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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二战舰载战斗机---“海盗”沃特F4U战斗机[325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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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舰载战斗机---“海盗”沃特F4U战斗机[325p]


因为“海盗”特有的声音,日本人称它为“死亡哨声”,这是由于飞机散热器进气口造成的。图中的飞机是 VMF-124 中队 Gregory Boyington 少校的 F4U

  假如你以前没有见到过“海盗”,你初次看到特大号的螺旋桨和“弯曲”的机翼,你可能会觉得也许这架飞机没有装配好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故。但是特大号的螺旋桨和装配错误的机翼的组合造就了二战中最优秀的战斗机。它的火力、爬升性能和速度超过任何一种敌机。

  美国海军航空办公室有着提出苛刻指标来推动航空新技术应用的传统。这刺激了飞机制造企业为了达到目标而使用新技术。1938 年 2 月 1 日海军办公室向“美国航空制造公司”(沃特的母公司)发出了高性能舰载战斗机的技术指标。沃特的总裁 C. J. McCarthy 指派公司的首席工程师 Rex Beisel 来完成这一任务。Rex 的座右铭是“现在发现困难,可能会在 7 天解决,最长不超过 10 天”。沃特成立了一个包含公司精英的小组,设计代号 V-166;计划工程师 Frank Albright;空气动力学工程师 Paul Baker;推进工程师 James Shoemaker。每人都有一个助手。这些工程师把设计方案交给 Beisel,他决定最后的设计方案。

  从一开始,Shoemaker 就决定使用有着高可靠性的帕拉特-惠特尼 R-1830 黄蜂空冷星型发动机,因此 V-166-A 型的设计就围绕这种发动机展开。但是到了 1940 年,海军航空办公室为了提高速度,决定使用 XR-2800-4 双黄蜂,并在 XF4U-1 原型上安装两极增压器。在 1940 年的时候 R-2800 是世界上马力最强的发动机,每个气缸可以产生 100 马力(74.6kW),共有 18 个气缸。由于发动机的改变,使得沃特型号改为 V-166-B,V-166-A 从来没有付诸实施。




  因为安装了 2,804 立方英寸(0.046 立方米)体积的 1,850 马力双黄蜂气冷型星型发动机,唯一能够充分发挥马力的就是大型的汉米尔顿标准螺旋桨,3 叶螺旋桨直径有有 13 英尺 4 英寸(4.06 米)。螺旋桨的长度使得设计产生了困难,要么加长起落架长度,要么缩短螺旋桨尺寸。

  因为在航母上着陆需要经得起很强的冲撞,因此一个短而结实的起落架是必需的。另外,机翼中也没有足够的地方存放过长的起落架。但是如果缩短螺旋桨的话,双黄蜂的马力就会被损失掉。因此沃特的工程师们设计了倒鸥型机翼,这也成了 F4U“海盗”特有的标志。倒鸥型机翼使得飞机可以既可拥有短而坚固的起落架,大型的螺旋桨又不会碰到甲板。另外的副产品是,改善了飞机的空气动力学特性,使得飞机可以飞得更快。

  因为使用了沃特发明的“平铆钉”和海军飞机工厂的“点焊”工艺,“海盗”非常地光滑。为了完全符合空气动力学标准,飞机上一点突出物都没有。发动机增压器埋在机身里,散热器埋藏在内侧机翼中。经过多方努力,F4U 成为海军中第一种起落架完全收入机翼的飞机。其他飞机虽然也能收回起落架,但是总有些鼓包或者部分轮胎露在外边。沃特的工程师把“海盗”的起落架设计成向后收起,然后轮子旋转 90 度来适应狭小的机翼空间。两架快要完工的飞机上安装了这种起落架,试验很成功。这些新技术加上强力的引擎,造就了小巧而简洁的机体。



F4U 从朝鲜战场归来,正等待着护航航母 Boxer 上的下一波战机起飞。航母上空有一架直升机

  XF4U-1 在 1940 年 5 月 1 日首飞,并在 5 个月后从斯坦福德到哈特福德飞行了 45 英里(73km),平均 405 英里每小时(651.8km/h),成为了第一种水平飞行速度超过 400mph 的飞机。美国海军对“海盗”很满意,在 1941 年 6 月下达 584 架的订单。在接下来的 11 年中,F4U 共生产了 12,500 架。

  1941 年末,在护航航母 Sangamon 和其他航母的实验中,飞机发现了一些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飞机的长鼻子。在飞行员前有 14 英尺长(4.27m),当飞机起飞的时候,飞机的鼻子挡住了 12 度的视线。当降落的时候,在邻近着陆的时候,飞行员实际上根本看不到着陆信号官的信号。另外发动机的燃油和润滑油泄漏,高速喷溅到敞开的机舱和前风挡上,造成了能见度下降。

  在航母上,飞行员必须以相当低的速度着陆,为的是让尾钩挂住减速索,但是 F4U 低速性特别差劲。当降低到航母着陆速度的时候,左侧机翼就会像石头一样往下落。这使得飞机起落架损坏,造成飞行员受伤,飞机受损。飞机降落撞到航母甲板的时候,反弹力会把飞机弹回空中。尾钩有时会错过阻力索。假如这种事情发生在直甲板航母的时候,这就意味着飞机会冲进前边停放的飞机。因此可以说在直甲板航母上只有两种降落方法:拦阻索和灾难。

  由于“海盗”被海军判定为不适合在航母上服役,它被分配到美国海军陆战队陆基飞行队,并且取得了很好的战果。英国、法国、新西兰和澳大利亚也在二战中接收了 F4U。




上图是美国海军陆战队 VMF-511 的一架 F4U“海盗”,属于护航航母 Block Island

  尽管“海盗”的长鼻子影响降落,但是英国人还是发明了一种方法在航母上降落。他们一改以前的三边-二边-最终降落的方式,英国人直接转三边,拉出一个缓慢而持续的曲线,仅仅在最后接近航母的时候才把飞机拉平对准航母甲板。这种降落方法使得飞行员可以看清着陆信号官的信号,是让他们直接降落还是拉起重新降落。

  为了减轻燃油和润滑油对挡风玻璃的污染,英国人直接把上部发动机罩封起来,这样燃油和润滑油就留在了机身内。还进行了许多简单、有效的改进来改进糟糕的低速飞行性能,包括着陆弹跳和尾钩问题,这些改进都被应用到生产线中。1944 年美国海军决定重新尝试让 F4U 在航母上服役,最终获得了成功。这个决定被证明是完全正确的。

  随着自然环境的变化,“海盗”也产生了变化。为其他国家小批量生产了 7 种不同型号的飞机(F4U-7 是为法国生产的),有一种没有生产(F4U-6)。因为不同的机身、武器和发动机,有些型号有着不同的后缀。除了沃特,固特异飞机公司也生产了一些。



VMF-214 中队

  此外还有夜间战斗型(后缀字母 N)和照相型(后缀字母 P)。“海盗”总共有 950 多项改进,但是 F4U 的特点倒鸥型机翼却从来都没改变过。一些飞机经常是从生产线上取来进行一些改进。一些设计原型加上前缀(比如 XF4U-3)。到 1952 年“海盗”生产结束的时候,在册的共有 16 种改型。

  空勤人员给 F4U 取了许多绰号:“管鼻子”、“弯翼鸟”、“肥猪”和“军旗刮除器”,最后一个绰号是由于糟糕的甲板飞行特性而得的。由于机翼中的散热器发出的类似的哨音,日本人称之为“死亡哨音”。

  海盗使用了几种帕拉特-怀特 R-2800 双黄蜂发动机的改型。一些使用了水-甲醇注入系统来曾进短时间马力。这种发动机称为“作战紧急”动力,在发动机编后后面加 W。在朝鲜战争的时候,开发了适应寒冷天气的发动机。这种设计后缀加 L(Low temperature)。



美国海军,VMF-121

  XF4U-1 是安装封闭座舱和帕拉特-惠特尼 R-2800-4 星型发动机起飞 1,850 马力(1,380.6kW),21,500 英尺(6,553.2 米)时 1,460 马力(1,089.6kW)的原型机。机鼻装有 2 挺 0.50 英寸(12.7mm)机枪,每侧机翼 2 挺机枪,总共有 6 挺机枪。最高速度 405mph(651.77km/h)。最大重量 10,074 磅(4,569.4 千克)航程 1,070 英里(1,722km)。

  F4U-1 是第一种生产型。在 1942 年 9 月生产线正式开始运转。第一种生产型对座舱后向视野作了改进,然而这个问题一直到 F4U-1A 安装了“突出”座舱才最终解决。

  机鼻安装的两挺 0.50 英寸机枪被移到机翼上,所有的 6 挺机枪都安装在螺旋桨弧之外,因此就不需要安装射击协调器。第一型安装的是 R-2800-8 发动机。一些还安装了-8W 发动机。这些发动机都可以在起飞时产生 2,000 马力(1,492.5kW),安装注水系统的-8W 型可以紧急产生额外的 250 马力(186.6kW)。第一型的“海盗”后缀从 A 到 D,P 是照相型。





日本,冲绳。一架 F4U 的机翼下安装 5 英寸的火箭弹,飞机正准备起飞,因此火箭的保险已经解除

  F4U-2 是第一型的夜间战斗型。由于美国海军的命名原则,飞机被定为第二型,而不是 F4U-1N。第二型相对于第一型的改变是,在右侧机翼和机身无线电仓安装了可以接收 XAIA(试验空中截获【型号】A)的手动雷达装置。

  为了安装雷达天线,移除了右侧机翼最外端的 0.50 英寸机枪。无线电移到驾驶员座位底下,雷达被放到无线电仓。飞机发动机安装了排气管火焰抑制器。当加装了雷达以后,改型比第一型轻了 235 磅。

  F4U-3 是“海盗”的一种特殊改型。美国海军很长时间一直考虑让 F4U 在高空(40,000 英尺)(12,192m)作战。到了 1943 年下半年,他们给沃特下达了指标,设计师 Russell Clark 使用带有 1009A 两级增压器的 XR-2800-16 型发动机进行设计。

  计划开始的时候飞机很有希望在 40,000 英尺达到 2,000 马力。但是由于增压器的不完善,在制造了几架之后计划就被放弃了。第三型可以从机腹大型的进气口区别出来。



1952 年美国海军 VMA-323 中队的 F4U 海盗

  F4U-4 是“海盗”最重要的一种型号。制造了 7 架原型机,解决了许多以前发现的问题。从生产线上取下 5 架 F4U-1 来进行改装,分别是 XF4U-4A,B,C,D,E。从固特异的生产线上取了 2 架 FG-1(同沃特的 F4U-1 相同)。这些飞机都安装可以产生 2,100 马力(1,567kW)的帕拉特-惠特尼 R-2800-18W 发动机,安装新型 4 叶螺旋桨。飞机还装有甲醇-水注入系统,可以使飞机 5 分钟内达到 2,450 马力(1,828kW)。18W 所提供的额外动力成为标准配置,发动机还在下方安装了增压装置,燃油冷却器仍然装在机翼中。F4U-4 在 26,200 英尺(7,985.76m)最高速度 446mph(717.75km/h)。

  虽然是根据海军的要求设计的,但是四型可以完成所有战斗-轰炸机的任务。飞机拥有 6 挺 0.50 英寸的机翼机枪(F4U-4C 是 4 门 20mm 机炮),另外还可以携带 1,000 磅(453.6kg)的炸弹或者 5 英寸(127 毫米)火箭。300 架 F4U-1C 在海军陆战队的第 31 空中大队服役,被用来进行冲绳作战和装备护航航母 Sitko Bay 号和 Bereton 号。在冲绳战斗的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士兵称 F4U-4 为“冲绳情人”,毫无疑问飞机拯救了数百条生命。

  在二战结束后的几个月,1945 年 12 月五型原型机试飞。这种型号集成战争中发展的所有的技术,最后成为了 F4U-5“海盗”。首先发动机换成了帕拉特-惠特尼 R-2800-32W。这种发动机称谓“E 型”,拥有 2 级增压器,可以在 26,200 英尺达到 2,350 马力。紧急马力可以达到 2,760 马力。单下巴的单级增压器被双下巴的 2 级增压器取代。

  由于马力的增强,机身加长了 5 英寸(127mm),飞机性能更加稳定。5 型以前的上机翼蒙皮和控制舵还是由织物覆盖的。当高速的时候,织物会变形并导致飞机速度降低几英里每小时。F4U-5 用铝合金取代了所有的织物蒙皮。武器和 F4U-4 相同。



1944 年,VF-17 中队 Ira Kepford 中尉的 F4U 海盗

  F4U-5 进行了一些改进来增加飞行员的舒适度。座舱加热器被重新设计,控制更加简单,还加装了自动驾驶仪。座椅上安装了扶手,可以用来休息手臂。由于换装了-32W 发动机,5 型可以很容易地在 45,000 英尺(13,716m)操作。

  由于海军需要对地攻击的型号,本应是 F4U-6,但是用 AU-1 编号加以取代。六型从来没有生产。AU-1 是专门为朝鲜战争中的美国海军陆战队设计的。从 1952 年开始交货,总共生产了 111 架飞机。AU-1 安装 R-2800-83W 双黄蜂发动机,单级增压器,起飞的时候最大马力 2,300 hp (1,716.4kW),紧急时 2,800hp(2,089.6kW)。飞机安装了额外的装甲。飞机标准的用途是对地攻击;最大起飞重量接近 10 吨(9071.9kg),但是最大巡航高度是 19,500 英尺(5,943.6m),最大巡航速度仅仅 238mph(383kph)。对地攻击要求的是,有足够的速度对目标攻击,有足够的高度让武器瞄准目标就可以了。

  AU-1 可以挂载 10 颗火箭弹或者 4,000(1,814.4kg)的炸弹,此外机翼中还安装有 4 门配弹 230 发的 20mm 机炮。全副武装的 AU 简直就是可怕的战争机器。

  F3A-1 是由布鲁斯特航空公司制造的飞机,同 F4U-1 相同。由于内部经营问题,在经过了 1 年的生产之后,1944 年海军停止了布鲁斯特公司的合同,只生产了 735 架。


  固特异生产了不少同沃特相同型号的“海盗”。由于固特异的生产线相对于沃特更容易转产,因此生产了一些特殊的型号。许多 F2G 批次的飞机安装了全然不同的发动机,帕拉特-惠特尼 R-4360-4“大黄蜂”发动机。为了装下发动机,机身进行了显著的修改。大黄蜂发动机可以在起飞的时候提供 3,000 马力(2,238.8kW),在 13,500 英尺(4,114.8m)提供 2,400 马力(1,791kW)。最大速度在 16,400 英尺(4,998.7m)达到 431mph。飞机装有 4 挺 0.50 英寸的机枪,配弹 300 发,可以在机翼挂架携带两枚 1,600 磅(725.8kg)的炸弹。F2G-1 是路基型,F2G-2 是航母型。虽然到 1945 年 8 月的时候订购了数百架,但是由于战争终于结束,每个型号只生产了 5 架。所有这 10 架飞机都当作剩余物资被卖掉,在战后一些飞机被用来进行航空飞行竞赛。

  F4U-7 是专门为法国海军生产的。共生产了 24 架,所有的都卖给了法国。7 型是在 AU-1 的基础上设计的。七型从 1952 年 6 月开始生产,在 12 月最后一架交付法国,漫长的沃特 F4U“海盗”的生产就此结束了。



副注

  当朝鲜战争爆发的时候,从 MCAS(海军陆战队空军基地)的 VMF(N)513 派出了 12 架 F4U-5(N)到日本厚木基地。他们在那里执行夜间阻断任务,一直到南部朝鲜战争结束。接着 VMF(N)513 被派往釜山附近的 K-1 机场。当战线在 38 线附近胶着的时候,VMF(N)513 的任务是在夜间攻击北朝鲜的 3 条主要运输线。一架从日本起飞的海军 PB4Y2 投下照明弹,F4U 攻击运输线上的汽车、坦克、或者和移动的部队。F4UG(N)机翼中装备有 20mm 机炮,机翼下有 4 个炸弹/火箭挂架。另外还可以携带一个可抛弃油箱和 2 个凝固汽油弹油箱。雷达仓被装在右侧机翼中。雷达在这些任务中非常有用。夜间的攻击有效地减慢了北朝鲜向前线输送物资。

  其它的任务还包括为 K-14(汉城)机场提供夜间空袭预警。还有一些执行近距离空中支援任务。1950 年末,VMF(N)542 转交了 12 架 F7F“虎猫”给 VMF(N)513 中队,这样这个中队就有 12 架 F4U 和 12 架 F7F。

  1951 年末,VMF(N)513 转移到 K-6(含后浦)并一直呆到麦克唐纳 F-3D“魔鬼”取代 F4U 和 F7F。










 钱斯沃特公司的试飞员邦尼·盖顿(Boone Guyton),当时正低空飞行在康涅狄格州黄绿相间的田野上空。他的双手紧握操纵杆,眼光不时扫过油料表,然后望着座舱外雨水模糊的天幕。处处是七月的雨云,盖顿不由暗暗吃惊,这架新式原型机的速度比估计得还高,高速巡航差不多一个小时后,燃料已经所剩无几,不够飞回公司专用的斯特拉福德机场,而他也没有与附近任何机场取得联络。





邦尼·盖顿与其所著的《呼啸死神:F4U 海盗试飞员的故事》

   盖顿不安的四下张望,突然眼睛一亮,一片宽阔的草地出现在眼前,那是诺瑞奇市郊外的高尔夫球场。他感到微微得意,作为一名海军出身的飞行员,在这种短距离的空地上降落简直是家常便饭。放下全部襟翼后,新型战斗机的头部上仰,慢慢减速接近地面,他想象着列克星顿号 866 英尺的飞行甲板正在眼前展开。对地速度 80 节,盖顿把节流阀一把收到底,长鼻子的原型机用一个完美的三点着陆降到刚修整过的草地上。前海军飞行员充满信心的踩下刹车,很快脸色大变,一点都没有减速,被雨水浸透的草皮滑得像块油毡!眼看草坪尽头的灌木丛越来越近,他狠狠一脚踩下脚蹬,打算让飞机在草地上打个跟斗强行减速,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银色的试验机继续向草地尽头冲去,剩下的瞬间里盖顿凭着多年积累的飞行本能关掉所有电气线路,切断燃料供应,松开保险带,拉开座舱盖,双手抱头。然后就是一片巨大的撞击喧哗声,空中飞舞着树枝和铝片,飞机一头拱到地上,然后一个倒栽葱,尾部翻过来砸在地上,残骸带着巨大惯性在地上犁出一条深深的壕沟,直到撞上一个大树桩才骤然停下。手脚发软的试飞员从打开的座舱里翻身滚出来,看到刚才还很漂亮的 XF4U-1 已经面目全非,右翼不知去向,垂尾断裂,机身后段皱成一团,这架原型机算是完了。




XF4U-1 在初期的试飞中,其显眼的倒海鸥翼和巨大的螺旋桨令人耳目一新。原型机机身未涂装,机翼黄色

  纵横 38 年的伟大战斗机以这种磕磕碰碰的方式开始了一生的传奇。

  故事从 1917 年说起,前怀特公司的工程师钱斯·沃特创立了他自己的沃特飞机公司,到 30 年代,沃特公司已经是美国第二大的军用飞机制造商(第一是波音公司),为海军设计过多款双翼观察机,在业界小有名气。美国海军第一次从航母上起飞的飞机就是沃特公司的 VE-7SF 单座战斗机,该公司的产品同时在海军和海军陆战队服役,以其坚固的结构和可靠的性能而著称。沃特很早就注意到空冷发动机在海军用机身上可以发挥出巨大潜力,1928 年问世的 O2U 系列飞机是第一种采用普惠公司黄蜂引擎的军用飞机,一问世就可以创下速度、航程、升限好几项世界纪录;而且用途广泛,既可以装上轮子在航母上起飞作为防空战斗机,也可以用战列舰和巡洋舰的弹射器发射,这也是第一代用海盗作为绰号的舰载机。1929 年,由于国内经济不景气的原因,为了节省成本,几个大的航空公司不得不联合起来研发飞机,这就组成了联合飞机与运输公司,首任总裁伦特舒勒同时也是普惠公司的总裁。1930 年,沃特本人死于败血症,年仅 42 岁,伦特舒勒同时兼任沃特公司总裁,当时的联合公司旗下拥有数家最大的飞机制造商和航运公司,包括波音、沃特、普惠、哈密尔顿标准、诺斯罗普、西科斯基,可谓盛极一时。同年,钱斯沃特将主厂搬到康涅狄格州的哈特福德,与普惠和哈密尔顿相邻,从此两家企业开始数十年的密切合作。沃特公司此时的产品还是以侦查/观察机和轻型轰炸机为主,第一代的 O2U 系列海盗总产量上千架,被销往十四个国家,此外还有 SB2U 守护者俯冲轰炸机和 OS2U 翠鸟水上飞机。




沃特公司创始人 Chance Milton Vought

  1938 年 2 月 1 日,海军航空局开始招标,要求得到一种新型的高空、高速舰载战斗机,要求失速速度不得低于每小时 70 英里,而航程要达到 1,000 英里以上。这里顺便交待一下,在那个年代,美国海航和陆航对军用发动机持有两种不同的看法。液冷发动机的好处是体积小,但是液冷系统本身增加了维护的复杂性,而且在战斗中只要液冷装置受损,引擎就会在短时间停转,从而使飞机失去战斗力。海航认为,发动机的可靠性对于海上飞行来说尤为重要,因此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空冷发动机;而陆航则认为,驱逐机(战斗机的前身)的速度是最重要的,正面体积较小的液冷发动机可以保障飞机整体流线的外形,从而取得更高的速度。其实陆航此时也有一些机型在使用空冷发动机(如波音公司的 P-26,塞维尔斯基公司的 P-35,寇蒂斯公司的 P-36),但随着阿立逊公司 V-1710 液冷发动机的问世,美国陆航的主力战斗机几乎全部采用这种引擎(如 P-38、P-39、P-40,实际上,此时在洛克希德公司和寇蒂斯公司内部,也有技术人员试着把空冷引擎装上 P-38 和 P-40 的。一架使用 R-1830 发动机的 P-40B 曾经在 22,000 英尺达到 389mph 的高速,远远超过标准型号的 350mph)。此时共和公司的雷电尚未问世,同样采用 R-2800 的 P-47J 将是陆航速度最高的飞机。实际上,采用气冷发动机的飞机只要配合良好的引擎盖形状,完全可以利用喷出的高温热空气产生更大的推力,从某种程度上抵消正面截面积大造成的阻力。此时还没有人能预见,液冷发动机仅仅只在二战中昙花一现,尽管从今天的眼光来看液冷和空冷发动机最终都将被涡轮所取代,但至少在战后 15 年内空冷发动机还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越南战争依然活跃在一线。




1943 年 11 月,共和首席试飞员布拉伯罕姆正在开动 XP-47J 的发动机

  在这次竞标中,出于对陆军高速战斗机的羡慕,海军同意新战斗机也可以采用阿立逊 V-1710 发动机,当然还有普惠的空冷发动机,包括老式的 R-1830 和新研制的 R-2600、R-2800。贝尔公司为此将 P-39 眼镜蛇改装成舰载型号(XFL-1,Airabonita)也参加竞标,这种发动机后置的方案天生短腿,无法满足航程要求,格斗性能也不如其他方案,得到分数最低,首先出局;布鲁斯特公司推出了采用 R-2600 发动机的方案,但由于公司本身当时经营状况不善,无法进一步完善设计,同样出局;格鲁曼公司在 F4F-3 的基础上改用 R-2600 发动机,从性能上说提高不大,而此时他们刚刚赢得了海军双发战斗机的竞标(F5F 空中火箭),主要精力都放到那边去了。当然后来换用 R-2800 以后格鲁曼推出了 F6F 地狱猫的设计,终于修成正果;还有寇蒂斯公司的 P-36 方案,采用 R-1830 发动机,注定是种过时的设计。最后来看看沃特公司的方案,主设计师雷克斯·巴塞尔(Rex Biesel)推出了两种方案,第一种是 V-166A,采用正在生产中的普惠 R-1830 孪黄蜂发动机;第二种是 V-166B,采用的普惠 XR-2800 双黄蜂发动机此时还在绘图板上,这种新发动机一旦问世,将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劲的活塞发动机,钱斯沃特将新战斗机的命运完全与邻居家的新发动机捆绑在一起。




紧凑、强大的海盗之心——普惠 R-2800 发动机

  说到 R-2800,以 1939 年的标准来看,这种 2,000 马力的发动机毫无疑问是个怪物。两排总共 18 个汽缸的总排量达到2804立方英寸,使得同时代的其他空冷发动机相形见绌。性能出众,安全可靠,维护方便,奇怪的是这种大马力发动机从未用于轰炸机。三种著名的战斗机采用这种发动机,包括共和公司的 P-47 雷电,格鲁曼公司的 F6F 地狱猫和钱斯特沃 F4U 海盗,前两种机身横截面都是椭圆形,除了发动机正面进气口外,还要在进气口下方安排单独的通风口供机身后部的涡轮增压器使用(格鲁曼试验过涡轮增压的 R-2600)。而 V-166B 设计方案用最小的体积来容纳这种发动机,机身横截面是圆形,滑油冷却器和增压器进气口都布置在翼根。为了充分利用巨大的引擎功率,它的哈密尔顿螺旋桨直径达到 13 英尺 4 英寸,这就势必提高起落架高度,才能使螺旋桨不至于垂到地上。巴塞尔匠心独具,推出了独特的倒海鸥翼布局,这种设计可以一举解决四个问题:首先,根据 NACA(国家空气动力委员会,NASA 的前身)提供的风洞数据,从侧下方插入机身的上段机翼与机身几乎 90 度垂直,这样从机翼上下分离的气流打到后部机身上时,产生的诱导阻力最小,这种布局很好的结合了中翼布局低阻的优点;其次,这种设计可以使用较短的起落架,而不像直翼战斗机那样需要长长的起落架;第三,较短的起落架向后收起,然后机轮转过 90 度收入机翼中,不会占用太多空间,可以在机翼中加装油箱,容纳更多的燃料以增大航程;最后,作为一种舰载机,倒海鸥翼的设计使得机翼即便向上折叠后,也具有比较低矮的外形,可以省出航母机库顶部的空间。



1939 年 2 月沃特向海军展示了 XF4U 全尺寸木制模型

  V-166B 获得了海军打出的最高分——86.4 分(总分 100)。1938 年 6 月 11 日,钱斯沃特公司赢得这笔订单,开始试制 XF4U-1 原型机;1939 年 2 月 10 日,全尺寸模型完成,立即送去做风洞试验。从 XF4U-1 开始的战斗机采用了新的点焊技术,这使得新飞机可以采用更坚固更重的全铝蒙皮,可以更有效的承受在航母上急速起降带来的冲击,经受战斗中的伤害。全硬壳结构的飞机机体都很坚固,采用点焊技术后机身更是光滑,工程师们花了很大力气设计飞机的引擎盖,最大限度的利用 R-2800 发动机那种相对小的正面面积,尽量使得机头流线外形。机头的结构很紧凑,但是引擎盖可以很方便的拉开维护,发动机产生的巨大热量通过整流罩周围一圈通风片散发出来,很快被迎面吹来的气流带走,而不是集中吹向某个特定的方向。另外一个问题是后排的汽缸得到的冷却不够,温度很容易升高,既要散热,又不能增加发动机总体积,美国人高超的铸造工艺解决了这个问题。R-2800 汽缸头是整体铸造的,外壁的散热片排布得相当紧密(比 1830 发动机增加了近一倍散热片)。在技术验证和测试阶段,XF4U-1 最初计划采用的是 XR-2800-2 型引擎,而最终装到机体上的是 R-2800-4 型,可以在起飞时提供 1,850 马力,在 15,000 英尺高度,转速 2,400rpm 时功率 1,600 马力;最大功率 2,000 马力,同样出于开发阶段的最强发动机就这样结合到最强的机体上。






R-2800 的一个汽缸体,注意这些密集的散热鳍片都是铸造成型

  不过在 F4U 身上还有一些相对落后的地方,比如说外翼的后半段蒙皮就是帆布的。整个机翼可以看成三部分,首先是下折的内侧翼段,可以看成机身中段的一部分,这部分还容纳着起落架;然后是外侧翼段的前襟部分,全金属制,容纳着枪炮舱;最后是帆布蒙盖的外翼后半段,副翼也是木质结构夹板蒙皮的。其实采用帆布蒙皮的做法在海军飞机中是比较普遍的,比方说卡塔琳娜水上飞机那么巨大的机翼后半部也是帆布蒙盖的。除了部分帆布的机翼以外,海盗最初的武器配备也相对保守。在外侧机翼各有一挺.50 口径机枪,在引擎盖和机身前部装有.30 和.50 口径的机枪一挺。此时美国还没有参战,美国战斗机的火力比起交战中的英、德、日三国已经相对落后。此外还打算在机翼下开出一排十个小的炸弹舱,容纳总共 20 枚 5.2 磅小型炸弹,在驾驶员的下方开一个泪滴形的观察窗用于控制投弹。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想法,试图让高空飞行的 F4U 投下这些炸弹,攻击下方的轰炸机编队。在美国,一直以来海军航母和陆基大型轰炸机之间总是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专门为海军研制飞机的沃特公司得到指示,这种新式武器必须能够把陆航的 B-17 机群轰得落花流水,从而让总统和国会明白“那些昂贵的四发轰炸机是多么脆弱”,谢天谢地这种诡异的设计最终没有被送上生产线。

  1940 年 5 月 29 日,钱斯沃特公司的新飞机首次试飞,操刀的是沃特公司的首席试飞员莱曼·布拉德(Lyman Bullard)。此前他已经对普惠的 R-2800-4 发动机知之甚多,但实际驾机升空是另一回事,把节流阀缓缓推出,1,805 马力的强大动力立即把人压到椅背上。飞机顺利升空,收好起落架,然后爬到 9,000 英尺高度。布拉德开始各项例行检查,包括左右转向,再次收放起落架,测试襟翼,检查各仪表是否正常。在地面上的工程师、地勤人员和普通工人的注视下, XF4U-1 慢慢减速,减到几乎失速,然后再逐渐加速,最后急急降落。布拉德关掉引擎后爬出座舱,一言不发的点燃一支雪茄,他的手在颤抖,看上去很紧张。机械师们很快就明白为什么了,升降舵上的弹簧平衡片已经不翼而飞,根据试飞员的回忆,那是在 180 节正常速度巡航时飞掉的,飞行中不时有轻微振颤,而且降落时操纵杆沉得几乎拉不动,他刚从鬼门关打了一个转归来。





1940 年 5 月 29 日莱曼·布拉德驾驶 XF4U-1 进行了不算成功的首飞

  7 月 11 日进行了第 5 次试飞,就是文章开始所说的那样,原型机完全变成了一堆残骸,但是在残骸被拉回钱斯沃特的车间之后,工作人员很惊奇的发现除了外翼和尾部外,机身中段和倒鸥翼的机翼内段等核心部分几乎未受损伤,三个月后,修复的 XF4U-1 重新升空了。新战斗机的性能指数超越了当初海军提出的设计标准,海平面爬升率每分钟 2,600 英尺,升限 35,500 英尺,航程 1,070 英里。10月1日,在海军航空局托尔斯少将(John Towers)的观察下,这架原型机在斯特拉福德和哈特福德之间 40 英里的航程上创造了每小时 405 英里的纪录。这项成绩引起了广泛关注,媒体纷纷发表文章,声称海军拥有世界上水平速度最高的战斗机。(实际上,陆军的 P-38 闪电也打破了每小时 400 英里的记录,海盗是第一种打破该纪录的单引擎战斗机。)这项纪录甚至引起了陆军的兴趣,在“美国现代空军之父”亨利·阿诺德将军的直接干预下,正在为陆航研制下一代战斗机的共和公司彻底抛弃了原先采用液冷发动机的 XP-47A 方案,代之以采用 R-2800 发动机的 XP-47B,即是 P-47 雷电,美国在二战中生产数量最多的战斗机。





XF4U-1 停放在沃特工厂试飞跑道的罗盘标记上,原型机在机翼两侧各有一挺.50 口径机枪,机鼻装有.30 和.50 口径的机枪各一挺。另外原型机没有着舰钩

  这种巨大、坚实的战斗机此时还有不少缺点,虽然在速度和升限上已经超过海军最初的要求,但横向稳定性和滚转状态下的恢复性还有待商榷。10 月,海军的飞行员在安纳卡斯蒂亚海军航空站试验这种飞机,提出了长长一条清单要求得到修改,其中包括武器配备、内部油箱的防护、装甲、副翼的修改。钱斯沃特公司自己的测试中,原型机达到了每小时 515 英里的俯冲速度,在 10,000 英尺高度测定的临界速度则为 0.73 马赫,也就是每小时 536 英里!但盖顿还是告诫那些飞行员,只有在中高空的稀薄空气中可以用这种速度俯冲,如果在低空稠密的大气环境下急速俯冲的话,千万别用升降舵的平衡片减速,这极有可能引起机身的上下颠簸,使得操纵杆也变得极其沉重无法控制,正确的做法是逐渐收油门,减小发动机进气量,降低转速,慢慢朝后拉起机头。




1940 年 10 月 1 日,XF4U-1 创造了每小时 405 英里的世界纪录

   在这段时间里,不列颠上空正打得如火如荼,英德两国空军之间的战斗也成为每日头条新闻,空战火力和飞机防护的迅速升级引起了美国人的注意。英国人在开战时大量采用.303 口径机枪装备他们的飓风和喷火战斗机,但这种武器对具备全硬壳结构和自封油箱的飞机作用不大,更不用说那些座舱周围和关键部位用装甲保护的轰炸机,因此 20 毫米机炮一跃成为欧洲上空的主唱。即将投产的 F4U 迅速改变武器配置,机鼻的机枪被取消了,每边机翼中配备 3 挺.50 口径的柯尔特-勃朗宁 MG53-2 型机枪。这种武器重量轻,射速高,总共备弹 2,350 发。交汇点被调整在机头前方 1,000 英尺处,子弹将会散布在 3-6 英尺直径的圆圈内,每扣住扳机 1 秒钟,就会射出 80 发子弹,就是说如果扣住扳机不放,所有子弹会在大约 30 秒钟内全部射出。油箱也作了很大修改,原型机的机翼中有 6 个小型油箱,现在只保留 2 个,在发动机防火墙后面的机身里放置主油箱,容量 234 加仑。但为容纳这个油箱,飞行座舱不得不向后移动 32 英寸,这使得飞行员的下部视野更好,但使已经很差的前部视野进一步恶化。尾起落架也经过修改,与着舰钩合为一体,可以一起向上收起;鸟笼型的座舱盖增加了紧急状况下的弹射功能;原本的简单襟翼也改成 NACA 的襟翼,提高增升效果;在 XF4U-1 的机翼上方有两个紧急气囊,当飞机迫降在海面时气囊会打开充气,使得飞机浮在海面上,正式生产型号中取消了这项设置以节省重量。实际上,由于机体本身的密封良好,就算没有气囊,迫降在海面上的 F4U 只要不是破损很严重,依然可以漂浮很长一段时间,足够飞行员逃出来;机翼中的炸弹舱虽然被取消,但在机翼弯折处装了一个 MK14-2 型炸弹挂架,可以吊一枚 100 磅的小炸弹。




首批 31 架生产型 F4U-1(BuNo 02183)在 NACA 测试,外观最主要的改动是座舱后移了





尾起落架与着舰钩合为一体

  1941 年 2 月,飞机通过验收。之后的 3 月和 4 月里军方和公司一直在反复协调和还价,6 月 30 日终于签订了 584 架的首批生产协议,编号 F4U 的第二代海盗即将横空出世。如果这一切都是发生在 38 年,海盗肯定会以小批量慢慢生产。因为钱斯沃特把性能放在第一位,生产复杂性放在第二,光是那个倒海鸥翼的结构就要花费数千工时!还有对机身的精细加工抛光,最大程度的减小寄生阻力,此外还大量运用浇铸部件。但 1941 年的国际形势每天都在变化,一切都不一样了:欧洲或者是彻底沦入轴心国的控制,或者爆发全面战争;日本正在向亚洲大陆到处进军,美国早晚要放弃孤立,卷入这场覆盖全球的战争风暴。在这种战时条件下,海盗的生产完全不用考虑复杂性带来的成本问题,并且还要快速大批的生产出来。(洛克希德公司的 P-38 闪电式战斗机也是如此,赶上了开战的好时光。)1942 年 6 月 25 日,第一架量产型的 F4U-1(航空局编号 02153)完成试飞,这些正式型号开始的 F4U-1 发动机采用 R-2800-8(B),起飞时就可以提供 2,000 马力。可以使飞机的海平面爬升速度达到每分钟 3,000 英尺,升限 37,000 英尺,最大速度在 2 万英尺达到 415 英里。此时光是钱斯沃特的生产能力已经远远不能满足海军和陆战队的需求,另外两家飞机制造厂也获得了生产许可,他们是布鲁斯特公司和固特异公司,但在正式开始生产之前,消化技术和准备生产线大概需要一年时间。



生产车间里等待装配的主翼梁,从 F4U-1 到 F4U-7,这种翼梁结构始终未变过

  F4U-1 总产量是 5,559 架,其中包括 2,010 架固特异公司的 FG-1 和 735 架布鲁斯特的 F3A-1。布鲁斯特是家很不走运的飞机制造公司,每当他们赢得合同时,比方说 SBA 俯冲轰炸机,自己总是没有足够能力生产,不得不转给其他公司。而战前该公司为美国海军生产的主要机种是 F2A 水牛战斗机,在太平洋战争一开始就彻底过时了,迅速被踢到一边。他们的 F3A-1 从 1943 年 4 月才开始生产,每次总是不能准时完成订单,并且生产出的飞机质量也很糟。战后根据一些陆战队飞行员的回忆,如果看到机身上 F3A 的标号,他们往往会“避开”这些飞机,尽量不去用它。种种谣言传出,说位于长岛的布鲁斯特飞机制造厂有德国特工,他们故意在破坏生产。结果引来联邦调查局一阵好忙,还专门成立了调查委员会,这进一步影响了生产进度。不管怎样,截至 1944 年 7 月为止所有发给布鲁斯特的生产订单全部取消,已经生产出的次品 F3A-1 有 430 架,打着国际援助的旗号,送到英国盟友那边去了。固特异公司没那么多问题,此前他们主要为海军生产飞艇。位于俄亥俄州阿克伦市的工厂在 1943 年生产了 377 架 FG-1,1944 年产量翻了差不多 6 倍,达到 2,108 架,1945 年在头 8 个月里又生产了 1,453 架,前后总共是 4,006 架海盗,差不多占总产量的三分之一。他们生产的不少 FG-1 没有机翼折叠装置,直接被派给岸基的陆战队中队。




固特异生产线上的 FG-1




布鲁斯特 F3A-1

生产数量:






 1942 年 9 月 25 日,萨姆·波特海军中校(Sam Porter)驾驶第 7 架生产型的 F4U-1 飞往弗吉尼亚州的切萨皮克湾,护航航母桑加蒙号(CVE-26)正在那里等着海盗的第一次舰载起降。沃特公司的项目工程师罗斯·克拉克(Russ Clark)和事务总监杰克·霍斯普(Jack Hospers)在 280 英尺的飞行甲板上紧张等待着。当天甲板横向风速 28 节,总共进行了 4 次起降后,发现了不少毛病,这些短期内无法解决的瑕疵使得 F4U 的命运转一个大弯。首先是视野不良,长长的机鼻本来已经使前部视野很糟糕,而引擎盖排气片是用液压控制的,不少油料从那里漏出来,把前风挡喷得漆黑一团,飞行员拉开座舱观察,结果也被喷得满脸油污。这个问题还算好解决,从 12 月开始巴塞尔重新设计了液压装置,彻底关闭了引擎罩上部的排气盖板。下一个毛病比较严重,起落架减震效果不佳,飞机如果高速落到甲板上,僵硬的液压支柱会使整个机身跳起来,一下蹦到拦阻网里去。同时,巨大螺旋桨带起的上洗流,使得左翼下端经过这个洗流区很容易下沉,从而使得飞机在失速状态下容易翻转发生事故。最后,尾轮的支柱太短,巨大的副翼几乎垂到甲板上,使得降落时左右方向控制非常吃力。海军坚持这些问题必须得到解决,不然很有可能影响这种飞机今后是否能上舰。



首批生产型 F4U-1 在准备工厂试飞,沃特试飞员 Willard Boothby 在登机前准备降落伞

  与此同时,第一个海盗中队也差不多组建完毕了。1942 年 9 月 7 日,加利福尼亚科尼营基地,从过去陆战队 12 大队的幸存飞行员中重新组建的 VMF-124 中队宣告成立,第一任中队长为盖斯少校(William E. Gise)。这些老兵带着敬畏的眼光看着他们的新飞机,与过去格鲁曼公司的小野猫相比,海盗明显是条彪形大汉,高度多出 3 英尺,重量多出 1 吨半。野猫的座舱紧凑但是舒适,而海盗的座舱巨大而空旷,坐下两个人都绰绰有余,要拼命朝前伸出两条腿才可以够到脚蹬,而当飞行员向膝盖下面看时,那里一片漆黑——驾驶舱里没有地板,实在太深了,如果要想找什么掉下去的东西,最方便的做法就是倒过来飞,那时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零碎就会噼里啪啦掉到座舱顶盖上:一团团灰尘、螺丝刀和螺帽、漫画书和飞镖、口香糖纸和打火机,等等等等。




F4U-1 的座舱没有地板

  邦尼·盖顿此时也在 124 中队的营地,尽自己所知的为新兵介绍这种战斗机。由于时间紧迫他只有很短时间讲解,所以只能挑那些要避免的地方多关照几遍,至于 F4U 潜在的优点只能靠飞行员去实战中发掘了。重点提到的就是失速和螺旋状态下的控制:发动机在失速状态下的突然下坠完全可以预测的,时速 66-87 节的时候就得分外当心,当然还要注意当时发动机的状态、襟翼和起落架的位置。以降落状态为例,如果发动机已经关闭,起落架放下,襟翼 30 度角,那么 77 节速度时多半会失速掉机翼。另外就是螺旋,有飞行员问如果摆脱螺旋,他很简单的回答说“不要进入!”,在飞行员手册上可以看到粗粗的黑体警告:“不准做任何不必要的特技动作!”通常向一侧滚转一圈可以靠反向滚四分之一圈补偿回来,但如果连续转上 3-4 圈后,海盗就有可能头部下垂,然后进入更小半径的螺旋滚转状态,而大多数年轻飞行员根本不知道怎样才是进入失速螺旋的先兆,当发现后已经太迟了。这点经验只能靠实践才能掌握。


  换装这么一种全新的高性能飞机通常需要很长时间,而此时 VMF-124 没有时间了。盖斯中队受命前往西海岸,很快就要动身前往所罗门,而此时他们的 24 架 F4U 刚刚运到,几乎没有整备时间。沃特公司的工程师和地勤人员开足马力,在 25 天不眠不休的工作后,总算赶在 42 年结束前把所有飞机整备完毕。就在 43 年的第一个星期,VMF-124 动身前往瓜达卡纳尔,这个中队的飞行员平均只有在海盗上飞过 20 个小时,有些连机枪都没试射过。但这些海盗还有不少隐患没有排除,早期型那种鸟笼型的座舱盖和较短的尾轮支柱使得起飞时的前部视野很差。早期型号的 R-2800 发动机也有不少问题,例如点火装置的屏蔽不良,产生的脉冲电磁会严重干扰无线电的接受。2 月 1 日,瓦尔希中尉(Kenneth A. Walsh)的飞机发生空中停车,不得不在海面迫降,座机慢慢沉下去,未来的超级王牌差点就这么淹死。检查后发现是增压器气密性不够,到一定高度就会持续产生电火花,这些电火花落在旁边的配电盘上,会造成配电盘的漏电甚至完全烧穿,这时候就会导致发动机在 29,000 英尺高空的突然停车。发现这些问题的海盗在埃斯普里劳立即改装,后续的海盗也在生产线上全面改进,避免了进一步的事故。



VMF-124 中队队徽





瓦尔希中尉

  海军也开始接收 F4U 了,第一个装备这种飞机的海军中队是驻扎加州北岛航空站的 VF-12,队长克里夫顿海军中校(Joseph C. Clifton)。新飞机配发得比较慢,直到 1 月 22 日才完成 22 架的整备,同样的高空发动机问题也困扰着 VF-12。海军飞行员于 2 月份开始陆基夜间飞行,3 月 3 日才开始正式航母起降。克里夫顿中校亲自驾机降落在护航航母科尔号(CVE-13)的甲板上,立即发现了一个隐患:充气的尾轮一碰到航母甲板就爆掉了,而全硬质的橡胶轮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到货。其他飞行员也战战兢兢的完成了航母起降,只有一架海盗在降落时拿大顶,不过飞行员得救。VF-12 不久后调往夏威夷,在企业号上降落时发生了第一次重大事故,一名飞行员丧生。这只是个开头,在此后的海外训练中,VF-12 前后总共损失了 14 名飞行员,F4U 因此赢得了“少尉谋杀者”的恶名。那年夏天 VF-12 随着萨拉托加号前往南太平洋的时候,他们用格鲁曼公司的 F6F 地狱猫取代了海盗,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后者的起降问题,而是因为整个海军的仓库里面完全没有 F4U 的部件和设备。




VF-12“死神之吻”中队队徽

  尽管有这些问题,海盗的出众性能同样在飞行员间流传。克里夫顿曾经私下向 VF-3 的“屠夫”欧哈尔中校炫耀新座机,双方来了场模拟战。海盗对地狱猫,前者的强悍战斗力立即给这个国会荣誉勋章获得者留下深刻印象,欧哈尔利用职权便利死活骗了一架海盗带到夏威夷,成为自己专用的座机。此时在佛罗里达州的埃格林机场,陆航飞行员也在打量海军的新飞机,当然还是通过非官方的模拟战。在 2 万英尺以下,海盗可以干掉任何一架陆航的战斗机,1 万英尺以下更是不在话下。最终驾驶雷电的陆航飞行员终于厌倦与海盗的缠斗,唯一摆脱的方法就是利用高空尾气涡轮,一口气爬升到 3 万英尺。只有机械增压的海盗于是也俯冲改出,双方脱离接触,互不服气。

  此时,第三个海盗中队正在诺福克海军站的机库里忙碌,这就是 VF-17,中队长布莱克本海军中校(John Tom Blackburn)。他们的新家将是新建成的邦克山号航空母舰(CV-17),飞行员们在新飞机的引擎盖上涂上符合海盗身份的标志——骷髅头和交叉的大腿骨,骷髅中队由此诞生。VF-17 也在训练中发生了 6 起伤亡事故,但是全体队员还是相信这种新飞机的巨大潜力,技术官达文波特中尉(M.Davenport)和公司的技术代表一起反复试验起落装置,测试油压和轮胎气压的不同组合方式。发现只要把新出厂的飞机起落架支柱油压减小,轮胎气压增大,可以从很大程度上减轻飞机着舰时弹跳的问题。1943 年夏天,邦克山开往特立尼达作适应练习,这些经过他们自行改装的 F4U 在这段时期只有出过一次事故,一架飞机在降落时已经挂到拦阻索,但速度过高,结果在甲板上狠狠地弹起来,然后摔了个肚皮朝上,只能注销。VF-17 对海盗的完善做出了巨大贡献,根据他们的建议和沃特公司的反复研究,在一年半中,总共对海盗做出了 7 项主要改进,每次改进都要经历大量研究、计算和测试。



VF-17 “骷髅”中队队徽




1943 年夏,VF-17 的海盗降落在邦克山上















和所有的海盗中队一样,“骷髅”中队也在跌跌撞撞中获得了上舰资格

  首先是 1942 年 11 月,第 5 架生产型的飞机将驾驶员的座位提高了 7 英寸,改善了前部视野。从第 759 架海盗开始,座舱盖全面改成无框的气泡型,经过改进的型号称为 F4U-1A。控制性是下一个需要改进的项目,在整整 110 次试飞后,F4U 的副翼几乎被重新设计过。新的海盗具有惊人的翻滚性能;在 1943 年 3 月,尾轮的抱臂也增大了;那年秋天新的着舰钩也引进了生产,可以更加有效的抓住拦阻索;从编号 50080 开始的机体将尾轮支架拉长 6.48 英寸,改善起降时候的视野。但是总重要的改进是根据 VF-17 的意见,在右翼前缘机枪孔的外侧加装 6 英寸长的扰流器,这使得飞机在失速状态下左右机翼一起往下掉,从而使失去平衡的危险小了很多。从 F4U-1A 开始,机翼前缘最初保留的 2 个小油箱由于不是自封的,所以全部取消。原先在机翼两侧可以吊挂 100 磅的小炸弹,经过前线部队自行改装后,不少海盗都可以吊挂 1,000 磅的炸弹,从编号 13572 的 F4U-1A 开始,机身中央的挂架成为标准装备,可以挂 1,000 磅炸弹或者 170 加仑的副油箱。取消了左翼中可以收缩的着陆/滑行指示灯,代之以左翼前缘的一个小着陆指示灯。最后,1944 年 5 月,新的起落架设置方式总算成为生产标准,其实此时很多实战部队已经用各自的方式解决了这个问题,这种延误从很大程度上要归结于海军航空局内部的官僚主义。




F4U-1A 最显著的改进是使用了气泡座舱盖

  1943 年 9 月,就在邦克山完成战备,正式前往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报到前,新出厂的 F4U-1A 也送到了 VF-17。飞行员们对这种性情温和许多的海盗充满信心,但从海军部传来一纸调令让所有人的情绪跌到谷底,VF-17 必须从 17 联队中分离出去。原因还是前面所述的,海军的物流保障体系中完全没有海盗使用的备件和设备。布莱克本和他的队员们愤愤不平,只有实际飞过海盗的人才知道这种战斗机的强大格斗能力远远胜过格鲁曼的地狱猫。在夏威夷,VF-18 带着 F6F 已经准备来接替他们的位置了。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成为陆基中队,他们听说南太平洋的陆战队正在使用海盗,那里有全套设施和配件。

  于是,带着一脸的不情愿,美国海军航空兵未来的骄傲——第一代骷髅中队向所罗门进发了。



1943 年 9 月,“骷髅”中队的 F4U-1A 穿越巴拿马运河前往战区

注:骷髅中队沿革(Jolly Rogers)

  1943 年 1 月 1 日,VF-17 成立于诺副克海军基地。
  1944 年 4 月 10 日,VF-17 在所罗门空战中取得 152 次胜利。此后布莱克本中校调任 CAG-74 指挥官,作战官罗杰·赫德里克带领部分队员组建新的 VF-84 中队。
  1945 年 2 月到 7 月,VF-17 重新上舰,改用地狱猫在大黄蜂号航空母舰上取得了 161 次胜利,成为海军头号王牌中队。
  1945 年 10 月 2 日,VF-84 解散。
  1946 年 10 月,VF-17 暂时编号 VF-5B,但是绰号依然不变。
  1948 年 4 月 28 日,VF-5B 重新编号 VF-61,成为第二代骷髅中队。
  1955 年 7 月 1 日,新的 VF-84 成立,绰号流浪者(Vagabonds)。
  1959 年 4 月 15 日,VF-61 解散,中队长霍普海军中校转任 VF-84 指挥官。
  1960 年 4 月 1 日,VF-84 正式接过骷髅的绰号和尾翼标志,成为第三代骷髅队,同时机身识别条保留原来 VF-84 的黑底黄边,将血统合二为一,这就是今天我们熟悉的中队标志。
  1995 年 9 月 29 日,海军决定每艘航母只保留一个雄猫中队,VF-84 中队解散。
  1995 年 10 月,VF-103 正式接过标志,成为第四代骷髅中队。

瓜岛

  现在正式开始海盗之旅:把眼光放到前线,时值 1942 年秋。根据金上将的作战计划,太平洋舰队将在两个战场上同时发动攻势,一路从中太平洋开始,尼米兹上将的舰队将沿着吉尔伯特群岛——马绍尔群岛——马里亚纳群岛——硫磺岛——冲绳岛的路线一直攻击到日本诸岛,另一路从南太平洋开始,麦克阿瑟上将的部队将以新赫布里提群岛和莫尔兹比港为踏板,一路北上所罗门群岛——新几内亚,目标直指菲律宾。1942 年 8 月 7 日,一系列壮大的海空激战从南太平洋的一个小岛开始了。





所罗门群岛地图

   瓜达卡纳尔,这是太平洋战争中最闪亮的名字,这个小岛周围的战斗将决定整场战争的胜负。如果说珊瑚海海战是序曲,决定了日军无法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如果说中途岛海战是转折点,粉碎了日军的海上机动兵力,使双方的力量对比进入相持阶段;那么瓜岛和所罗门就是太平洋战争的决定点,日本海陆军航空兵将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中流尽最后一滴血,敲响最终失败的钟声。8 月 17 日,就在陆战队占领这座岛两周后,岛上的机场匆忙完工了,此后美国海军和陆军几乎所有型号的战机都将在这个舞台上亮相。首先匆匆赶到的是陆战队的 F4F 野猫战斗机和 SBD 无畏俯冲轰炸机,海军和陆战队的 TBF 复仇者鱼雷机紧随着到场,他们组成了著名的仙人掌航空队(仙人掌是美军对瓜岛的电台呼叫代码)。接着还有陆军的 P-39 眼镜蛇战斗机,美国和新西兰的 P-40 战斗机,在年底前 P-38 也赶到战场,稍后还有共和公司 P-47 雷电和北美 P-51 野马。当然还有无处不在的 PBY 卡塔林娜水上飞机,巨大的 B-17 空中堡垒,海军、陆军、陆战队各自的 B-24 主要用高空水平轰炸,负责运送油料和补给的 C-47 和R4D运输机;B-26 中型轰炸机,主要用于低空扫射的 B-25 和武装到牙齿的 A-20 攻击机,他们是日军最害怕的杀手;海军的翠鸟水上侦察机,甚至还有澳大利亚空军的哈德森轰炸机。


















瓜岛战争代价,美日双方的战机残骸在岛上随处可见

  在海盗登场前,最强大的战斗机是 P-38,这种飞机造价高昂,结构复杂,可靠性高,航程远,可以掩护轰炸机前往布干维尔,但只有在经验丰富的飞行员手中才是无敌利器;P-39 和 P-400 在 15,000 英尺以下是非常优秀的战斗机,但油料少航程短,无法有效拦截通常在 2 万英尺高度飞行的日军轰炸机;陆军的 P-40 作为防空战斗机使用,这是一种相当强大但一直被低估的战斗机,综合性能高于日本的零式 21 型。虽然在战争初期,在东南太平洋战区这种战斗机的表现并不突出,但这都是错误的战术导致!在和平年代的训练中美国飞行员学到的都是一战中那种低空缠斗打法,这恰恰是零式擅长的。实际上,P-40B 的最大平飞速度比零式 21 型高出 40mph,俯冲速度高出 130mph,翻滚率更是零式的 3 倍。到 43 年,美国飞行员对日军的战术和飞机性能已经很了解,一旦被零式或者飞燕咬尾,马上做个破 S 降低高度,然后根据情况判断是俯冲脱离战斗,还是急速爬升重新获得高度继续战斗;海军和陆战队的 F4F 就没这么方便了,一直以来海军的飞机由于发动机功率不足,无法像陆军战斗机那样运用 B&Z 战术,除了理论上 F4F 的俯冲速度稍稍高于零式外(其实野猫在俯冲时的加速很慢,常常在获得足够速度前就被击落了),其他不管是垂直还是水平方向的性能都有所逊色,但它因此只能用战术配合来对抗优势的敌机。其中最成功的就是萨基剪,根据发明者 VF-3 中队长萨基少校(John Smith Thach)命名的一种双机配合战术。两架战斗机并肩飞行,当敌机攻击其中一架飞机时,另一架飞机立即向这个方向切入,用偏差射击攻击敌机,这种掩护是相互的,特别是在这样的双机编队被优势数量的敌机追尾攻击时最为有效。但萨基剪是一种仅供海军和陆战队飞行员使用的纯防御性的机动战术,陆军的 P-40、P-38 和后来的 P-47 都有良好的俯冲性能和侧向横滚能力,可以随时用破 S 摆脱咬尾的敌机,所以陆军坚持自己的四机松散编队和 B&Z 战术。而在萨基少校回到本土推广他的技术之前,F4F 头号王牌福斯少校(Joe Foss,26 次胜利)有另外一套做法:如果被咬尾,那么就在对方射击前,突然缩小油门,有意识的减速,侧滑,或者干脆将机头左右乱甩,让日本人一下子冲到前面去。当然福斯是大王牌才可以这么做的——他有这个技术,格鲁曼野猫在低速和俯冲时操作手感都很沉重,远远不如 P-40 那么操控自如,新手在这种时候往往汗流浃背的看着仪表板,根本顾不上座舱外面的动静了。福斯通常教育新手用另一种打法——迎头攻击,零式的 20 毫米机炮弹道不够平直,弹药携带量也不多,所以迎头冲过去的时候对方如果不是老手就很难直接命中,而野猫有着自封油箱、防弹钢板,还有强悍粗壮的普惠空冷发动机。对那些新手来说,怎么才能确保命中呢?埃里希·哈特曼说过,“一直朝目标冲去,直到对方充满你的整个风挡玻璃。”西南太平洋前线也有类似说法:“如果你的螺旋桨不能砍到对方屁股,那说明你离他还远。”福斯少校就是利用野猫的有限优点,结合个人技术和运气,屡屡在拚刺刀的距离上将零式打爆,当然自己也是遍体鳞伤。




1943 年部署在所罗门群岛的零战是海盗的主要敌人

  再来看看环境,1943 年初,瓜岛上总共有 3 个机场,最主要的亨德森机场主要供攻击机和轰炸机使用,两个较小型的机场供战斗机使用,这些机场将成为整个所罗门战役的起跳点。在瓜岛部署 F4U 以后,所罗门群岛的大部分区域都在它的活动半径之内。日军在那个地区最大的机场是布甘维尔岛南端的卡希利机场(Kahili),距离瓜岛 300 英里,刚好处于海盗作战半径的最远端,所罗门中部其他海域则完全在海盗的掌握中。



瓜岛二战地图(点击放大)

  F4U 在所罗门海域的出击次数差不多是他们在整场二战里总出击次数的三分之二。每个飞行员都必须对整个海域了如指掌,熟知每个岛的情况,万一迫降的话就要尽可能游到友好的岛上。下面笔者就从一名飞行员的行程来解释整个所罗门战区:新来的中队从东南方赫布里提群岛的艾斯普里劳出发,跟随着 B-24 导航飞机一路向西北飞行 500 英里;首先看到的是圣克里斯托巴岛,位于整个所罗门岛链的最东南端;然后就是瓜岛上高耸的中央山脉,亨德森机场位于岛的北部海岸附近,这个机场以中途岛海战中牺牲的亨德森中校命名,如果在机场四处看看,可以找到不少当初激烈战斗的痕迹。新来的飞行员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路口的标志板:“杀掉日本杂种!就是这个路口,20 名受伤的炮兵兄弟被刺刀、匕首和手枪杀害在担架上,杀掉日本杂种!”诸如此类的路标是瓜岛上特有的风景。

( KILL THE YELLOW BASTARDS!
On this Road 20 wounded soldiers
Of the regiment “Queen of Battles”
- being carried on litters – were
bayoneted, stabbed and shot by the
yellow bastards.
KILL THE YELLOW BASTARDS!)

   继续往北,飞过铁底湾,就可以看到图拉吉岛,那里是美军鱼雷艇的泊锚地,通常被飞行员叫做“环形螺栓”(Ringbolt)。东北方的马莱塔岛无人居住可以忽略,西北方的圣伊莎贝尔岛被日军占领,这个岛比瓜岛更细更狭长,岛北部的雷卡塔湾是日军水上飞机的停泊地。从圣伊莎贝尔往南,也就是亨德森机场西北 60 英里处,是拉塞尔岛,这是日军在整个瓜岛战役期间的前进补给站。沿着岛链接续北上,一片被岛群夹在中间的狭长海域叫做槽海,长不过 350 英里,宽不过 70 英里,这是日军水面战舰前往瓜岛的必经之路。南方是新乔治亚岛,以发现该岛时英国在位的国王名字命名,岛上的蒙达机场有强大的日本机群。再往北越过库拉湾就是科隆班加拉岛,岛上有另一个日军小型机场。新乔治亚岛,连同南方的伦多瓦岛和特提帕里岛,一起构成了布朗什海峡。




1942 年 8 月航拍的亨德森机场,在跑道两侧可以看到累累弹坑

  越过槽海,向北 30 英里是邱瑟岛,然后就是顶端的布甘维尔岛,也是所罗门第一大岛,以著名的法国探险家布甘维尔命名,南方的肖特兰岛则是以皇家海军的肖特兰中尉命名的,再南方就是法罗岛和财宝岛。在布甘维尔的南海岸线上,有日军的卡希利机场和布因机场,沿着西面海岸向上,北方的奥古斯塔皇后湾附近的托罗基纳角就是海盗最远可以到达的地方。




1942 年 8 月 8 日晨,日军的一式陆攻拼死攻击在铁底湾的美国舰队

  在所有这些地形中,槽海是 1942 后半年最繁忙的水道,晚上时常有日本驱逐舰沿着埃斯佩拉斯角急速南下,为岛上的日军送去补给和弹药,这就是有名的东京快车。美军的鱼雷艇几乎每晚都出发,凭借 40 节的高速拦截快车,而美军和日军的大型水面战舰也时不时夜间出没,一旦相遇就爆发出激烈血腥的遭遇战,但双方都不敢太过恋战,总在白天到来前离开这片危险的水域,以免遭到对方陆基飞机的攻击。无数的战舰沉没于此,铁底湾因而得名。从瓜岛到布甘维尔的所有小岛上到处都有美日双方的观察哨,美国在这里部署了不少来自澳洲的情报员和土著,他们冒着被抓住的危险每天监视着天空,唯一携带的就是一袋大米和一部电台,根据他们发回的情报,仙人掌航空队的战斗机就会马上前往预定空域拦截来袭的日机,槽海同时也提供了主要的空战场地。数以百计的美国和日本战机落入海中,飞行员不得不在缩救生筏上听天由命,或是游到荒岛上等人营救。

  这些岛都在赤道以南,南纬 10 度线刚好穿过瓜岛南部的亨斯罗角。各岛在地形上的差别很大,众多的小珊瑚岛在涨潮时就会被淹没,不适合定居使用,而比较大的岛都是火山喷发而成,高低起伏不平,既有平坦的草地,也有海拔 8,000 英尺的高山。居住环境毫无疑问是恶劣的,用杰克·伦敦的话来说:“如果我是国王,所罗门便是最好的流放地。”这里不仅炎热,平均气温在 35 摄氏度;而且潮湿,白天任何飞机在空中飞过都会留下凝结尾迹。在一些岛上每年降雨可达 80 英寸,但降雨又是季节性的,1942 年的夏天格外炎热,整个瓜岛降雨只有 3 英寸。



 1943 年 2 月 12 日早晨,VMF-124 的 17 架 F4U-1 在中队长盖斯少校带领下从埃斯普里劳起飞,跟着 PB4Y 导航机飞往瓜岛,全程 550 英里,在这之前,大多数飞行员在海盗上的飞行时间都不到 20 小时。他们被部署到二号战斗机机场,结果刚刚降落,就接到了第一项任务。12 架海盗马上起飞掩护 1 架 PBY 前往韦勒拉维拉岛营救 1 月 31 日被击落的两个野猫飞行员,其中包括即将获得国会荣誉勋章的杰斐逊·德布兰上尉,他在 31 日的战斗中击落 5 架敌机,但自己也耗尽燃料迫降在敌方控制的海域。这次航程 230 英里。卡塔林娜在飞沙湾降落,与岛上的观察员用两袋大米“交换”了飞行员,海盗负责在高空巡逻掩护。在返航的路上,他们又收到一架陆军 P-38F-4(侦察型)的呼救信号,刚刚在新乔治亚岛南端迫降,于是全编队又绕道去抢救这个倒霉蛋,这次的营救地点距离日军机场仅有 50 英里,如果零式在这时候出击拦截,很可能把毫无经验的海盗打得落花流水,结果是日本人没出来,这天无惊无险的过去了,不少人在刚到战场第一天里就飞了 9 小时之久。这还不算,第二天早晨,盖斯就告诉他们新的任务:飞越 300 英里掩护海军的 PB4Y 轰炸布因港,这是美军最远能达到的区域。不过这天依然很幸运,只有一架零式远远的打量了编队,很快飞走了。26 岁的瓦尔希中尉这次带领第 3 小队,所以座机号是 13,今后他的号码也一直是 13 号。他在国内已经有 1,600 小时的飞行时间,良好的训练加上强劲的战斗机,他很快会成为第一个海盗王牌。




VMF-124 的地勤在调整机枪准星





踌躇满志的瓦尔希在一次任务前将无线电插头接到头盔上,此时(1943 年)他的座机还是老式座舱盖的 F4U-1

  2 月 14 日,混合编队再次起飞去轰炸卡希利机场,PB4Y 在 2 万英尺高度飞行,P-40 在前方低空飞行担任前哨,海盗在轰炸机上方担任直接掩护,P-38 负责高空掩护。这次他们的运气用尽了,槽海上空大模大样的编队被日本观察哨发现,大约 50 架零式早早埋伏在高空。战斗一开始,高空盘旋的 4 架闪电就被干掉,26 架来自 252 联队的零式战斗机继续俯冲下来,将美军护航编队完全打散,这中间包括了宫崎勇少尉(13 架战绩)和中岛文吉上飞曹(16 架战绩)两名王牌飞行员。此时 802 航空队的中岛二式水上战斗机也咬上了轰炸机群,在低空的 P-40 有 2 架被击落,然后是 2 架解放者跟着掉进海里。斯图亚特中尉的海盗中弹,油箱被打出好几个大洞,10 分钟后他的燃料流光了,不得不在水面迫降,结果日本飞机继续向他射击,直到救生筏被大海吞没。124 中队的飞行员再次见证太平洋战场的残酷与狂热,一架零式直接冲向李昂中尉的海盗,与之同归于尽。这天被称为情人节大屠杀,美军损失两架轰炸机和 8 架战斗机,尽管他们当时宣称击落了 15 架日本飞机(其中 B-24 的机枪手宣称击落了 9 架)。实际上,根据日本战后公布的纪录,当天只有 1 架零式水侦重伤返航,3 架零式被击落,损失的飞行员只有 252 航空队的吉田好男二等飞曹,也许就是与李昂中尉相撞的那位。




元山航空队的王牌宫崎勇(左),1943 年摄于塔罗亚岛

  2 月 15 日,脸色苍白的飞行员们坐在座舱里等引擎起动,他们要进行差不多相同的任务。就在起飞前几分钟,指挥部决定取消行动,直到这些海盗更加适应实战环境。正如前文所说的,124 中队的飞行员几乎刚刚领到这种新机就被派发到前线来,在飞机上的时间平均只有几十个小时。他们需要时间来发掘这种战斗机的潜力和优点,找到部署运用这种战斗机的标准,后续的海盗中队可以根据前人的经验寻找出各自适用的战术。这让人想起美国志愿航空队刚刚到达中国战区时,由于空战训练不足也曾经被日军痛击,B&Z 法则和四机编队的战术都是用鲜血换来的。一个经验丰富的 F4F 飞行员看着这些新兵懒洋洋的说了句:“你要抓住他们的屁股。”“天晓得!我要知道的可不只这些!”瓦尔希中尉心想,现在他只能自行摸索:第一条,高度优先,掌握高度的人掌握战斗的主导权;第二条,速度关键,除了在低速状态下的操控性能外,F4U 在其他一切场合都比零式优秀。一定要冷静利用高度和速度,从零式的尾后方俯冲进入攻击。如果错过了,千万不要陷入缠斗,应该马上俯冲脱离然后再拉起寻找机会。海盗 6 挺机枪的准星被聚焦在前方 1,000 英尺处,如果一架敌机刚好在这个距离上,那么在瞄准具上的长度就是大约 50 毫米。海盗可以在每分钟射出 800 发子弹,像早中期零式那样的日本飞机缺乏装甲防护,铝镁合金的机身结构很容易燃烧起来。




VMF-124 的地勤将 F4U 的尾部架起,以便调教机枪准星

  随着美国新的战斗机部队逐渐开到,敌人也开始熟悉这种倒鸥翼的战斗机。由于 F4U-1 在高速俯冲扫射时,翼根的进气道会发出独特的尖啸,日本人将其称为呼啸死神(Whistling Death)。布甘维尔日军受到的压力日益增大,到 1943 年夏天美军已经可以对卡希利机场发动持续的打击,通常做法是 50-60 架战斗机掩护 24-28 架轰炸机,由 P-40 担任前方低空的警戒,轰炸机保持在 2 万英尺,海盗在 3 万英尺,闪电则在 3 万 5 千英尺。每个海盗中队分成 2-3 个编队,每次作战时间在 4 小时左右。为了节省油料,他们总是在槽海边前进边完成与轰炸机的编队。天气通常很好,但偶尔也有厚厚的云层使得编队不得不绕道,战斗机可能与轰炸机脱节,这时就要加倍小心,日本海航的飞行员都是老手,最善于利用云层和太阳的掩护。




F4U 的翼根散热器在俯冲时会发出独特的尖啸,与斯图卡有异曲同工之妙

  较大规模的一次战斗发生在 4 月 1 日,拉塞尔岛上空。美国正在这里建设巴尼卡机场,由 124 中队的海盗、221 中队的野猫和陆军的闪电轮流提供空中掩护。一旦落成这里将成为前进新乔治亚岛的跳板,日军打算在它建成前就将其摧毁。山本五十六大将下令发动伊号作战,将舰载机也调到拉包尔,出动海航的全部家当,企图一举夺回所罗门海域的制空权。这天总共出动了 58 架零式前往瓜岛做预先清场,他们照例利用云层偷袭。当时陆军的 6 架 P-38 刚刚接过哨位,尚未熟悉情况之前,被一拥而下的零式打散。接到闪电的求救呼叫时,瓦尔希中尉正带着 8 架 F4U 在返航途中,他们用同样的方法从云层另一端悄悄折返偷袭零式。瓦尔希在这次战斗中首开杀戒,与僚机各击落 1 架零式。随着更多的增援战斗机从瓜岛飞来,这天战斗以日本人的得不偿失告终,简易机场未受损害,美军损失 6 架战斗机,而客场作战的日军损失 18 架零式。




26 岁的瓦尔希中尉坐在海盗座舱中,1943 年是他首次参加实战,但此前已经整整接受了 7 年的军事训练




瓦尔希中尉的 13 号海盗

  就在同一天,第二个海盗中队来到瓜岛,124 中队在战斗后离开瓜岛前往澳洲休整,VMF-213 接过他们的全套装备和地勤。213 中队的指挥官是布利特少校(Wade Britt),尽管他们比 VMF-124 晚来,但准备同样仓促,飞行员对 F4U也 是一知半解。卡普上尉(James N. Cupp,12.5 次胜利)说起当时的状况:



VMF-213“地狱之鹰”中队队徽

  “把钱斯沃特的新战斗机配发给我们是一回事,但在实战中使用这些飞机是另一回事。那时候在整个所罗门战区只有一个中队在使用海盗,而所有的备件都来自美国本土!天晓得,我们带着满满一船 F4F 的备件来到那里准备参战,可是却将装备另一种飞机,就连发动机摇柄都是不一样的!VMF-124 的哈索克中尉和库恩中尉从岛上回来,带给我们几本脏兮兮的飞行手册,看了手册我们才明白自己将驾驭怎样的一架野兽。大家兴奋的窃窃私语,等待新飞机的到来。那天,中队长带着全部成员来到新喀多尼亚接收海盗,当飞机从小航母上吊下来以后,才发现他们全都未经过调整,一架都不能用!而我们的麻烦才刚开始,新喀多尼亚的地勤从来没接触过这种飞机,一个也没有!大家捣鼓摸索了一星期之后才从 28 架整机中拼凑出 6 架完好的海盗来,我们带着这 6 架宝贝回到埃斯普里劳,但在那里接到命令立即前往瓜岛,只能把那 6 架海盗留在原地。所有人都觉得很可惜,尤其是中队的地勤。4 月 1 日,我们在瓜岛接替 124 中队的全部飞机,总共 14 架 F4U-1,这些海盗被使用得很厉害,过于频繁的战斗出击使完好率很低,最多也只能同时出动 8 架。



1943 年 5 月 3 日,VMF-213 第二次轮战的合影,与第一次轮战装备的野猫不同,这次他们驾驶强悍的海盗卷土重来

   布利特少校几个月来一直在训练我们,基本要点就是集中兵力保持编队飞行。各个中队都有类似的原则,但运用方法各有不同,根据指挥官的风格而定。VMF-213 是将这种编队战术发挥最好的中队,编队的两架飞机必须随时知道同班的位置,在任何条件下相信自己的搭档。僚机必须无条件甚至盲目的服从长机动作,在保持紧密编队飞行和穿过暴雨云团在夜间归航时尤其要做到这点。而长机必须能够做很熟练的仪表飞行,必须知道每座小岛和山脉的位置,知道机场的正确方位。僚机飞行员要比相信自己更加相信长机!如果他根据自己的判断擅自脱离编队单独飞行,那迟早会迷失方位,至少会失去同伴的信任,那样的人对整个中队毫无用处。




VMF-123 的指挥官布利特少校(中),不幸的是少校在 4 月 13 日起飞时失事阵亡,所以上面的合影中没有出现布利特少校

  中队总共有 30 名飞行员,分成 3 个小队,每小队 8 人,多余的飞行员由中队长指派灵活分配到各个小队,每个小队的 8 架飞机分成两个 4 机分队。当然……这是理论上的数字,那时候我们的装备供应实在捉襟见肘,通常一次任务只能出动一个分队 4 架飞机。后来随着更多海盗到货,总算可以出动 3 个分队了,但也从来没超过 16 架。因为休假,阵亡,受伤,还有该死的热带病,飞行员也常常不满员。在空中,每个分队保持高低层次编组,长机在前,僚机跟随在稍后的右下方;另一个双机编队远远的跟在后面,保持在长机左下方。同一个分队的飞行员主要靠手势和飞机的动作做出战术安排,不同分队之间用无线电保持联络。

   保持编队纪律在他们为轰炸机护航时尤其显得重要,距离轰炸机越近,可以活动的空间越小。直接掩护的战斗机保持在轰炸机编队上下方,位置稍稍靠前,在那样的位置上,每架战斗机负责的区域很狭窄,就是正前方的一小块天空,只负责拦截迎头冲过来的敌机,其他的完全不用理会,在任何情况下这些战斗机都不准离开编队去追赶敌机,哪怕对方已经被击伤或者正在坠落,也不准追上去确认成果。其他方向来的敌机由上方掩护的战斗机组负责解决,大概保持在主力编队上空 1,000-2,000 英尺,但是他们的责任也仅仅是将来袭敌机赶走,绝对不准脱离编队追击。这些日本人往往精心准备,直接攻击美军大编队的只是试探行动,一旦有我方战斗机离群出击,就会马上被埋伏的敌机包围。




这段文字的记述者卡普上尉

  我的座机被保养得很好,唯一的隐患是引擎从来没大修过,我已经在上头飞了差不多 300 个小时,而一架海军的飞机通常每飞行 60 小时就要去彻底翻修一次。但是我们一直在频繁出击,根本没空做这样的保养。在低速状态下,汽化器里的燃料经常溢出来,甚至造成空中停车。那时候每天早上我们都要掩护无畏式俯冲轰炸机前往蒙达机场,空战倒没怎么遇上,真正让我担心的是那架喜怒无常的座机,为了跟着慢吞吞的 SBD,我不得不把油门开到最小,需要飞行两个小时我们才能到达敌方机场上空,而两个小时我的汽化器准会开始漏油。有好几次在敌方机场上空停车,天哪!就在几秒钟里往下掉几千英尺高度,我只能慌手慌脚的排除故障,重新打着发动机把飞机拉起来,我的僚机很清楚这一点,一直紧紧跟着我,在那个要命的时候保护我。而别人则奇怪的看着我往下掉,还以为我想飞得低一点,好看清轰炸造成的破坏。”



卡普上尉的 F4U-1 7 号座机




  4 月 13 日,布利特少校在起飞时失事阵亡,由维森伯格少校(Greg Weissenberger)接过指挥权。4 月 25 日,4 架海盗在佩顿少校(Monfurd Peyton)带领下为轰炸机护航,前往蒙达机场。去的一路上风平浪静,但归航中他们发现了头顶上 10,000 英尺高度有 16 架轰炸机和 20 多架零式的编队,正在向拉塞尔岛和亨德森机场的方向前进。尽管此时弹药所剩无几,这个小编队还是发动了攻击。他们打算拐到另一侧,然后利用优秀的爬升能力悄悄摸到对方上空,但很不幸的过早被日本人发现了。零式从高空呼啸而下,首先是埃卡特中尉被击落,但那架得手的零式随即被掩护的佩克中尉击落,然后中尉自己的飞机也被击中,发动机结结实实的吃了一发 20 毫米炮弹,霎时他的眼前一片蒸汽,一个汽缸被打爆了。佩克中尉看着他的飞机一路往下掉,但忠实的发动机还在运转!他在海面高度重新控制住了飞机,跌跌撞撞返航。这足以说明 R-2800 的强悍生命力绝非液冷发动机可以比拟,而且这种事决非偶然,我们将看到,在今后的战斗生涯中,废掉一两个汽缸的海盗照飞不误的事例还将屡屡发生。此时剩下佩顿少校和维德尔中尉的海盗还在交替掩护着对方尾部继续爬高,但在获得足够高度前,维德尔也被击中了,大腿被弹片打穿,不得不迫降在海面上,他被附近小岛上的联络员救起,几天后回到瓜岛;只剩下少校不折不挠地战斗到最后,他利用 F4U 的速度始终保持在整个日机编队外围,伺机攻击射程内的敌机,最终迫使日本轰炸机掉头返航。当他最终顺利回到机场后,在飞机上总共找到 82 个弹孔,少校的手腕被击伤。虽然这天的代价是 2 架海盗,但在绝对劣势的前提下还是换来 5 架零式作为回报,F4U 在实战中的生存能力赢得了飞行员的信任。




1943 年 4~5 月,在一次任务中,陆航 B-24 上的炮手拍摄下了护航的 F4U,从“13”编号和两个战果标记来看,这架飞机有可能是瓦尔希中尉的座机

  在此后 3 个月里,另外 6 个海盗中队到达所罗门前线,这些中队的组建大同小异,大多数老手被抽调去新组建的部队担任骨干,新来的菜鸟则由剩下的老手带着,在实战中培养经验。先是到艾斯普里劳的海龟湾接收崭新的海盗,然后在 10-15 小时的短暂适应飞行后前往瓜岛。



詹姆斯·斯威特中尉,驾驶野猫在一日内击落 7 架日机

  首先来的是维伦少校(Ray Vroome)的 121 中队,他们从仙人掌航空队成立那天就在瓜岛战斗,在野猫上总共击落日机超过 160 架,前文提到的头号野猫王牌福斯少校就是该中队的,此时已经回国。121 中队是海军和陆战队的头号野猫王牌中队,换装海盗后更是威风八面;5 月 19 日,方丹少校(Paul Fontana)的 112 中队(狼群中队)和帕斯特少校(Nathan Post)的 221 中队也全部换装完毕,后者曾经参加中途岛战役,几乎全军覆灭。浴火重生的 221 中队与 124 中队几乎同时来到瓜岛,他们驾驶野猫与 124 的海盗并肩作战,成员中包括詹姆斯·斯威特中尉(James Swett),4 月 7 日是他第一次参加实战,结果这个 22 岁的年轻人驾着野猫一口气打下 7 架日机,换装海盗后他将会总共取得 15.5 次胜利;6 月,布莱克特少校(Elmer Brackett)的 122 中队完成战备,还有埃里斯少校(H. A. Ellis)的 214 中队,此时的外号还是“暴徒”中队(Swashbuckler),很快随着新任队长的到来很快会改称“黑羊”中队,在所罗门空战中大放异彩。7 月 2 日,巴克少校(Richard Barker)的 123 中队也完成改装,标志着 8 个陆战海盗中队全部完成部署。当然,这些中队长调动频繁,一些战死,一些调去领导新的部队,一个月内换三任中队长也是常有的事。



VMF-112“狼群”中队队徽



VMF-221“战隼”中队队徽

  5 月 11 日,VMF-124 回到瓜岛接替 VMF-213,这种轮换是完全必要的,在瓜岛上面除了日军的冷枪冷炮,还有各种蚊虫和热带病,飞行员在每次战斗出击后都会脱水三四公斤。而每天的食物仅仅是肉罐头、饼干和 K 级口粮,每天入夜后也要随时防备日机的夜袭。这点与欧洲战场是不同的:皇家空军和第八航空队的飞行员在欧洲上空执行完任务后,完全可以回到苏格兰的乡间宿舍里放心大睡,丝毫不担心德国飞机会突然出现扔下几颗炸弹。但日本人不同,只要手头还有一架轰炸机,一颗炸弹,他们也会固执的飞来夜袭。在瓜达卡纳尔的日子里,没有人可以安安稳稳睡到天亮。



VMF-124 的第 5 小队,后排左侧是最终 6 架战果的 Howard Finn,右侧是最终 1.5 架战果的 Mervin Taylor,前排左侧是小队长 William Crowe(7 架),右侧 Tom Mutz(3 架)

  5 月 13 日,大约有 25 架零式掺杂着几架侦察机前往瓜岛,这是后期日军对瓜岛发起的最后几次主要行动之一。112 和 124 中队的总共 15 架海盗在拉塞尔岛上空拦截日机,一场混战后美国人宣称击落了 15 架敌机,自己损失 4 架海盗,一架不请自来的 P-38 也干掉了一架零式。瓦尔希中尉上演帽子戏法,使总成绩达到 6 架,他因此成为全中队第一名王牌,也是 F4U 的第一名王牌。就在击落第三架日机后,一架零式突然出现在他左后方,在接下来的短短瞬间那架日本飞机作了个相当利索的滚筒机动,一跃占据了他后方 500 英尺的开火位置,一连串子弹从座舱盖两边飞过,浑身冷汗的瓦尔希赶紧做出破 S 回避,同时开足油门,小半径右转后赶紧返航,回到机场后他在自己飞机的尾舵中发现了几个 7.7 毫米弹头,此时所罗门空战刚刚拉开序幕,日本海航的精锐并没有在中途岛和瓜岛空战中全部消失。另一方面,124 中队长盖斯少校带领的 5 架海盗在 2 万英尺高度被两架零式突袭,驾驶零式的是 204 航空队的大原亮治飞曹长(48 次胜利)和宫野善次郎大尉(16 次胜利),少校的座舱被大原击穿,头部中弹当场阵亡。在这场战斗过后这两架日机分开了,124 中队的卡农中尉(William Cannon)一路追着大原不放,双方在激烈的交火中各次负伤返航。卡农的座机被 20 毫米炮弹击中 3 次,而大原在消耗完燃料后也不得不迫降在科隆班加拉机场,他的零式上总共有 32 个弹孔,但无一命中要害。同一天,德纳修上尉(Archie Donahue)成为 112 中队的第一名王牌,在 1942 年 11 月前他已经用野猫击落过一架日机,换装海盗后如鱼得水,在这次战斗中连续击杀 4 架零战。布鲁厄上尉(Cecil Brewer)接替盖斯少校的位置,暂时指挥 124 中队。



零战的 20mm 炮弹对海盗造成的损伤

  6 月 5 日,112 和 124 中队再次联手出击,21 架海盗掩护 15 架海军的 SBD 和 12 架 TBF 攻击布因外海的日军船队。在珊瑚海海战中带队击伤翔鹤的哈密尔顿海军中校(Weldon Hamilton)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他带领的 SBD 击沉了一艘护航舰,然后开始攻击运兵船。此时零式才出现,空战爆发,在这次战斗中美国损失 5 架飞机,但击落了 12 架零式战斗机,瓦尔希中尉在取得第 7 次胜利后,跟着轰炸机开始归航。一架突然出现的零式水侦追上哈密尔顿中校的 TBF 并把他打伤,瓦尔希轻松干掉了这个小东西,然后沿着整个编队的后方巡逻。又一架掉队的 SBD 气急败坏的飞来,后座机枪手告诉他后面正有零式在追赶。实际那也是一架零式水侦,不过这次当瓦尔希扣下扳机时,发现可能是电路发生故障,无法射击,日本飞机匆匆逃离了。当他回到那架 SBD 身边时,看见那个机枪手正在感激地大打手势,表示他会帮忙“确认”这次战绩。




有瓦尔希亲笔签名的油画,描绘了瓦尔希在瓜岛上空痛击零战的情景

  在这次空战中,瓦尔希对哈米尔顿中校的指挥和经验大为赞赏,一星期后他借了一架飞机前往 VB-2 的驻地想跟他好好喝一杯,这才得知在前一天,中校和几名队员打坐一架 RD-4 准备到后方休整时,飞机由于引擎故障坠毁,所有乘客身亡。1996 年,他在一个小旅馆里将这件事告诉航空画家斯坦·斯托克斯,请他作一幅画纪念这个未能谋面的战友。1998 年 7 月 30 日,瓦尔希先生在加利福尼亚家中,等车前往机场参加 EAA 航展的时候,死于心肌梗塞,享年 81 岁。





就是这幅画!不过画家似乎把 SBD 画成 TBF 了

  6 月 7 日,作为报复,112 架日机铺天盖地而来,在拉塞尔岛上空一场激战后,日本人损失了 23 架飞机。251 航空队的西泽广义飞曹长(未来的日本海航头号王牌,86 次胜利)首次见到 F4U,他击落了 1 架海盗和 1 架新西兰的 P-40,被击落的海盗可能是 VMF-112 中队长弗雷瑟上尉(Robert Fraser),他也在这次空战中取得个人第 5 第 6 次胜利,被击落后成功跳伞。这天美军另外还损失了 3 架海盗,不过 3 名飞行员都获救,VMF-112 中队的洛根中尉(Sam Logan)经历了战争中最野蛮的行为,当他在 18,000 英尺高度跳伞后,一架杀红眼的日本战斗机继续攻击他,但枪法欠佳,飞了几次来回都没能打中;于是对方改变策略,打算用螺旋桨来个空中大裁剪!总算那个日本人飞行技术一样糟糕,两次都只能割伤他的脚,一群皇家新西兰空军的 P-40 战斗机涌来赶走了那架日机,阻止了进一步的野蛮屠杀,大难不死的洛根中尉一直落到海面还在喃喃祷告,很快被附近一艘登陆艇救走。




坂井三郎(左)与西泽广义

  潘西中尉(Gilbert Percy)是这场战斗中另外一个被击落的海盗飞行员,当时他的飞机被 5 架零式包围,仪表板、油压系统、引擎到处弹痕累累。高度 3 千英尺,中尉推开座舱跳伞,没想到风速过高,一拉伞绳,整个降落伞被风吹跑了!他勉强张开手脚使身体平衡,然后像一块石头一样重重地掉进大海。巨大的冲击使得双腿、骨盆全部粉碎性骨折,内脏也受了重伤。在失去知觉前,潘西拉开了救生衣的充气开关,二氧化碳迅速充满了救生衣,把他带回到海面上。这个可怜人脸朝着天,在海面上漂浮了 7 个小时,第二天早上才被冲上一个小岛,被友善的土著找到,然后送往美军医院,这种生还可以说是奇迹,大难不死的潘西中尉将在 12 个月之后重返战场。这天战斗中双方都过高估算了自己的成绩,日军宣称确认击落 18 架,可能击落 5 架,盟军宣称击落 24 架零式。双方实际的数字是 5:8,不少盟军战机都被击伤,2 架重伤的 P-40 紧急迫降在拉塞尔岛。但所有盟军飞行员全部生还,而日本人却有 7 名飞行员阵亡,其中 4 名来自 251 航空队。

  日军对瓜岛发动的最后一次大规模日间攻击是在 6 月 16 日,大批零式和九九舰爆倾巢来袭,美军预测有 60 架零式和 60 架俯冲轰炸机(实际数字大概是 90 架),于是出动了每架能起飞的战斗机迎战。此时的瓜达卡纳尔已非昔日可比,美国陆战队、海军、陆军和新西兰空军光是战斗机就有 15 个中队,首先升空的是 VF-11“流浪汉”中队的野猫,然后是陆军的 P-38、P-39 和 P-40,此外港口里的舰艇高炮击落了 17 架日机,海盗到场比较晚,只有打下其中 8 架。日后成为 VMF-124 中队王牌飞行员之一的霍华德·芬上尉(Howard Finn)打下个人第 2 第 3 架飞机:“那些俯冲轰炸机是种固定起落架的型号,飞得又慢,尽管那个后座的机枪手一直在向我开火,但一点没用。这种过时的老东西根本不是海盗的对手,我们要做的就是坐在那里稳稳当当射击。队长曾经说日本人都是些‘黄种小杂碎’,但是他们的高昂战意同样值得尊敬。”







霍华德·芬上尉与其座机

  这天的战斗中只有一艘美国运输船和一艘驳船被击伤,204 航空队的杉田庄一上飞曹击落了个人第三架 F4U,但其他来袭的日机差不多全部被摧毁,根据美国公布的数字,30 架野猫和海盗击落 16 架零式和 17 架舰爆,36 架陆军飞机打下 29 架零式和 10 架舰爆,8 架新西兰的 P-40 也打下 5 架轰炸机。日军实际损失超过 50 架战斗机和轰炸机,而美军自身只有损失 6 架战斗机和 4 名飞行员,日本人从此知道,继续在白天的攻击对瓜岛只能是徒劳无效。这天的空战结果从一方面说明了美国不同军种之间良好的协同、正确的雷达引导和有效的防空火力,另一方面说明了两种不同空战思路之间的差别。对于日军来说,驻扎在各个海岛机场的航空部队只是作为一种技术兵器,往往被用在特定战术目标上,除了防卫机场、监视所处海域外,还对附近的美军活动作出某种的应对,比如袭击美军舰船或者扫射美军地面部队。尽管日本此时不乏优秀的飞行员,尽管这些飞行员像美国对手一样的主动进取,但他们仅仅被用在消极被动的防卫战,或者配合海陆军的登陆行动,换言之,都是战术企图,从未考虑过光靠空中力量获得某个战场上的战略优势。就算在瓜岛战役刚开始阶段占据数量和质量优势的情况下,日军也没有把削弱美国航空力量作为主要目标。(当然这里也要说明,日本海航的一式陆攻和舰载轰炸机装弹量小,对美军机场的毁伤效果甚至不如巡洋舰的主炮。)随着战事的失利,日本海航在战略上的被动更加明显。这种被动性的另一种表现是一次次的添油作战,每次都等到某战区的航空力量被削弱后才缓慢补给,而且目标也仅是恢复原先的规模而已。而美军完全是另一种态势,即便在当初处于一切劣势的条件下也要出动出击,1942 年 4 月,刚刚进驻莫尔兹比港的第一个 P-39 中队;和 1943 年 2 月,刚刚进驻瓜岛第一个 F4U 中队,他们从一开始就被命令前往敌方机场,从一开始就将攻击作为主要的防御方式。现在更是实力高涨的时候,莫尔兹比港的第五航空军和亨德森机场起飞的轰炸机只要气象条件许可,几乎每天都出动轰炸机奔袭布干维尔和拉包尔,而且是早中晚持续的疲劳轰炸,B-17、B-24 从高空投下重磅炸弹主要攻击设施和跑道,B-25 和战斗机低空扫射大量杀伤地面上的人员和飞机。美军在这种不间断的攻击中壮大着力量,不管在数量质量上的对比,始终坚持外线作战,正如第五航空军的肯尼将军说的:“消灭敌方战斗机部队的最好方法就是把他们击毁在跑道上。” 德国人在不列颠空战中认识到这一点,但因为某种原因没有贯彻下去;美国人在新几内亚认识到这一点,并且在今后的运用中不断完善;日本人直到战争结束也没能明白,结果就是一次又一次在不情愿的地段上被拖入拉锯战,造成海航在所罗门空战中损伤殆尽,陆航在菲律宾系列战役中被迅速瓦解,最终被美国的巨大战争资源压垮。




在蒙达机场跑道两侧堆放着报废战机的残骸,近处是一架零战的机翼部分,远处是报废的海盗,在战争资源方面,日本人绝对禁不起巨大的消耗

  回到战场,此时 213 中队的飞行员在悉尼休整 6 周后重返瓜岛,对伦多瓦和蒙达的战役很快就要开始了。213 的地勤人员也完成培训,解放了 124 中队那些“形容枯槁”的机械师。更多刚出厂的海盗从新喀多尼亚运来,每个人总算有了自己固定的座机和地勤。大家开始打扮自己的座机,跑道上到处可以看到鼹鼠、金鹰、巨龙等等各种稀奇古怪的图案。213 中队是强调纪律第一的中队,卡普上尉是个循规蹈矩的飞行员,或许他的本分更让队友感到放心:“我所在的那个编队从来没有看到过敌机,日本人总在我们起飞或者降落的时候才出现。有时候地面引导通知说战斗正在某处进行,可我们被小岛上空层层积云阻隔着,完全不知道日本人在哪里。这种状况引起了中队长维森伯格少校(5 架战绩)的注意,他要队里每个飞行员把战绩拿出来分享,但是不准任何个人有英雄行为,不准我们为了战绩而忽视纪律。实际上,那些战绩高高的飞行员也许回国后在报纸上很出风头,但在战场上,他们的战绩很容易引起同伴不安,一支有效的战斗机部队最重要的就是协作精神。”



尽职尽责的地勤在为 F4U-1 填装弹药

   实际上,自由自在的游猎,靠不断击坠敌机增加自己战绩的行为在太平洋战场是不存在的。战斗机首先的任务是为轰炸机群护航,最常见的护航编队是 50-70 架战斗机,分成上中下三层包围在轰炸机群周围。每个小编队是 4 架海盗,最外侧两架飞机的飞行员负责警戒,因为日本人随时可能从云里钻出来。如果有多的海盗,他们就组成‘漫游编队’,在整个编队的前方飞行,这些战斗机才被允许在任何时候任意攻击日机。



瓦尔希的第 4 小队,1943 年 2 月留影于瓜岛一次出击之前,左二是瓦尔希

  4-8 机的编队每天早上都要出动,第一站就是蒙达机场,飞行员将这种任务称为“送牛奶”。不间歇的疲劳攻击使蒙达和科隆班加拉的机场彻底瘫痪,这两地已经是熟透的果子,只需要派出陆战队上岛插上星条旗就行。只有日军的卡希利机场还能出动飞机,美国人计划首先登陆科隆班加拉岛,把那里当作跳板,然后占领蒙达。在作战期间必须有战斗机在登陆场上空提供不停顿的掩护,距离瓜岛有 200 英里航程,所以每次巡逻飞行都要持续 4 小时以上,这种长时间的奔袭使得飞机的疲劳剧增,故障率骤然增加,飞行员的体力也开始急速下降,因为每人每天至少出动两次,三次也是常有的。

  6 月底,盟军开始沿着所罗门岛链北上,此时拉塞尔岛上的巴尼卡机场已经投入使用,这里成为 MAG-21 的司令部,在附近的路标上写着:“第 21 陆战队航空大队,杀掉日本人不是消遣,而是我们的天职”。(The extermination of Japs is a business, not a pastime.)美国人在岛上建立起了汉堡店(免费的)和蒸汽洗衣房,瓜达卡纳尔不再是第一线战场,因为岛上到处堆放着残破的机器,这里成了地勤人员淘宝的乐园。当日本的地勤人员从泥泞中用双手连推带拉把飞机从掩蔽所拉到跑道上,抱怨连辆卡车都没有时,他们大概想不到美国同行正把一辆报废的吉普车改装成冰箱。

  6 月 29 日,一个团的海军陆战队员一拥而上,迅速占领了伦多瓦岛。考虑到日军肯定会来攻击登陆场,陆战队随时保持 32 架海盗的编队在上空掩护。30 日早上日军发动两轮空袭,当天的云层很厚,从瓜岛起飞的全部被击退,下午第三波 28 架鱼雷机继续攻击,虽然他们大多被击落,但击沉了科利·特纳少将的指挥舰“麦考利”号运输舰。




1943 年 6 月 30 日,VMF-121 的 F4U-1A攻击了一架 G4M1,并从冒烟的敌机旁掠过

  VMF-213 在这天取得了最好的成绩,全中队总共击落日机 20 架,维森伯特少校击落 2 架零式后与第 3 架敌机对头冲锋,在零距离同时开火,结果双双起火坠海,他在 800 英尺跳伞,刚好掉在一艘美军驱逐舰旁边,战友们随即在驱逐舰上空掩护,击落了一架试图自杀撞船的一式陆攻。托马斯中尉(Wilbur J. Thomas)从前是 SBD 的飞行员,这是他第一次驾驶战斗机空战,首次就击落 4 架零式。在一天的空战结束后美军总共宣称击落日机 58 架,这个数字是过于乐观了点,但足以反映战斗的规模和激烈程度。混战中往往是刚刚击落对手,自己后方也被突然出现的敌机占据。121 中队的一个编队在 12,000 英尺被零式偷袭,4 架海盗被击落,但他们总共击落了 18 架日机,221 中队的战绩是 16 架。









托马斯中尉与其座机

  此后两个星期中伦多瓦上空一直激战连连,7 月 7 日,三个海盗中队击退了 70 架次日机的进攻,打下了 16 架敌机;15 日,122 中队在 15 分钟内击落 14 架日机,213 中队随后赶来的 8 架海盗在追逐战中又取得了 16 次胜利。在整个七月间,总共只有 4 艘船被日机击伤,这都要归结于盟军强大的战斗机保护和良好的雷达引导。但所有的飞行员全都超载工作,从 7 月 26 日开始,213 中队的随行医疗官宣告他们全体禁飞一周。




 除了直接防空之外,海盗也有一些额外小任务,比方说日军常常在黄昏出动小艇观察美军的行动,F4U 的大口径机枪对付这种薄皮小船是毫不费力的。当新乔治亚岛南端萨基角的简易机场完成后,美军战斗机的作战范围更加扩大了。17 日,4 个中队的海盗一起出动,掩护 36 架 SBD、36 架 TBF 和 7 架解放者,在卡希利附近海面攻击日军舰船。在港内停泊的初雪号驱逐舰被炸沉,另外三艘驱逐舰被炸伤,匆忙起飞的日军飞机一起飞就掉进海盗们的包围,总共 42 架日机在空中或地面上被击毁。这里更加值得引用卡普上尉的话:

  “鱼雷机和俯冲轰炸机的机组成员作出的巨大贡献也许从来没有得到公正的评价,在每次战斗中他们都用笔直的线路向目标冲去,不顾自己身边爆炸的高射炮弹。而当空战爆发时,他们那种慢速笨拙的飞机根本就是零式的活靶子。7 月 17 日,我的机组在蒙达附近海域掩护轰炸机编队,在激烈的战斗后附近只有我们 3 架海盗,这使得相互掩护更加困难。下面的那架海盗被一架尾追而来的零式咬住了,我和特德的飞机俯冲下去,几乎是同时开火将他击落。分头躲过那架零式爆炸的火球后,我们编队分开了,我径直飞往肖特兰岛南方的空域等待会合,在那里看到一些 TBF 和 SBD 正在被零式围攻。附近只有我一架海盗,三架零式围过来,想先把我吃掉再回去收拾慢吞吞的轰炸机。那真是一场群狗乱咬,一对三。每次对方进入我后方位置的话,我马上来一个右滚翻然后飞快的做破 S 机动逃跑,这招是摆脱日本人的必杀技。他只能拉起重新掌握高度,在那瞬间可能失速一小会儿。渐渐的,我发现只要自己的动作足够快,完全可以绕回去在他恢复过来之前开火。但这种时机很难把握,通常只能打一个短点射然后马上逃跑,我的挑衅举动引来了更多日本战斗机,不久 8 架零式开始围着我打转转,继续单枪匹马玩下去太危险,我做了一个大角度长距离的俯冲,把所有尾随者甩脱,施施然回家了。”




卡普中尉站在 F4U-1 02350 翼根处,最初的两个战果就是驾驶这架飞机取得的

   在返航的路上,卡普中尉碰上了几架受伤的轰炸机,正在跟两架零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不停在云中进进出出。一架零式刚刚追着 TBF 把他赶进云里,然后开始沿着云层的外缘爬升。当他飞到云层上方时被卡普逮个正着,被一个长点射打得浑身冒火。另一架零战在云层下方等待轰炸机钻出来,看见同伴被击落,就匆匆忙忙返回卡希利了,卡普中尉以 2 次胜利踏上王牌之路的第一步。

  8 月中旬,刚刚在悉尼休整完毕的 124 中队回来了,这些年轻小伙子并不喜欢澳大利亚的长假,重返战场对他们来说反而是种激励。14 日,124 中队在密林顿少校(William A. Millington)指挥下,和 123 中队一起进驻还没完全修整好的蒙达机场,他们刚好赶上了对韦勒拉维拉岛的进攻。由于该岛距离卡希利机场仅有 90 英里,日军飞机肯定会对登陆场发动最激烈的空袭,所以战斗机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到战场。这次 F4U 要担任的角色是截击机,爬升率比航程更重要,很多海盗为了减轻重量都取下了着舰钩,还有不少飞行员拆掉了为油箱增压的二氧化碳钢瓶,减少了弹药搭载,排空了机翼的油箱。这种急躁气氛在日益蔓延,有些飞行员甚至忽略了必要的检查手续,使得起飞和降落时的事故率大增,粗枝大叶成了最大的敌人。




VMF-123“8 号球”中队队徽




1943 年 9 月,停放在拉塞尔机场的 VMF-123 海盗

  8 月 15 日,VMF-124 中队出动 8 架 F4U 在登陆场上空巡逻,途中有 3 架发生引擎故障,不得不返航。当瓦尔希中尉来到指定空域时,引导站告诉他 30 架日机正在接近。此时他的氧气储备已经很低,只能保持低空飞行。在一场混战过后,海盗的小编队很快被一群零式冲散,瓦尔希在地面引导下找到 9 架九九舰爆,用几个长点射击落了其中两架,将个人成绩提高到 12 架。一架零式突然冲出云层出现在后上方,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开火,1 发 20 毫米炮弹在右翼油箱里爆炸,幸好有减压装置防止了更大的爆炸发生。另一发炮弹射进右侧翼根,将副翼操纵连杆打断,一阵 7.7 毫米的弹雨同时落下,打烂了升降舵打烂和液压系统。F4U 的坚实机体再次救了他的命,瓦尔希破 S 脱离右转,然后用一个 360 度横滚逃进云中。此后他一路紧贴火山壁和海面,靠着仪表和运气,驾着近乎失控的座机飞回蒙达机场。此时右侧的翼梁已经被打得变形,以蒙达机场的条件下无法更换,只能报废处理,这也是在他手里断送的第 4 架 F4U。



这并不是瓦尔希报废的座机,但海盗坚固的机体确实是飞行员最后的保障,图中这架被高炮削去 46 英寸的机翼后,仍然返回了基地

  8 月 30 日对他来说同样漫长,还是要掩护解放者前往攻击卡希利机场,不过在途中他发现增压器有问题,只得独自返航。降落后他径直找到 215 中队的老朋友尼夫斯少校(Jim Neefus),10 分钟后,他驾驶着一架借来的海盗起飞了。不过这次是单枪匹马,他知道那些轰炸机首先要绕道飞过卡希利岛,然后才会折翻向南开始投弹。所以直接爬到 3 万英尺高度采取直线追赶,结果刚好撞上 30 多架零式正在猛追轰炸机。日本人没想到后方会突然出现一架落单的海盗,在飞快的通场后他打下两架零式,然后掉头消失在云中。瓦尔希继续着他的游猎之旅,在卡希利东南 70 英里的地方发现另一群零式在围攻 B-24,一架解放者已经在起火下坠,直到掉进海里,没有看到一个机组人员跳伞逃生。悄悄摸近的瓦尔希再次击落两架零式,不过这次他没能快速脱离,被四周的日本战斗机围攻,弹痕累累,一直俯冲到浪尖高度才把敌人摆脱,发动机受伤的海盗只能做水面迫降,这是他损失的第 5 架飞机,所幸本人被附近岛上的观察哨救起,跟一个被击落的 P-39 飞行员躺在一起,第二天被送回瓜岛。



VMF-215“战斗的海盗”中队机徽





占领蒙达岛之后,VMF-215 的 F4U-1A 是第一架降落在该岛上的美军飞机

  这次攻击总共损失了 7 架战斗机和 2 架轰炸机,但轰炸效果很好,机场严重损坏,北所罗门地区的日机活动暂时减少。9 月,劳苦功高的 VMF-124 总算盼来了调令,全体返回美国休整。至此他们在 7 个月时间内总共取得 68 次胜利,损失 7 名飞行员,另有 9 人受伤离队。全中队损失和报废海盗 32 架,但其中只有 11 架是被敌人击落的。肯·瓦尔希中尉已经是陆战队头号海盗王牌,总共有 20 架战绩,其中零式 16 架,一式陆攻 3 架,零式水侦 1 架,归国后转任佛罗里达州杰克逊谷海军航空站的飞行教官。根据 8 月 30 日那天的奋战,他从罗斯福总统亲手接过国会荣誉勋章,瓦尔希也是第一名获得这种最高褒奖的海盗飞行员。





肯·瓦尔希:帅气的小伙子与让人眼花的战绩

  在 VMF-124 离开后,其它海盗中队继续积累战绩。8 月 28 日夜晚,214 中队的海盗遭遇了一场暴风,当杰森中尉(Alvin Jensen)与大队失散,昏头昏脑从暴风圈中钻出来后,很意外的发现自己就在卡希利机场上空。他已经是 5 次胜利在身的老兵,但这种好事也是第一次碰上。跑道上日军的飞机排得整整齐齐,正等待着夜间的维护保养。杰森的海盗咆哮着冲下去,左右摆动着机头,6 挺机枪喷射着曳光弹将 5,000 英尺长的炮道从北到南洗刷了一遍,然后飞快贴着水面返航。第二天侦察的结果显示杰森中尉单枪匹马干掉了整整两打日本飞机,包括 4 架九九舰爆,8 架零战和 12 架陆攻,这次大胆的行动为他赢来了海军十字勋章。



好运气的杰森中尉

  VMF-213 地狱之鹰中队现在也有 7 位王牌,安德森少校(James R Anderson)接替维森伯格担任中队长。新老飞行员调动频繁,地勤人员也是如此。9 月,当他们从悉尼回到蒙达机场时,发现新调来的机械师对海盗一窍不通,甚至不知道往哪里加油!托马斯中尉(Wilbur Thomas)是头号尖子,总共有 16 次胜利,全中队在 12 月回国前的集体战绩更是突过了 100 大关。卡普上尉此时也成为王牌了,所有大牌飞行员在说到自己的战绩时候往往喜欢说“那只是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而已”,卡普也是如此。在 9 月 17 日的战斗中,他率领一个 4 机小队根据地面去拦截敌机,那天 18,000 英尺以下到处是云团朵朵。他们的小队在一个个云洞中出没,一次无意抬头张望后,他突然发现 8 架零式就在头顶大约 100 英尺的高度飞行,大惊失色的美国人赶紧俯冲脱离,而日本战斗机还在毫不知情的飞往蒙达机场。卡普小队迅速绕到侧面,开始爬升抢占高度。这天飞第二编队的两名少尉都是新手,从未参加过实战,在穿过云层时稍稍拉开了距离。此时零式看到了卡普带领的第一编队,日本人倒不介意高度上的劣势,直接穿过云层上来攻击第一编队,结果刚好暴露在那两名新丁的枪口下,那两名少尉在首战中各自击落两架零式。此时第一编组发现了一架九九舰爆,而那架舰爆已经开始俯冲。卡普不依不饶,海盗可以用 85 度大倾角俯冲,速度也高于对方,他决心一路跟着日机冲下去,哪怕追到海面也要把对方干掉。猛冲 1 万英尺后,他们前追后赶的接近海面,卡普很惊讶的发现周围天空里都是日本的俯冲轰炸机:“这些可怜人投完炸弹正在那里集结,准备重新编队后返航!”刚刚改出俯冲的轰炸机几乎贴着海面,既没速度也没高度,只能疯狂的左右摆动机身躲避攻击。在这场一边倒的屠杀里,行刑编队收小油门,不慌不忙的接近一个个受害者,在几乎零距离用准确的齐射把他们接连送到海里,第一次过场后,卡普击落 4 架,僚机击落 3 架。“这时一顿 20 毫米炮弹从上面飞来,第一发射入机身,打爆了座位后面的二氧化碳钢瓶,巨大的轰响让我脑子停顿了几秒钟;第二发打进引擎后面的附件舱;第三发在左翼上钻了个大洞,一把扯下副翼。我对着无线电报出自己方位,顺便大叫了一句‘救命!’心想这下肯定是完蛋了。那些零式正从上头杀来,他们肯定不会让我称心如意迫降的。我在心里默念着所知道一切神灵的名字,节流阀一把推到底。伟大的普惠引擎全速轰鸣,我那架美丽、忠诚、浅灰色的海盗一溜烟窜出去,快得就像逃出地狱的蝙蝠,正等着看我坠海的那些日本人一定很郁闷。”这次战斗中他的僚机斯徒亚特中尉也被击落,漂流到附近的岛上,第二天坐着一条当地土著的独木舟,用整整 8 小时划到韦勒拉维拉。

  蒙达机场全面修复后,总共驻扎了 5 个海盗中队,此时岛上的日军尚未全部肃清,小规模的战斗随处会发生。VMF-215 的欧文斯少校回忆:“每次我们在天上飞时,地面上还在枪炮齐鸣拳脚相加,我的一个飞行员 W. D. Demming 中尉在一种很不寻常的场合下被击落——那次他刚放下降落架准备着陆,结果飞机被一发侧面打来的榴弹击中!我几乎可以听见那些日本步兵在欢呼……。”VMF-215 原先是侦察/轰炸机中队,改装海盗后一直驻留在埃斯普里劳,“到了蒙达以后,这也是我们第一次看到别的中队也在使用海盗,每个中队的海盗都标着 1-16 的机身编号,就拿我用的 5 号机来说,5 个中队就有 5 架 5 号!这使得呼叫和识别都乱成一团,于是地勤将这些编号漆上不同的颜色。实际上,岛上的飞行员永远比海盗多,每次出动时我们随便拉来可以飞的海盗,然后把自己的飞行员推上去。看我的日志簿,上面记载着我只有一次飞过同一架飞机。至于海盗,这是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飞机,如果你本来习惯轻型飞机的那种手感,那么海盗的扭矩让你难以忍受,特别是加足马力让发动机跑到每分钟 2,800 转,简直感到整架飞机要从你屁股下离弦而去。你时刻都要用力踩着脚蹬来对抗这种扭矩,海盗的座舱是很宽敞的,有些个子矮的家伙就够不到前头的脚蹬,因此不少人每次上飞机时都带着一个软垫衬在座位上。不少人经常停好飞机就直接在座舱里睡着了,任凭地勤跑过来加油加弹。差不多有那么三四个星期的时间,只要有一点日光,完好的飞机就要升空作战,在白天你根本别想看见自己的床在哪里。”




蒙达机场航拍图




蒙达机场上准备起飞的海盗

  至此,海盗已经在前线服役了 4 个多月,交战双方开始对它的作战性能做出评价。对美国海军陆战队来说,海盗不仅在航程上比野猫多出整整一倍,而且空战性能全面超过太平洋战区的任何战斗机。陆军的 P-38 闪电式战斗机同样具有大航程的优点,但是优先供应欧洲战场,没能在所罗门前线形成数量优势。当时所罗门战区的日本海军航空兵主要的战斗机种是零式(21 型和 32 型),在飞行员素质相差不远的情况下,用零式来对付海盗是毫无胜算的。

  在已有的很多资料和书籍中常常将 F4U 与 F6F 相提并论,认为这两种几乎同时出现在战场,使用同种发动机的战斗机具有相近的性能,实际绝非如此。4 月 22 日,海军接收了第一架 F4U-1D 以后,曾经用一架 F6F-5 与其比较,当时测试飞行员是 VF-11 的乔丹·凯迪中校和 VF-1 的伯纳德·斯崔纳中校,以及 VMF-223 的约翰·史密斯中校,三人都是刚从前线归来的资深飞行员。“烟鬼”斯崔纳中校说:“我们首先达成的共识是,对一种舰载机来说,首先重要的方面它对航母的适应性。为了在最恶劣的环境下考验这两种飞机,我们选择了一艘护航航母作试验。在三星期实验后我们认为,F4U-1D 的起降性能丝毫不逊色于 F6F-5。后者在副翼上增加了弹簧平衡片,操作手感比 F6F-3 改善很多,但还是及不上海盗的水平,至于速度、爬升、翻滚性能,海盗全面胜出,更不用说武器的携带能力和多用途性,海盗在空中的稳定性更好,可以兼作俯冲轰炸机。地狱猫唯一的好处是前部视野更加宽阔一点,这对着舰(特别对新手)有利。”

  1944 年初,航空局在 F4U-1D,F6F-3 和缴获的一架 Fw 190A-5 之间作过一系列测试,Fw 190 同样以爬升著称,测试从 140 节到 200 节速度,从 2,000 英尺到 25,000 英尺,这三种飞机表现出不同的飞行特性。海盗和福克沃尔夫的爬升率、水平最高速度、水平加速度、翻滚率全面领先于地狱猫,F4U-1D 在 150 节低初速和 2 万英尺以下比 Fw 190A-5 更好,但到 25,000 英尺后者开始居上。Fw 190A-5 的翼载比较大(44.1 磅/平方英尺),高于海盗的 38.1 和地狱猫的 37.1,所以在水平格斗时明显居下风。如果双方迎头进入格斗,美国战斗机可以转过一圈轻易咬住德国战斗机,如果美国人居于后方攻角的话更是可以用小半径转弯切入对方内弯。库特·谭克博士在设计 Fw 190 的时候充分考虑了操作的简便性,全机采用模拟电传操控,飞行员唯一能控制的平衡片就是水平尾翼上那两块,其他发动机转速、进气、混合率都采用自动控制,虽说从最大程度上降低了新手驾机的难度,但从另一方面也减少了飞行员对发动机的直接控制,老手或许不会满意,因为这样就不能发挥出机体 100% 的性能极限。参加测试的飞行员表示,如果是在实际战斗中,他们更愿意选择美国战斗机,在任何不能打了就跑的场合,海盗和地狱猫都可以用贴身格斗干掉福克沃尔夫。

























美国海军测试报告原文,有兴趣的不妨看一看

   回过头来看看太平洋战场的对比数据,海盗和地狱猫都是为了克制零式战斗机而生的。1943 年 1 月,就在 VMF-124 动身前往所罗门之前,陆战队得到一份关于零式的详细报告,1942 年 6 月在阿留申发现的那架零战已经在北岛修复,美国人用它进行了一系列的测试和战术对比,这份报告为盖斯少校的飞行员提供了第一手资料。首先,海盗最大的优势就是速度,只要速度还在 240 节以上,做一个右侧滚转然后开始俯冲,可以在任何时机和任何条件下甩掉追尾的零战。用 F4U-1D 与此时刚刚开始现身所罗门的零式 52 型比较:从海平面到 3 万英尺的任何高度上,海盗的速度比零式平均高出 55 节,也就是 64 英里/小时,最低在 5,000 英尺,高出 36 节,最高在 25,000 英尺,高出 69 节,F4U-1D 的最大速度是在 20,400 英尺,可以达到 355 节,也就是 413 英里/小时;而零式的最大速度在 18,000 英尺,为 290 节,335 英里/小时。(这里 44 年缴获的零式 52 型已经使用了美军的高标号航空汽油,如果是日本自产的汽油差距只会更大。)与 F4F 不同,海盗在爬升性能上可以超过零战,同时从海平面高度起飞,到 10,000 英尺双方还是相若,但以后就很快甩开了。从 18,000 英尺开始,F4U-1D 每分钟超过对手 750 英尺的高度,双方最大爬升率是 135 节:105 节。

  再来看看操作性能的对比:在 10,000 英尺,零式 52 型在 175 节以下可以做很小半径的转弯,在那个速度上,F4U-1D 如果放下所有襟翼,还是可以与零战一起转半圈,但很快速度就会跌到 150 节,再也跟不上零战的转弯,当海盗完成 2 圈半的水平转向后,零式可以转过 3 圈半。这些都是在低速下得到的结论,一旦速度超过 200 节,零战的操作手感就会加重很多,不能再做这种小半径的转向,而海盗则可以渐渐夺回上风。在翻滚性能上,海盗拥有出色的副翼,如果在 200 节以下的低速状态零战还可以勉强跟上海盗的翻滚,那么在 200 节以上,零战的副翼同样会开始变得沉重,而海盗依然操作自如,这点对实际空战具有重大意义。至于俯冲,更加不用说了,没有哪种日本战斗机可以靠俯冲摆脱海盗的。

  最后来看看双方的武器配备,零战的配置是日本战斗机那种很典型的混合配置,两门 20 毫米机炮,每门备弹 100 发,两挺 7.7 毫米机枪,各 500 发子弹。而大多数海盗是当时美国战斗机的标准配备:6 挺 12.7 毫米柯尔特—勃朗宁 MG53-2 机枪,内侧 4 挺机枪各有 400 发子弹,外侧2  挺各有 375 发子弹,总共 2,350 发。46 克(709gr.)的弹头,用 16.4 克(253gr.)IMR-5010 火药推进,膛口初速高达每秒 2,840 英尺,在 300 码的距离内,这种火力可以摧毁任何一种飞机,甚至海面上的小型舰艇。在 1943 年,最流行的弹种配置是 2-2-1 或者 1-1-1(穿甲弹-燃烧弹-曳光弹的排布,根据 VMF-214 中队波尔特中尉的试验,对付日本战斗机主要用燃烧弹配合少量曳光弹更加有效,结果在短时期内造成南太平洋的燃烧弹严重紧缺)。同样是 6 挺机枪,海盗的载弹量高于野马,略少于地狱猫,如果有效运用所有火力,海盗飞行员常常可以在一次战斗中击落 4-5 架日机,今后的战斗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大量这样的例子。在 1943 年的秋天,大约还有 200 架 F4U-1C 和少数 F4U-1A 装备了 20 毫米机炮,虽然 20 毫米炮弹单发的毁伤效果更好,但初速和射程都不如.50 机枪,还有后来 F4U-4B 和法国人的 F4U-7 也使用这种配置,但绝大多数海盗都是 6 挺机枪。相比较之下零式的武器就无法有效的对付海盗,7.7 毫米子弹的侵彻力不够,而 20 毫米 99 式机炮相比较效率低下,照坂井三郎的话来说“我们的机炮尺寸大,份量重,射速低,用来打移动目标就像用步枪打蜻蜓。”台南航空队的另一王牌谷水竹雄飞曹长也认为,“西科斯基(日军对海盗的称呼)唯一的弱点在其后上方,你必须很准确的射击他的座舱,其他的部位都对子弹免疫。”

  掘越二郎在自己的回忆录(《三菱之鹰》)中承认,1943 年初,大量新式的 F4U 出现在太平洋第一线,速度和俯冲性能都远远凌驾零式之上,对那个海域的所有日本飞机构成致命威胁。当然,在这本回忆录还有许多有趣的东西,掘越对自己能在那么苛刻的要求下设计出零式表示很满意,他反复的强调每增加一点引擎的重量都会牵连到机翼面积、油箱容量,进而影响起落架布局、机身结构强度等等等等。巴塞尔和普惠公司的设计师们大概会大笑不止:谁让你只有那么差劲的发动机?



Pacific Morning:Black Sheep on the Prowl

所罗门海盗

  1942 年底仙人掌航空队刚刚降落到亨德森机场时,他们面对一个强壮的对手,自信满满,技术全面;1943 年末这个对手已经被不间断的轰炸和疟疾消磨得满脸病容。盟军开始夺回所罗门海域的制空权,战斗机飞行员往往要去敌方机场上空才能找到猎物。124 中队见证了这种变化,芬上尉在回国前说:“刚到瓜岛的时候,碰上那些日本飞行员素质都很好,哪怕一架俯冲轰炸机也会试图切我内圈,更不用说那些零式,不管是转向还是俯仰都充满自信。但显然他们的飞机和人员都得不到很好的补充,素质明显下降。那些新手简直不知道怎么用他们的战斗机,不清楚怎么驾驶零式,怎么发挥它的优点。我很乐意看着这场战争照现在的样子继续下去,他们必败无疑。”在日本,随着中途岛和瓜岛之后一系列战役的损失,军方已经大大加快了培训后备飞行员的进度,他们的做法是简化训练,缩短甚至取消了编队飞行,仪表导航,模拟格斗等项目,42 年以后入伍的飞行员甚至不知道怎么折叠降落伞包,这种矫枉过正并不能弥补先前精兵政策带来的后遗症,反而将日本航空兵的整体水平进一步降低。

  1943 年末,在瓜岛站稳脚跟之后,海军和陆战队的战斗机开始沿着所罗门岛链北上,陆军的第五航空队从莫尔兹比港出击,绞索已经牢牢套在日本航空兵的脖子上。


  这段时间美军开始在南太平洋采用越岛作战,1943 年 10 月,中所罗门海域基本在美军掌握下,日军开始撤往科隆班加拉岛,布甘维尔还在日本人手中,但占领它只是时间问题。盟军开始第一次跳跃,越过布甘维尔进入俾斯麦海。这次的目标是南太平洋重镇,被日军严密防守的海空要塞——拉包尔。沿着所罗门北上的道路充满艰辛,美国人用强大的国力作后盾,付出相当的时间和牺牲后,一步一步将岛屿夺回。最终目的并不是占领拉包尔本身,而是在拉锯战中让日本海航流尽最后一滴血。1945 年,当 B-29 轰炸机群在东京上空肆虐时,寇蒂斯·李梅将军说,“我们的空中优势正是在新几内亚上空确立的。”




1943 年末,美军最终占领了布甘维尔岛,岛上的 Torokina 机场被修缮一新,并立即部署了 SBD 和海盗

   越岛作战没有固定的章法,但有一条基本原则,那就是每次推进都必须在岸基航空兵力的掩护范围内。航母对美国来说是宝贵的兵器,不能随便投入与对方岸基飞机的拉锯战中,而此刻中太平洋的攻势刚刚发动,更抽不出舰载兵力。在这种情况下,要彻底瘫痪拉包尔,只能依靠南方的所罗门航空队和新几内亚的第五航空军了。因此,占领布甘维尔是绝对有必要的,西海岸的托罗奇那角距离拉包尔 250 英里,从那里起飞的轰炸机可以攻击拉包尔的机场和港口。但也没有必要占领整个布甘维尔岛,只需要在西海岸建立机场就可以。

   在登陆发动前,还是有必要彻底清空卡希利机场的日本航空兵力,此外还有肖特兰岛附近的巴拉勒机场。美军连续对这些机场发动打击,而日军也知道这两个据点的重要,跑道总是很快被修好,源源不断的补充飞机从拉包尔和特鲁克送下来,在 11 月初期超过 170 架日本舰载机从加罗林环礁转场来到拉包尔,加强在那里的空中力量。美军在韦勒拉维拉修建了第二个小型机场供战斗机使用,此时日军已经放弃了距离蒙达仅有 10 英里的科隆班加拉机场。从蒙达和拉塞尔岛起飞的海盗成天在布甘维尔上空搜索零战,VF-214 中队在此时第二次回到所罗门,指挥官换成了格里高利·波音顿少校(Greg Boyington),他们将在今后的空战中大放光彩。




桀骜不驯的格里高利·波音顿少校

   在不少老兵的回忆中,波音顿就像西部片里的牛仔,浪荡不羁,好勇斗狠,从不拒绝任何挑战。他在华盛顿大学研修的是航空机械,但绝大多数时间都泡在搏击俱乐部里。这家伙在大学毕业前就匆匆结婚,并且生下第一个孩子。在那个年代陆战队飞行员都要求是单身汉,波音顿隐瞒了自己的婚姻状况,在 1935 年正式成为一名陆战队飞行员。在训练期间结识了不少损友,开始在酗酒方面展现天赋。这段时间他在事业上可谓潦倒不堪,尽管他驾驶格鲁曼 F3F 战斗机玩单挑对抗可以说是打遍基地无对手,空战技术确实一等一的,但离开飞机的波音顿到处酗酒、打架、借钱,让指挥官头痛不已。1941 年,美国政府以中央飞机制造公司的名义(CAMCO)在现役飞行员中招募志愿者,前往中国参战。某天夜里当波音顿从宿醉中醒来后,发现刚发的薪水已经刚刚被自己喝光,老婆带着孩子跑了,还欠着一屁股的债,而此时 CAMCO 的招聘人员刚好在同一个酒店里。于是他就报名了参加了美国志愿航空队(AVG),纯粹为了摆脱债务。国民党政府开出的工资很高,飞行员每月有 600 美元底薪(差不多是他们在国内的三倍),每击落一架日本飞机还可以拿到 500 美元的奖金。他参加了美国志愿航空队来到中国,在中国战场取得 6 次胜利(关于这 6 次胜利的争议也很多,其中 3.75 架可能是地面击毁的,反正国民党政府一样付钱)。但同以往一样,他那种桀骜不驯的性格依然被上司厌恶,1942 年 4 月,陈纳德把他一脚踢回美国。所幸美国政府此时已经正式参战,闹事鬼波音顿可以重新入伍,还晋升到中尉,继续在讨厌他的长官眼皮底下服役。作为 VMF-122 的作战官,他在所罗门的第一次战斗期并不顺利,没打下一架日本飞机,倒是在一次酒吧斗殴中扭伤了脚踝,不得不回后方养伤。然后好运气就这样来了:出院的波音顿少校在埃斯普里劳东游西荡,正好碰见 214 中队一群同样无事可干的飞行员,他们的指挥官佩斯少校(William Pace)刚刚阵亡,而这个中队在所罗门的作战期快满了,回国在即,在这种状况下大队是不会给他们指定新指挥官的。波音顿缠着大队长桑德森中校(Lawson Sanderson)软硬兼施,要求在这些散伙飞行员和新兵中选拔出一个新的 214 中队来,难得桑德森中校是少数欣赏这个老兵油子的上级军官,便一口答应他的要求。



波音顿(中立手持手枪者)在 AVG 的照片,老爹当时隶属第一中队“亚当与夏娃”




波音顿 AVG 座机

  9 月 7 日,214 中队重新组建,总共 26 名飞行员,他们的组成状况与当时绝大多数陆战队飞行队相似,都是老手和菜鸟混杂,年纪从 21-31 不等,大约一半人有战斗经验,15 个已经在所罗门作战过,5 个来自皇家加拿大空军,30 岁的波音顿少校尽管不是年纪最大的,但被他的手下叫做“老爹”(Gramps,虽然更多的地方叫他 Puppy,也是老爹的意思,但那是采访他的报纸擅自编的)。新组建的中队没有国内的训练机场,没有注册的外号,当他们商量用什么样的绰号作为队名时,有人提出来“就叫波音顿的杂牌军吧?”这个提议很快被上头否定了,然后他们就变成了“黑羊中队”,这个绰号只能说明中队成员的驳杂来历,绝不是离经叛道的意思,更没有人被指控或者受军法制裁。他们很快领到了垂涎已久的海盗战斗机,对波音顿来说,海盗是个“了不得的尤物”,但对一些新手来说要掌握起降来有一定难度。特别一些从 SBD 转过来的飞行员,降落时动作一定要轻柔敏感,不少人就摔了个底朝天,能毫发无伤的从残骸里爬出来也是奇迹。










VMF-214“黑羊”中队队徽与《咩,咩,黑羊》海报










真实的波音顿与电视中的扮演者 Robert Conrad,反差真是很大

  注:在1976年,美国国内放映了一部电视连续剧,《咩,咩,黑羊》(《Baa Baa Black Sheep》)。这是一部典型好莱坞式样的二战影片,中队的每名成员都被描述成放荡不羁的西部牛仔形象,个个有军事法庭的官司在身。这部连续剧引起了真正黑羊中队成员的强烈不满,在第一季后就停止播映。

   那么简略介绍一下黑羊活动的战场,现在美国人的前进据点主要是蒙达和拉塞尔机场,所谓这些机场其实就是推土机清理出来的一条跑道。岛上原先的景色已经荡然无存,连日的轰炸和炮击已经把机场附近炸得只剩几个椰子树桩,美军和日军飞机的残骸混在一起,很简单地推到路边,破败一如当日的亨德森机场:“重型轰炸机跑了,中型轰炸机烂了,俯冲轰炸机没螺旋桨,战斗机没副油箱,鱼雷机在泥坑里生锈。”推土机继续前进,推出一小块林中空地,上面铺好木质地板架起帐篷,再在帐篷旁边挖上六英尺深的掩体,这就是营区。1943 年的雨季来临了,帐篷两侧的门帘永远是拉起的,大口呼吸还是觉得空气中满是水分。丛林深处日军的尸体来不及掩埋,阵阵恶臭时时刻刻笼罩着,让人觉得浑身发胀,该死的热带小岛好比一个个桑拿浴场。




环境恶劣的蒙达机场

   蒙达机场的士兵餐厅就是树下一个大帐篷,门帘上写着“毛迪的官邸:任性坏小子的家”,飞行员在原木的长条桌两边坐下,吃着午餐肉,罐头豆子,脱水土豆和咖啡代用品,所有“食品”表面都有一层苍蝇,久而久之也就有了免疫力,很多从西南太平洋归来的老兵自此看见午餐肉就恶心不已。用过晚饭以后,在 50 加仑的油桶下面洗个冷水澡就成了最大的享受,赤条条只穿着丛林靴在蚊帐里面躺下,丛林中的鸟类和雨蛙叫成一片,然后就开始下雨了。成桶成桶的雨水倒在帐篷上,如果把手伸出帐篷,会发现雨水也是温热的。这里没有好莱坞电影中旖旎的热带风光,有的只是腐臭、肮脏和没完没了的空袭。



老爹(左侧蹲者)向手下部署作战任务

  9 月 11 日,黑羊来到拉塞尔机场,立即投入战斗。16 日下午 1 点钟,24 架黑羊陆续起飞,他们的第一个任务是掩护陆战队的轰炸机攻击巴拉勒机场。1:50 分,战斗机编队飞临蒙达上空,与轰炸机编队会合。海盗保持在 21,000 英尺,提供高空掩护,19,000 英尺是海军的地狱猫,15,000 英尺是一群新西兰 P-40,最下面 13,000 英尺是轰炸机群。接近目标区域,当轰炸机就要开始俯冲时,“大约 40 架零式突然从云中杀出来”,这是黑羊中队首次进入实战,队形很快散开,在方圆 200 平方英里之内四处追逐。每个双机编队各自为战,往往是他们咬住一架敌机,但还来不及开火,对方就逃进云中。而自己在追逐一阵子以后,被更多的敌机包围,也不得不躲到云里靠仪表飞行。南太平洋的日军战斗机显然都由一些老手驾驶,进退有度,技术娴熟,他们充分利用了小半径的筋斗和低速滚转来发挥零式的优点,大多数黑羊飞行员都在战斗中与僚机失散了,不得不随便找到一架友机编组。





黑羊中队的小伙子门冲向他们的 F4U-1“鸟笼”(隔框座舱盖)海盗,准备升空

   西南太平洋发生的实际空战与电影里面那种晴空下的决斗完全是不一样的,击落和被击落都在转眼之间。能不能遭遇敌机,在什么样的场合下遭遇敌机,这都取决于指挥官的水平和运气的好坏,但当机会来的时候能不能把握住,这就取决于平常的训练和临场发挥。当波音顿少校听到队员大叫“遭遇敌机”时,他周围一片平静,于是决定降低一点高度去搜索敌人。他和僚机开始穿过云层,就在那时一架零式从斜里冲来,刚好插在两架海盗之间,零式马上朝左转过四分之一圈,开始追逐长机。担任僚机的唐·费希尔中尉向这架飞机开火,日本人朝左手慢速滚转,打算暂时摆脱后面的僚机,伺机攻击长机。费希尔计算了一下提前量,他的第二次射击准确命中那架零式的翼根,然后它就一下子爆炸了。中尉赶紧寻找长机的影子要继续保持编队,但另一架海盗飞快从他面前掠过,后面紧跟着一架零式,费希尔中尉立即为战友解围,这个动作使他与波音顿失去了联系。

  此时波音顿还在云层中出没寻找敌机,突然一架零战三二型大模大样的出现在 100 码以内,日本飞行员满不在乎的摇晃翅膀,打出“要求编队”的信号,然后从海盗前方飞过,自觉地担任长机。这架视力严重不好的战斗机成了老爹在西南太平洋的第一个战果。此时 SBD 和 TBF 已经投完弹,正在低空拉起,重新组成编队返航。这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既没有速度也没有高度,除了战斗机保护外,他们只能依靠后射的那挺.30 机枪。大群日本飞机扑过去,后面跟着呼啸的波音顿少校,他从上方 1 万英尺的距离冲下去,挑选其中最后面一架猛烈开火,在相距 50 英尺的地方那架零式爆炸了,他本能的双手抱脸,驾驶海盗从一堆碎片残骸中穿过,引擎罩和机翼前缘被撞出一个个凹坑。取得第二个战果后老爹开始爬升,重新占据高度,看到有架零式刚刚做了一次不成功的俯冲过场后也在拉起,对方高度 11,000 英尺,自己在 16,000 英尺,于是他开始俯冲。在相距 300 码时,那架零式开始翻筋斗,波音顿朝对方筋斗的顶点处开火,很明显对方中弹了,发动机开始冒烟。而波音顿的海盗眼看要冲过头了,于是他也开始向上翻筋斗,双方保持平行翻了半圈,那架日机这时才爆炸。波音顿继续俯冲,在 6,000 米高度看见不少零式刚刚攻击了美国轰炸机,现在正编队返航。他远远望见一架零式落单了,于是一头追过去,但他不敢开足动力,将油门收小缓慢的侧滑过去。那架零式看来一点都不慌张,朝左手微微摆过一点,似乎是个毫无戒备的新手。老爹朝右边看去,果然有另一架零式正远远跟着,准备干掉咬饵的猎物。于是他继续装作没在意的跟上第一架敌机,距离不断接近,直到第二架零式以为猎物已经上钩,按捺不住扑上来。波音顿立即油门全开,猛地向右一踩脚蹬,他的海盗一个横滚,迎头朝第二架零式冲去。对方措手不及间就被连串子弹命中,发动机开始冒烟,双方交错而过,海盗向左转过半圈,准备结果这个敌人,但对方已经一头栽进海里。

   取得四次胜利后少校开始返航,这注定是漫长的一天,两架零式旋即发现了这架落单的海盗,再次前来挑战。于是又是一次对头冲击,波音顿和对方长机迎头错过,当对方向右闪避时,海盗转过机头向僚机开火,受伤的日机匆匆离去。此时波音顿的座机油料快要见底,弹药也快用完,他在 10,000 英尺高度朝拉塞尔岛飞去,不久又在 3,000 英尺高度的地方发现了一架水上飞机。他刚开始以为这是一架零式水战,因为对方正朝韦勒拉维拉岛飞去,但很快发现另两架白色的战斗机在攻击这架飞机,这才确认是美国人的水上飞机正在遭受攻击。他最后一次朝日本飞机冲去,由于油料即将告罄,他从 1,000 码的地方开始射击想把对方赶走。其中一架零式开始垂直向上爬升,海盗跟上去,用短点射继续开火,突然 4 挺机枪哑了,弹药已经用尽。而那架零式这时凌空爆炸,成为少校当天第五个战果。当他紧急降落在蒙达机场时,剩下两挺机枪也只剩下 30 发子弹,油箱已经完全见底。老爹在这天成为 214 中队第一个“单日王牌”,他的队友也击落了 6 架零战,还有 9 架可能击落,自己损失 1 架海盗。



波音顿少校坐在 740 号 F4U-1A 中满脸堆笑,拿一堆战绩贴纸和中队二号王牌马吉中尉交换一叠棒球帽。这是黑羊的传统,每击落一架敌机,就赢得一顶棒球帽





波音顿座机 740 号海盗,1943 年 12 月




波音顿座机 86 号海盗(BuNo 18086),1943 年 12 月

  9 月 18 日凌晨 1 点早上5点间,日本人总共来扔了四次炸弹,身心疲惫的黑羊中队照例在黎明起飞,掩护海军在韦勒拉维拉的登陆滩头。绰号“野人”的马吉中尉(Chris Magee)在起飞前最后一分钟后发现座机有问题,在换好飞机升空后他找不到自己中队的人,只好加入另外三架友军的编队。他们在滩头附近海面上看到大约有 30 多架九九舰爆正在攻击运输船,于是开始俯冲追击。马吉取得个人第一次胜利,然后他追着其他日本的俯冲轰炸机一直冲进船上的防空火力圈,第二架九九舰爆侧滑脱离编队,被马吉中尉准确的点射将尾部切成两半。这时候护航的零式也出现了,当马吉追赶第三个目标时,他听到类似打字机发出来的声音,然后看见自己的机翼上出现一排整齐的弹孔,四架零式从高空扑下来,他不得不再次飞进海面的高炮圈中寻求掩护。等敌人退去后,他独自驾着受伤的座机在船队上空掩护,直到新西兰的 P-40 来接班。全部的战斗过程都是在海面和滩头的友军目睹下完成的,马吉中尉赢得了海军十字勋章,这是对英勇行为的认可,价值和地位仅次于国会荣誉勋章。




自信满满的马吉中尉

  10 月 4 日,VMF-214 掩护轰炸机前往卡希利机场附近的马勒贝塔山供给高炮阵地,但目标区域云层很低,TBF 不得不放弃任务返航。老爹带着他的 5 名队员掉头向北飞去继续寻找机会,突然通话频道里有人说话了,用日本腔的英语询问:“波音顿少校,报告你现在的位置。”波音顿回答:“我在珍宝岛上空 2 万英尺”,十几分钟后,大约 30 架零战从 22,000 英尺高度气势汹汹的扑来,但海盗早埋伏在 26,000 英尺的地方,他们从尾部大角度进入攻击,由于速度过高,老爹不得不收小油门同时微微侧滑,才能重新进入攻击位置。第一架零式尾部被击中,起火坠落。少校继续保持向左侧滑,在转过四分之一圈后,将第二架敌机纳入瞄准具,这次射击同样精确,对方飞行员立即打开舱盖很利索的跳伞出来。继续保持继续侧滑,他很快接近第三架零式,子弹直接命中对方翼根,这是致命伤,这架敌机也掉进海里,所有动作都在30秒之间完成。至于通过电台相互欺骗谩骂,这是 214 中队的典型手法。当时日本人和美国人相互清楚对方通话频道的频率,一个很有名的笑话就是日本轰炸机在投弹前打开美国人的通话频道说:

  “接着吧!这是东条给你们的礼物。”
  地面塔台大叫:“东条去死!”
  日本人扔下炸弹,再问:“现在觉得东条怎么样?”
  美国人骂:“东条是狗娘养的!”
  日本人想了想:“波比·罗斯才是狗娘养的!(美国垒球明星)”。



老爹和其他黑羊飞行员。他总共在海盗上取得 22 次确认击落和 4 次可能击落的战绩。正如他在拍这张照片时说的:“就算看见我掉下去了,你们也别放弃,战争结束后我们一起去圣地亚哥的小酒吧里烂醉狂欢。”1 月 3 日那天,他在圣乔治外海与日本海航 204 和 253 航空队的零战遭遇被击落。战争结束时奇迹般的从战俘营中生还,与战友重新在圣地亚哥的酒吧中重逢

  在 1943 年下半年,美军已经占据数量质量上的主动,除了护航以外,战斗机编队常常去日军据点“清场”。如果是为笨重缓慢的轰炸机护航,便大大约束了战斗机的活动空间,而敌人也可以通过海岸观察哨早早发现庞大的轰炸机编队,出动战斗机迎击。这种大集团间的战斗消耗不了多少对方的实力,往往是今天刚刚激战过,明天日军又可以用整齐的阵型迎战。黑羊中队从这时起开始尝试“战斗机清场”,靠小编队的战斗机将对方战斗机消灭在机场上,为后进的轰炸机扫平道路。10 月 15 日,波音顿带领一个 4 机编队照例为陆军的 B-24 机群护航,这次他准点升空,但是加足马力,从高空直接冲向卡希利机场。小编队在机场上空找到了 16 架毫无防备正在编队起飞的零式,一次过场后 6 架被击落,3 架重伤。而黑羊自己毫发无伤,那天的轰炸进行得很轻松,日军没有再出动拦截,这就为今后所有战斗机清场活动开了绿灯,让所有海盗中队释放出更多热情。



F4U-1A 883 号(BuNo 17883),一开始是波音顿的座机,后来转给僚机飞行员 Robert McClurg,后者也成为王牌,7 架战果,两架可能击落



油画:《老爹》,波音顿与 883 号座机

  第二天,黑羊中队出动 20 架战斗机前往卡希利,3 个小队为轰炸机护航,2 个小队做战斗机清场。约翰·波尔特中尉(John Bolt)跟随波音顿作为清场分队。他们在途中路过布干维尔南端的托纳雷港(Tonolei),里面挤满了日军的货船和运兵驳船,但是首要任务是清场。老爹带着他们继续前进,随即遇上坏天气不得不各自返航,波尔特在暴风圈中一边靠仪表飞行,扫射的念头还在心里阵阵作痒。他灵机一动,在韦勒拉维拉临时机场紧急降落加油,然后再次起飞,打算独自回去打猎:“老大会生气的。”一些队友在身后这么说。重新回到港口上空,日军还在匆匆忙忙的装卸搬运,波尔特的海盗从 15,000 英尺高空扑下去,翼根的进气道发出独特的尖啸,好比死神降临,6 挺机枪将港口从头到尾、再从尾到头洗刷了一遍,留下了身后一串驳船的残骸在燃烧,数百名日军步兵像茅草一样被割倒在船舱里。回到蒙达,这种不服从纪律的做法被波音顿一阵痛骂,但“公牛”哈尔西将军很高兴,发来一枚海军十字勋章:“干得好!”好汉波尔特在太平洋总共取得 6 次胜利,在朝鲜战场改用 F-86 佩刀后还将击落 6 架米格,成为少数在两次战争中都成为王牌的飞行员。




老爹手下的悍将与波音顿一样不守规矩,这就是约翰·波尔特中尉

  10 月 17 日星期天,精心组织的战斗机清场继续进行着。来自 214 中队的 4 架海盗在 6,000 米高度做饵,一路沿着科隆班加拉和韦勒拉维拉向布干维尔飞去,到达目标区域后懒洋洋的绕着对方机场飞一圈。日军的高炮开始射击,跑道上烟尘处处,他们的战斗机出动了。波音顿的 8 架海盗从 2 万英尺开始下降,保持队形从高到低分配目标,214 和 221 中队的另外 12 架海盗继续保持在 2 万英尺担任后应。很快 20 架日机升空攻击下面的 4 机编队,被波音顿咬住背部;另外 35 架零式起飞攻击波音顿的中队,再被高空的海盗抓住背部。24:55,在以后的 40 分钟里,双方的战斗全面展开,从卡西利一直打到肖特兰岛上空。美国人始终占据着高度优势,结果也是一边倒的:20:0,当然这是美方公布的数字,不少海盗都带伤归来,但美国人没有损失 1 架飞机是确认的。波音顿的战绩上升到 19 架,214 中队集体取得 47 次确认胜利。




VMF-214 的 576 号 F4U-1 在 Torokina 机场出了事故

  10 月 18 日下午,VMF-214 和 221 的 20 架海盗再次来到卡希利机场上空时,已经没有日机在巡逻了,只有地面高炮还在漫无目的开火。机群在 15,000 英尺转圈,老爹打开通话频道喊:“上来战啊,黄皮的废柴!”他知道日本人肯定在偷听,果然过了一会儿那头回答:“够种的便下来呀,波音顿少校!”

  于是他就独自冲下去了,6 挺机枪无视地面高炮把跑道洗刷了一遍。返回编队后,老爹再朝话筒里喊:“上来战呀,未够班的废柴!”这下没有人回答了,一群愤懑的日本飞行员从各自隐蔽处跑出来,向座机奔去。大约 40 架零式开始滑行,升空,但刚爬到 6,000 英尺就被海盗截住,通信频道里的谩骂夹杂着枪炮齐响,在接下去的 15 分钟日本战斗机“像弹壳一样掉进海里”,海盗机群轰杀了 18 架敌机凯旋返航,仅有 221 中队的 1 架 F4U 被击落。



油画:《披着羊皮的狼》(Wolves in Sheep's Clothing),描绘了执行完扫场任务得意返回的波音顿



VF-17 的凯福德中尉拼死护卫邦克山号

  卡希利也是 VMF-213 中队的猎场,9 月 23 日地狱之鹰的 F4U 在机场上空与零战爆发战斗,一直翻翻滚滚打到珍宝岛上空,该中队王牌之一的托马斯中尉(Wilbur Thomas)与他的僚机分享了一架零战后,又帮助队友干掉了他们尾后的三架零战。但在这次空战他的输油管也被打穿,只好开始降低高度。托马斯中尉是陆战飞行队出名的神枪手,以节约子弹著称,枪法就像过去在肯萨斯老家时候打野鸭一样准,显然他的心情也是打野鸭时候那种悠闲,以至于一边降落一边拆仪表板上的时钟,打算带回去作纪念品。高度降到 3,000 英尺以下,发动机彻底停止了,他用剩下的速度翻了一个筋斗,然后打开座舱松开保险带,自由落体掉了出去。在空中他把降落伞拉环塞进口袋当作第二个纪念品,然后有条不紊的给小筏子充气,降落伞也没解下,就拖在身后的海面上。当他的队友急急忙忙呼叫救生队时,他哼着小调给.45 口径的手枪上油,跟停在筏子上的一只信天翁说话,用鱼线钓鱼,最后把降落伞拖到身上,开始蒙头大睡。一直到 10 个小时后,一架过路的 PBY 才把他捞起来,重返战场的托玛斯在 10 月 11 日又干掉三架零战,使战绩上升到 17.5 架。









心理素质超强的托马斯中尉,他的座机左侧引擎罩上都绘有这个称为“Gus's Gopher”的小动物




游戏《IL2》截图

  在 10 月的后半个月里,所罗门航空队频繁攻击布甘维尔南部,总共有 60 次大的攻击,其中 8 次是战斗机清场,以损失 9 架飞机的代价击落日机 47 架。其中运气最好的还是黑羊中队,他们总是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在最恰当的地点。当老爹跟他的手下回到艾斯普里劳补给休整时,卡希利上空的情况基本被盟军完全控制。

  到 1943 年 10 月底,日本海航的 201 和 204 航空队从布干维尔撤往拉包尔,意味着布甘维尔被彻底瘫痪,日军在南太平洋的重要据点——拉包尔直接暴露在盟军面前。这是新不列颠群岛中的一个巨大海空要塞,总共有 5 座机场保卫着岛上的辛普森港和卡拉维亚湾,岛的最西端都是洼地和沼泽,不适合修筑机场,其中拉库纳伊机场(Lakunai)是最主要的战斗机机场,4,500 英尺的跑道尽头就是火山,日军将这里称为 Rabinjikku,意思是拉包尔下机场,瓦纳卡努(Vunakanau)是拉包尔上机场,此外还有托贝拉机场(Tobera)和拉波波机场(Rapopo)。拉包尔是块硬骨头,总共有 7 个防空营和 5 个机枪连担任着对空防卫,包括 8 门 127 毫米、15 门 120 毫米、95 门 80 毫米和 70 毫米、110 门 40 号毫米、250 门 25 毫米和 20 毫米小口径高炮。但是最强的力量还是在跑道上——拉包尔的半永久机库里就可以容纳 265 架战斗机和 166 架轰炸机。一年以来,日本海航与美国陆军第五航空队在拉包尔和莫尔兹比港之间的拉锯战中两败俱伤,在 12 月中旬的时候,日军大约还有 300 架飞机可用,而美国陆航也付出了惨重代价:B-24 和 P-38 的损失高达 3 成,而轰炸的主力 B-25 损失更达到 40%。光是 11 月 2 日到 11 日的 4 次空袭中,第五航空队就损失 20 架 B-24,21 架 B-25 和 38 架 P-38。但日本更经不起这种消耗,此时西泽广义已经被调回国内担任教官,坂井三郎掉了一只眼睛正在养病;杉田庄一在 8 月 26 日的战斗中被 VMF-214 的海盗击落,虽然生还但严重受伤,被送回日本治疗;留下人里面最强的莫过 204 航空队的岩本彻三,这是日本海航的二号王牌,在中国战区有 14 架战绩,在此后所罗门空战中打下了差不多 40 架盟军飞机,其中 11 架是海盗,最终战绩将达到 80 架。但战争胜负不是靠一两个优秀飞行员可以挽回的,岩本从侵华战争开始一直到战斗二战结束,差不多在前线呆了整整 8 年!这样的老手此刻也是满心悲凉:“在 1943 年开始前我们还有希望,但现在大势已去,我们不能成为懦夫……我们都是可消耗的,没有人在想如何生存下去,剩下的只是为荣誉而战。”拉包尔的日本海军航空队从 1943 年秋天开始接收零战 52 型,这种型号比早期的 21 型在速度上稍快一点,但很多老手更宁愿用 21 型,因为后者比前者轻大约 600 磅,而只有轻巧的战斗机才能发挥出零战在水平缠斗中的特长。他们现在对美国人只能是羡慕,因为恶妇和海盗不仅在飞行性能上胜过零式,火力上也明显占优。照 253 中队小町定飞曹长(40 次胜利)的说法:“只要你被一架格鲁曼抓住尾部,下一瞬间就有猛烈的瓢泼弹雨倾泻过来,真希望我们也有格鲁曼和海盗那样的 6 挺.50 机枪。”








杉田庄一与岩本彻三(下)




第 204 航空队的零战 21/22 型

  此时,VF-17 终于到场了。10 月底,约翰·布莱克本少校指挥他的中队降落在新几内亚的奥东加机场(Ondonga),引擎上画着小小骷髅标志的海盗鱼贯滑下 4,000 米的白色珊瑚沙跑道,机场那边是 VMF-215 的地勤人员。已经在前面介绍过,VF-17 是最早装备海盗的两支海军中队之一,原本配属邦克山号航母,此时海盗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的航母安全起降纪录,但海军还是打算在未来的战斗中装备更加可靠的地狱猫战斗机。而海军的物流体系中根本没有海盗的备用件,一旦他们弄破一条轮胎,或者降落在别的航母上,将得不到最起码的维护。结果一纸调令把该中队送到所罗门最前线,作为陆基部队参战。实际上,也正是这种巧遇给了骷髅中队扬名立万的机会。VF-17 的指挥官布莱克本少校曾经参加过 1942 年 11 月的北非登陆,在那里他作为 VF-29 的指挥官,驾驶 F4F 从护航空母上起飞,但由于情报错误和通信不畅的原因迷航,最后油料耗尽迫降,在海里漂流了三天三夜之久。现在事隔差不多一年,他终于带着新的部下和新的战机出击了。




骷髅中队的 F4U-1A 终于出现在太平洋上空

  11 月 1 日,盟军在布甘维尔北部的托罗基纳角登陆,所罗门航空队提供 32 架战斗机,在登陆滩头上空巡逻,整整一天时间不断有日机从拉包尔源源赶来。7 点 37 分,骷髅中队的 8 架海盗在奥古斯塔皇后湾上空准时待命,8 分钟后,他们发现在 1 万 6 千英尺的高度出现了 40 架零战和 99 舰爆。布莱克本打算将他的 8 架海盗分两部分,一个编队盯住零战的同时,另一个编队攻击俯冲轰炸机,正确的做法是先攻击日本编队末端的俯冲轰炸机,但求战心切的队员们一头冲下去,在他们眼睛里零式就是全体日本飞机的化身,所有人奔着领头的敌方战斗机冲去。第一次过场后就有 4 架零式化作火球,而那些舰爆趁机四散逃跑,有组织的攻击很快变成无组织的追逐,又有 4 架零式被击落。

  接替 VF-17 是威廉森中校(Herbert Williamson)的 8 架海盗,来自 VMF-215 中队,他们拦截了大约 25 架日本战斗机和鱼雷机,并击落其中 8 架。下午 13:45 左右,从 214 中队调来的汉森中尉(Robert M. Hanson)盯上了 9 架 97 舰攻,并且在他们投弹前击落了其中 2 架和 1 架护航的零式,加上之前他在 214 中队的 2 次胜利,这天他成为了王牌。但是这个新出炉的王牌随即被另一架 97 的尾部机枪击中。迫降后一艘驱逐舰救起了这个小伙子,在船上受到了最大的感激,每个水手都过来拍他的肩膀,舰长请他站在舰桥上直到战斗结束。









汉森中尉与其座机

  下午,VF-17 作战官罗杰·赫德里克带领的编队找到 9 架零式,并击落击伤各一架,这天 VF-17 总共出动 5 次,每次 8 架海盗。托罗基纳角登陆圆满完成,标志着布甘维尔彻底被包围,战果包括空战击落的 22 架和舰上的高炮击落的 4 架,跟日本承认的损失数字完全一致,美国损失战斗机 4 架。同一天,日军将第三航空舰队的 173 架舰载机从特鲁克转调拉包尔,加上第 11 航空战队原本的 200 余架飞机,日本海军集中南太平洋的主要航空力量,全力反击美军的登陆。但就在第二天,从莫尔斯比港出击的美国第五航空军对拉包尔发动了全面大规模空袭,日间的空袭几乎每小时都有一次,直到晚上,澳大利亚空军第 8 中队和新西兰空军第 100 中队的英俊战士继续对拉包尔发动夜袭。11 月 5 日,TF38 的萨拉托加和普林斯顿号航空母舰也对拉包尔发动大胆的突袭。这种不间断的空袭让每个日本飞行员的神经几乎崩断。11 月 8 日,日军再次出动上百架飞机攻击托罗基纳角外海的登陆编队,6 架 VF-17 的海盗参加了激烈但是快速的防空战,击落 3 架日机,击伤 4 架。









VF-17 作战官罗杰·赫德里克与其战机,最后战绩 9 架

  11 月 11 日,三艘美国航母对拉包尔进行第二次攻击,包括艾塞克斯、邦克山两艘正规舰队航母和独立号轻航母在内。此前 11 月 5 日的空袭已经重创了拉包尔的日军重巡洋舰编队,保障了托罗基纳登陆场的安全,而 11 日的打击行动准备彻底粉碎那里的水面舰队。这次行动还是相当有风险的,拉包尔航空队在连日激战后虽然伤亡惨重,但搜刮全部家底,加上从新爱尔兰岛其他机场出击的日机,依然可以出动上百架战机的打击力量。美国人打算速战速决,因此将可以动用的舰载机全部用来突击,而编队本身的防空则完全交给所罗门航空队。

  清晨6  点,23 架 VF-17 的海盗和 VF-33 的 12 架地狱猫(从萨基角起飞)准时飞到编队上空,对骷髅中队而言,与邦克山的重逢唤醒了他们的回忆。那天的任务将很漫长,上午在编队上空提供掩护,中午在航母甲板上降落加油,下午再起飞巡逻,直到入夜特混编队撤出。在 35 架陆基战斗机的保护下,三艘航母开始放出机群,杀向东南方 160 英里以外的辛普森港。在空中盘旋 2 个半小时后,布莱克本带领 12 架海盗降落到邦克山 800 英尺长的甲板上,作战官赫德里克(Roger Hedrick)带领另外 11 架降落到艾塞克斯,地狱猫则降落到独立号的甲板上。这段时间由陆战队的海盗提供掩护,布莱克本和队员们在航母上洗澡、用餐,跟老朋友闲谈,对他们来说邦克山才是真正的家,完全不是到处破烂帐篷和生锈飞机的海岛机场可比的。11 点不到,骷髅中队再次起飞,而 VMF-212 和 221 则分头回到巴拉克玛(Barakoma)和蒙达机场,3 架 VF-17 的海盗发生引擎故障,先返回奥东加。10 点 42 分,第一架返航的地狱猫匆匆降落在邦克山甲板上,立即开始加油装弹,20 架海盗继续在上空盘旋,掩护第二波空袭机群完成出击准备。





油画《Fighting 17》,骷髅中队扫场中

  剩下的时间内一片平静,只有 11 点 30 分斯崔格中尉(Jim Streig)发现了编队北方 10 英里的地方有架孤零零的日机,他刚开始以为那是一架 Bf 109,实际那是 Ki-61 飞燕战斗机。这种使用液冷发动机的型号比别的日本战斗机俯冲和加速性能都有所胜出,那个日本飞行员打算跟美国人比俯冲,可惜他遇上的不是 P-40,而是海盗。两架飞机从 2 万 3 千英尺一直急降到 200 英尺,当飞燕准备改出俯冲的瞬间,紧跟在后面 300 码的海盗用一个短点射将对方送进大海。此时,编队的方位毫无疑问已经暴露了,下午 13 点 13 分,大规模空战爆发。




被美军缴获的 Ki-61 飞燕

  雷达发现 120 英里外大批日机在接近,航母迅速迎着风向开始放出第二波空袭机群。布莱克本抓住了另一架落单的飞燕,他击中对方左翼根部,那架日机一头掉进大海。1 点 51 分,距离编队 15 英里处,保罗·柯德雷中尉的小队发现日机大队了,航母上的航空导引员要他报告敌机数量,“我的天,成百上千。”实际上也确实很少看到如此庞大密集编队——大约 40 架九九舰爆和九七舰攻排在 18,000 英尺,60 多架零式在上方掩护,后面紧跟着大群一式陆攻,还夹杂着日本陆航 78 战队的飞燕战斗机。此时距离 VF-17 起飞已经有差不多 3 小时,去除返航要用的燃料后,油箱里就所剩无几了,航母又正在放出飞机,不能紧急降落加油。所以他们的作战时间很短,最多只能做一到两个通场就必须返航,但这足以冲进日军的整齐编队中捞一大把了。“小子们,开工了!”VF-17 的海盗开始加速前进,要为航母赢得放出飞机最宝贵的几分钟。

  斯崔格中尉继续一马当先,在 24,000 英尺高度干掉一架零式,然后被更多的敌机包围。这时就可以发挥 F4U 出众的高空性能了,他向后一拉操纵杆,R-2800 发动机开始怒吼,强大的推力轻松将他送到 28,000 英尺,日本人追之莫及。掉过头来的斯崔格再次俯冲,这又是一次典型的海盗攻击,一架零式 21 型的水平舵首先被咬碎,然后一架 32 型的机翼被击伤,但油料已经不够他去确认战果了,只能悻悻返回。别的很多飞行员都是这样,赫德里克也将一架零式打得起火以后赶紧返航,盖尔中尉(C. D. Gile)紧追着一架 97 舰攻,一直钻进邦克山的密集高炮中将其击落。此时 VF-18 中队的第一架地狱猫,“比利”瓦兹中尉刚离开邦克山的甲板,还来不及收起起落架,就迎面将一架九九舰爆击落。而骷髅中队已经打下了十多架敌机,纷纷开始返航,海空大战此时刚刚开始。航母编队紧缩成 2,000 码直径的防空圈,所有防空火力都开始喷射,一些停在甲板上的地狱俯冲者都在用后座机枪朝天乱打,40 毫米的博福斯和 20 毫米的厄利空机炮编织成密不通气的火网,甚至将一枚落下的炸弹凌空打爆。埃塞克斯的地狱猫也跃到空中,不收起落架就开始大打出手。乔治·布莱尔少尉的座机还来不及补充子弹,但他照样起飞,用副油箱砸中了一架九七舰攻!此时天空中到处是双方战机和防空炮火打出的团团黑烟。VF-17 的霍华德·布里斯中尉正在返航途中,突然一架被地狱猫追逐的九七舰攻慌慌张张出现在他前方,随即被准确的长连射打进海里。这时他发现另一架舰攻正贴着海面进入投弹路线,布里斯中尉在第三次过场后才将其击落,距离邦克山不到 1,000 码。但他还不能返航,第三架舰攻也出现了,布里斯的海盗从对方尾部 4 点进入攻击,同时一架地狱猫也从 9 点位置突然撞近来,两架飞机的交叉火力很快将这架鱼雷机击落。布里斯中尉和盖尔中尉临时编组返航了,当他们降落到巴拉克玛机场时,油箱里只剩下 5 分钟的油料。



美国海军 20mm 炮手在观看海盗追逐零式

  凯福德中尉(Ira Kepford)本来已经在返航的路上,天边的阵阵炮火让首次参战的他热血沸腾,于是不顾一切的掉头折返,刚好抓住一队刚刚完成俯冲的 99 舰爆,在几秒钟内他击落了第一架,打炸了第二第三架,严重击伤第四架。几分钟后,刚刚开始返航的他撞见日军的第二波攻击机群,于是又一次折返,他看见一架九七舰攻正顺着邦克山的尾迹前进,打算从后面来一次雷击。中尉一路衔尾追击,从猛烈的高炮火网中钻过,他的海盗吃了好几发自己人的 20 毫米炮弹,一直追到那架鱼雷机后方仅有 15 英尺,螺旋桨几乎砍到对方机尾的距离才开火,抢走了舰上高炮手的成绩。此时他的燃料和弹药几乎见底,只得向邦克山求救,而日机正发动第三次攻击,航母在拼命机动规避中,他只得在上空盘旋一直到 3 点 20 分战斗结束。下午 16 点 30 分,凯福德中尉完成补给,18:00 独自返回 Ondonga 机场,在这天他整整飞了 11 个小时,在航母起降两次,击落敌机 4 架。这天 VF-17 总的成绩是 18 架确认击落,1.5 架可能击落。3 架 F4U 受损,还有两架在返回途中油料用尽了迫降在海面,所有飞行员安然无恙。




凯福德中尉的正版签名照片,最终战绩 16 架





凯福德 29 号 F4U-1A

  在 46 分钟的激烈战斗后,日本人损失高达 14 架九七舰攻,17 架九九舰爆和 8 架零式,更多的飞机带着累累伤痕返航。日本第三航空舰队的老本见底了,两周前从特鲁克转场飞来时的 173 架飞机现在还剩下 52 架,只能返回卡罗林重整。但拉包尔依然在活动。11 月 17 日,日军再次出动 70 架轰炸机,在 40 多架零式掩护下奔袭托罗基纳滩头(这个数字来自 204 航空队日志),当日军轰炸机在 25,000 英尺高度接近奥古斯塔湾时,8 架 VF-17 的海盗也在同一高度巡逻,他们在日军战斗机反应过来以前冲进轰炸机编队,罗伯特·安德森中尉的座机被一对零式 21 型围攻击落,操刀的是岩本彻三。但他手下的飞行员绝大多数是刚从日本国内补充来的新手,被骷髅中队的老兵们按照惯用的手法切割击破,他们总共击落 10 架日机,自己损失 2 架。19 日和2 0 日起,日本人改变战略,每次都在早上出动小编队攻击托罗基纳滩头,在美国人反应过来前扔掉炸弹就跑。中队的技术官达文波特中尉(Butch Davenport)提出了一个伏击战术。21 日,他率领的 4 架海盗在黎明前起飞,高度保持在 3,000 英尺以下,藏在奥古斯塔皇后湾附近群山的阴影中。他们在那里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太阳升起来,日本人还没来,他们正打算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发现“5 点 35 分,从 11 点钟方向贴着海面来了 6 架零式的紧密编队”,达文波特贴近对方带队长机,从很近的距离将对方打得凌空爆炸;与此同时,第二架零式从他左侧射来一串子弹,但偏转角过大未能命中,那架日机随即被弗里曼中尉击落。在之后的猫抓老鼠战斗中,达文波特梅开二度,他的队友也击落了 2 架,最后一架见事不妙向西北方逃离,被弗里曼追上击落。达文波特的第一个受害者此时已经被鱼雷艇捞起,每天早上饱受骚扰的水兵们纷纷对其施以老拳。从审问中得知,这个日本人是刚从特鲁克派来的参谋人员,负责调查为什么拉包尔在短时间内损失这么多的飞机。月底,VF-17 返回埃斯普里劳休整,至此他们有 45 个确认战果,3 名飞行员阵亡,损失 5 架海盗,但只有 2 架是战斗中被击落的。




  VF-17 并不是海军第一个参战的海盗中队,这项荣誉其实要落在 VF(N)-75 头上,这是海军的第一个夜间战斗机中队,指挥官韦海姆少校(W. J. Widhelm)曾经是驾驶 SBD 参加 1942 年一系列航母大战的资深飞行员,他的新中队在 1943 年 4 月成立于罗德岛的匡塞特角海军航空站,手下飞行员可谓个个老鸟:跟他前往所罗门的飞行员至少有 1,000 小时的飞行纪录,全中队平均则是 2,000 小时!到 8 月时候他们总共有 8 架崭新的 F4U-2 战斗机,韦海姆将中队分成两个小队,另外一半交给作战官哈默尔少校(R. E. Harmer)指挥,后来成为 VF(N)-101 的中队长。





部署在“勇猛”号航母上的 F4U-2 夜间战斗机,在右翼上安装了雷达舱

  第一小队带着 6 架飞机前往南太平洋,9 月 11 日,他们来到艾斯普里劳,除了飞行员和飞机外,还带着 2 名雷达操作员和 12 名士官。10 月 2 日他们就开始了首次夜间战斗巡逻(此时还有陆基的夜间引导雷达),比 17 中队早了几乎 30 天。这段时间日本人几乎没什么夜间活动,所以他们的工作就是坐在座舱里,随时准备起飞。10 月底,韦勒拉维拉岛上建立起第一个地面引导站,代号“月光”,几乎在同时日本夜间骚扰飞行也开始了。



1944 年 1 月部署在“企业”号上的 F4U-2,隶属 VF(N)-101

  一般来说,傍晚最后一班巡逻机在 7 点降落,然后天色就完全暗了。劳累一天的飞行员各自回帐躺下,在蜡烛下面跟战友谈上几句话,在闷热中进入睡眠。除开哨兵,晚上 9 点以后就很少有人走动的,每个人都在准备第二天早上 4 点的出击。这时候日本人就来了,来袭的日机通常是些低速的水上飞机,被美国人叫作“晚上查房的查理”或者“擦机器的查理”(晚上是地勤擦洗维护飞机的时间)。从半夜 12 点开始,熟睡中的人们隐隐听到越来越响的轰鸣声,纷纷从囫囵觉中惊醒,慌慌张张跑出帐篷查看,会发现雨已经停了,天上是一轮明月,这被飞行员或者伦敦的市民叫做“轰炸者之月”。很多人只穿着钢盔和丛林靴——衣服和裤子都是用不上的。然后探照灯就突然亮起来,像盲人的手指一样在天幕上乱摸索。远处不规则的引擎轰鸣越来越近,探照灯偶尔会撞上敌机编队,四下各种口径的高炮就开始“咔砰咔砰”拼命开火。偶尔有一发炮弹击中倒霉的敌机,看它冒着烟缓缓滑落,整个营地就像观看球赛的观众一样热烈欢呼起来。更多时候对方的炸弹舱打开了,于是人人泡在掩体里咒骂——刚刚的豪雨已经使掩体变成没颈的水坑,坑里还常常成为蛤蟆和老鼠的乐园。如是折腾一番后,当宣布警报解除,往往已经过去 1 小时了,大伙回到帐篷睡下。到 2 点多的时候敌机再次光临,众人再次跌跌撞撞跳进掩体。4 点钟,两眼通红的飞行员一边骂娘一边来到食堂用餐,然后搭卡车前往机场,月亮开始下沉,基地所有灯光熄灭,日机再次来袭,大伙儿匆忙蹦出车厢,在路边的烂泥里躺到警报过去,然后筋疲力尽地前往机场,进入紧张的巡逻和空战,继续一天的身心消耗。从 10 月 20 日到 31 日,蒙达机场总共遭到了 15 次这样的骚扰袭击,每个人都在巨大的压力下高强度出击。有一天晚上波音顿少校在 1 点钟独自驾机升空,以后的 4 小时内日本轰炸机始终在蒙达机场周围盘旋,但都不敢靠近投弹,那个凌晨格外安静——没有一次警报,所有人对老爹感激涕零。在早上 5 点他也降落了,另外 6 名飞行员准备升空接他的班,但还没起飞迫不及待的日本人就来了,214 中队的博加特中尉在座机旁被炸弹的气浪震飞,另外 5 架飞机立即起飞,整整追逐了 75 英里将那架轰炸机干掉。但当天晚上,骚扰轰炸还在继续。这就是西南太平洋,双方都有全世界最富有攻击精神的飞行员。




专用夜间战斗机的到来使得日机有所收敛

  75 中队的到来也仅能舒缓这里的状况,在最初他们的战绩并不理想,没能击落一架敌机,原因也是多方面的,起飞被延误,错误的地面引导,日军的无线电对抗措施等等。在 10 月 31 日和 9 月 1 日晚上,他们总共起飞 7 次,其中 5 次是在最后接近阶段机载雷达失灵从而没发现对手,两次发现敌机并拦截,一架日机逃走了,另一架被击落。

  31 日晚上 11 点 10 分,奥尼尔中尉(H. D. O’Neill)从蒙达机场起飞,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引导站告诉他肖特兰岛东南方有敌机,但那又是误报,幸好那晚月光很好,中尉很清楚的看到 1 万英尺的高度有架一式陆攻,双方正相对飞行,海盗在 12,000 英尺的地方。他做了个小半径的转弯,加速追上去,在距离 200 码的地方开火,那架轰炸机的引擎被击中起火,不久熄灭了。笨重的轰炸机开始左右转向,但在明亮的月光下无所遁形,再次接近的海盗在 7,500 英尺高度开火,彻底将对方变成一团火球,肖特兰岛上的探照灯一直照着轰炸机的残骸,直到它坠入大海。




Hobbycraft 模型封绘:奥尼尔中尉击落 G4M

  12 月 10 日开始,韦海姆少校将两架飞机派到刚刚落成的托罗基纳角机场,每晚都保持一架飞机在空中巡逻,直到 1944 年 1 月为止,他们总共击落了 5 架夜间入侵者。其中 12 月 11 日晚上的战斗最为特别,故事的主角还是奥尼尔中尉。晚上 23 点起飞后,他在机场南方大概 3,000 英尺高度发现敌机,并且注意到对方引擎的尾焰逐渐变小,说明日机正在加速远去。在追上去之前,他按照惯例首先试射机枪,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导引站告诉他说那架日机掉了下去,此刻高度已经脱离雷达探测范围,然后海面上的一艘登陆艇报告说一架一式陆攻刚刚掉进海里。糊里糊涂的奥尼尔开始返航,心想这就是所谓的鬼使神差了,试射出的子弹居然在漆黑的夜里打下了素未谋面的敌机。

  整个 12 月间,75 中队击落了两架 2 式水战,还有一架可能击落,1 月击落 99 舰爆两架,这些战斗大多发生在夜间 23 点到第二天凌晨 5 点之间,高度从 3,000 到 8,000 英尺不等。其实战果都是次要的,关键是 75 夜战中队在这段时间里获得的夜间拦截经验。比如说,晚上从托罗基纳角狭窄的临时跑道起飞是很危险的,漏出的滑油常常喷到风挡玻璃上,使鸟笼型的座舱视野更差,韦海姆建议设计一种减速装置,因为对于那些低空低速的夜间袭击者来说,海盗的速度太高了,不当心就会错过开火的机会。但这些问题在所罗门都没有得到解决,实际上,F4U-2 是海盗家族唯一参加二战的夜间型号,它有足够速度和爬升率使得每一架被发现的日机都在劫难逃,也可以在 95 节的低速下做小角度转弯,足以对付缓慢的一式陆攻和 99 舰爆。

  12 月 9 日,海军工程兵还在匆匆赶建托罗基纳角的临时机场,陆战队 212 和 215 中队的地勤人员已经先期到达,开始做各种准备工作。第二天,在他们降落的时候,莫雷尔少校(Rivers Morrell)率领 216 中队的 17 架海盗在上空巡逻。他们的工作是这样安排的:216 中队负责基地上空的防空,而其他战斗机中队则向北推进,为 12 月 17 日即将发动对拉包尔的大扫荡清空道路。




VMF-212“恶魔猫”中队队徽

   根据陆军和海军的分工方案,布干维尔以西属于西南太平洋战区,所以拉包尔由驻莫尔兹比港的第五航空队和澳大利亚空军负责。此时,又有包括 70 架战斗机在内的 133 架日本海航飞机从特鲁克转场至拉包尔,维持着那里大约 300 架的数量。1943 年 12 月,麦克阿瑟上将决定攻占格罗斯特角,为进攻新几内亚北岸扫清障碍,但在直接攻击之前,他打算先对马加斯角发动佯攻吸引日军注意。15 日黎明前,日军侦察机发现美国登陆船队正朝新不列颠岛西侧开去,在随后的两天里,来自拉包尔的零战,来自维瓦克的隼和飞燕,与第五航空队的闪电和雷电在滩头上空打成一团。美军的 432 和 431 战斗机大队在日军每天早中晚的频繁袭击下身心憔悴。因此,所罗门航空队从 12 月 17 日开始攻击拉包尔,为陆军分担压力。

   海盗开始直接面对拉包尔的顽固和强悍,除了地面炮火和敌机拦截外,天气总是很差,有好几次任务中拉包尔上空的云层高度仅有数百英尺,飞行员可以在很近的距离观察阵阵雷电在云层中轰响,偶尔拉出巨大的光柱,直插 4 万英尺的高空。就在这低矮狭窄的空间里,低空飞行的轰炸机、护航战斗机、拦截的零式在沸腾的云海中上下翻飞,随时有气流裹挟着雨云将编队冲散,云洞中偶尔漏出的阳光混着时不时的闪电让人头晕眼花。这时唯一找到方向的做法就是接近地面,然后你就会看到辛普森港的日军舰船和沿着火山壁密密排布的防空阵地,高射炮弹炸出五颜六色的烟团,混着地面上步兵拼命点放的黑色烟幕,曳光弹的轨道在空中如同流萤乱舞。就在轰炸机准备进入投弹路线的瞬间,零式从云层中冲下来,直直撞到美国人编队里,盯着一架不停开火,直到对方冒烟坠落。轰炸机的机枪手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乱射,因为距离太近了,不小心就会误伤自己人。而被击中的零式往往一头撞向目标,与之同归于尽。护航战斗机多半远远散开,唯恐被自己人的 12.7 毫米火网击落,实际上他们也没有办法一边攻击敌机一边保护缓慢的轰炸机护航。在激烈的缠斗中,任何多于 2 架的战术编队都被打散了,落单的战斗机只能远远跟在大队后方,看见有日机突袭就冲上前去交换一轮子弹将其赶走。杀气腾腾的 B-25 是攻击主力,除了机首两侧的固定机枪舱室、背部、尾部、腰部总共 10 挺大口径机枪以外,不少飞机还在机鼻加装 4-8 挺 12.7 毫米机枪阵列。这些杀人如割草的攻击机从低空进入,一边猛烈扫射地面人员、高炮阵地、营房、停机坪,甚至海港里的战舰,一边大量投下破片炸弹,爆炸产生的滚滚浓烟暂时淹没了远近所有飞机。突然领航员开始惨叫,“注意火山!”于是巨大的轰炸机贴着山壁几乎垂直往上飞,螺旋桨刮起的气流吹起火山灰,然后像 20 毫米炮弹一样纷纷砸在座舱玻璃和引擎罩上。轰炸机跌跌撞撞的爬升,穿过一大片雷云,云中是另外一群迷失方向的战斗机,不管敌我在努力求生和全力杀生之间迅速交换角色,同时靠仪表寻找方向。只有 25,000 英尺的高度上日本战斗机才少一些,生还的机组总算可以擦一下汗。一切安静下来,座舱玻璃上结起一层白霜,电台中一片沙沙声,陀螺仪在团团乱转,引擎过热了,机身某处传来不祥的抖动,机身机翼上弹痕累累。如果是从欧洲归来的轰炸机组这时多半就浑身放松了,德国空军的短腿战斗机最多“护送”到荷兰边境就会返航,但这里是西南太平洋!日本人会死死追出上百英里,甚至一直追回美军机场!美军战斗机飞行员在执行过每次护航任务后平均缩水 10 磅,这就是拉包尔,这就是恐怖的所罗门空域!




机鼻有 8 挺,机身两侧还有 4 挺前射机枪的 B-25J

  12 月 17 日刚好是怀特兄弟首次飞行的 50 周年,所罗门航空队打算根据布干维尔绞杀战的经验,先来一次战斗机清场。此时可以调用 270 架战斗机,但 69 架是短腿的 P-39 空中眼镜蛇,所以 71 架海盗和 58 架地狱猫将是战斗的主力,还有 39 架 P-40 战鹰和陆军的 31 架 P-38 闪电。此时海盗还挣扎在各种各样的机械故障中,尽管它的战斗纪录光辉灿烂。在 17 日这天,只有 47 架海盗可以出动,与 53 架地狱猫和 36 架战鹰相比,海盗中队的出动率只有三分之二。当然,同样复杂精密的洛克希德闪电完好率更低,仅有 38%而已。这样,不包括 P-39 在内,总共有 150 架战斗机将参加这次行动,所罗门航空队打算采用布甘维尔相同的做法,首先用大规模的战斗机清场扫平日军的抵抗。凌晨 4 点 45 分,各中队从韦拉拉维拉、拉塞尔和蒙达起飞,6 点开始依次降落到托罗基纳角简易机场加油。8 点半,随着塔台上的绿灯亮起,31 架海盗、22 架地狱猫和 23 架新西兰小鹰再次起飞,在布干维尔海岸线上空完成编队:VMF-222、223 和 214 的 F4U 从 20,000 英尺到 26,000 英尺高低排开,VMF-216 的 8 架海盗来回策应,海军 VF-33、40 的 F6F 负责 15,000 到 2 万英尺,15,000 英尺以下交给新西兰空军的 14 和 16 中队。

  这天的行动并不顺利,10 点 20 分,当所罗门航空队的机群飞临拉包尔上空时,大部分日军战斗机已经外出前往马加斯角轰炸扫射了。而盟军的战斗机由于性能不同,起飞时间和机场不同,造成了配合上的些许时差。新西兰的 P-40 首先赶到战场,比预定时间早了一两分钟,当他们放心的冲向目标时,负责在高空提供掩护的美国战斗机还没有开到!这种误差将造成昂贵的代价,新西兰人在拉包尔东南方 20 英里的卡邦加湾上空首先遭遇 204 战队的 12 架零战,带队的是伊藤清飞曹长(17 次胜利),随后 201 战队的 15 架零战和 253 战队也相继起飞投入战斗,战斗全方位的展开,大队长欧文·弗里曼(Trevo Owen Freeman)一边在电台里大叫“东条去吃屎啊”,一边指挥部下抢占高度,在一场混战后新西兰人干掉了 5 架日机,自己也有 3 架被击落,其中包括弗里曼大队长本人。当美国人赶到战场后,他们发现预定的清场已经变成了追逐战,美军战斗机陆续从高空冲下来投入战斗,日军返航的战斗机陆续起飞参战。这种方式成为今后几天里的主旋律,拉包尔的日本海军航空兵在机场上空和登陆场之间来回奔命,大部分飞行员都疲惫不堪。以至于如果机场遭遇大机群空袭,他们就不再升空迎战,波音顿开始意识到大规模清场的缺点:己方全体出击的后果是容易被发现,拉包尔虽然还拥有大规模的战斗机部队,但对方无意做全面对抗,如果是小机群说不定可以起到更好的偷袭效果。此后所罗门航空队调整策略,每次行动出击的战斗机不得多于 48 架。规定参战中队应该有更好的协同,编队指挥官要飞在整个编队之前最容易发现敌机的地方;一旦突袭的目的达到,己方占据高度优势开始空战或是清场时,编队指挥官要飞到整个编队的最低一层,从那里他可以一目了然的把握整个战场局势,从而更有效的调度、指挥部下战斗。

  23 日,新战术开始运用了,首先是 44 架战斗机掩护陆军的 24 架 B-24 前往拉包尔,然后是 48 架陆战队和陆航的战斗机作为打击编队跟在后方 15 分钟的地方。当轰炸机在 21,000 英尺进入投弹路线时,20 架零式突然从云层上方冲下来,随即被后卫逮个正着。美国方面宣称击落击落 30 架日机,214 中队干掉其中 12 架,波音顿一口气打下 4 架,战绩升至 24 架。此后,从托罗基纳角出击的四个海盗中队就用这种中小规模的战斗机清场,配合陆军的轰炸机一起,不断消耗着拉包尔的防空力量。光在 27 日和 28 日两天,52 架日本飞机在空中和跑道上被击杀,其中 33 架是陆战队的功劳。到 31 日为止,盟军在新不列颠群岛上空宣称击落 147 架日本飞机,当然是实际损失可能比这个数字小,因为根据日本人的纪录,在 1944 年新年到来时,拉包尔大约还有 200 架飞机。此时岩本的座舱旁边已经差不多有 60 朵樱花标志,尽管日本人从 1943 年 6 月以后不再统计个人战绩,将其归到中队集体战绩里,岩本这样的老手依然计算着自己的战果。此时日本国内正在吹嘘,他们从 1942 年 10 月开始到 1944 年 2 月间,总共在所罗门空域击落了 1,357 架盟军战斗机,611 架轻型轰炸机和 50 架重型轰炸机。除了飘飘然的大本营和国民外,那些真正战斗在第一线的人,那些日本海航最后一批精英却在遥远的岛屿上无休止的战斗,他们得不到任何勋章、提升或是休假,已经被剥夺了胜利和生存的希望,他们只能为了职责和荣誉一直战斗到死。




  12 月,VMF-223 中队在新任队长马里安·卡尔少校带领下重返所罗门,少校在前一轮次总成绩积累到 16.5 架(1943.8.20-10.21),现在换装 F4U-1A 以后如虎添翼,12 月 23 日和 27 日,他在拉包尔上空击落彗星和零式各一架,将战绩提高到 18.5,成为波音顿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对这些王牌来说,过多注意个人战绩或许是有害的,会影响正常的心态和判断力,波音顿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形,他在中国战场已经击落过 6 架敌机这已经是公认的战绩(AVG 的资料稍有不同)。在 27 日的战斗后,他的总战绩已经到达 25 架,只比福斯和里肯贝克的纪录少 1 架。但时间对他很不利,214 中队在 1 月中旬就要回去休整,如果要破纪录的话,他必须赶快。这期间天气开始恶化,行动常常取消,剩下的日子可以扳着指头计算了。



VMF-223“战斗的牛头犬”中队队徽




马里安.卡尔 1943 年 12 月收获其第 17 个战果,在腊包尔上空击落一架 Ki-61

   眼看时间将尽,老爹显得比平常更加急躁,一些记者和不相关的人都开玩笑的问他什么时候破纪录,但只有 214 中队的人才明白他们的队长几乎已经到了极限,甚至要在眼角放一些烟叶才能防止自己在值勤时睡着。1 月 2 日,在韦勒拉维拉岛上,卡尔少校正在为翌日的出击做准备,这是一次去拉包尔的例行清场。考虑到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获得战绩,卡尔很大度的把这次机会让给 214 中队,后者很感激的接受了。就平时来说,这两个王牌在私下并没什么深交,既不能是朋友也不是对手,但彼此敬佩对方的胆识和才能。

  第二天,黑羊在拉包尔上空遭遇到大约 60 架日机的抵抗,从 12,000 英尺到 15,000 英尺高度到处是殊死搏杀,海盗占据了高度优势。在第一次过场后,214 中队的成员们看见队长打爆了一架零式,纷纷为此欢呼,但战斗很快变得混乱,双方开始在云中出没四处追赶。波音顿和他的僚机乔治·阿西蒙上尉注意到低空有更多的零式,于是追下去,跟自己的队员分开了。一直到了云层下方才发现敌人是如此之多,他们两人被团团包围。这次战斗从 12,000 英尺一直打到海面,两架海盗飞着奇萨剪,轮流掩护对方的尾部,在这个过程中每人击落了对方后面的一架零式。但此时阿西蒙的飞机被击中了,他跌跌撞撞往下飞,更多的零式追上去要结果这个受伤的对手,而老爹则摆着机头拼命开火将敌机赶走,就在千疮百孔的僚机坠海前,他击落了那天第三架敌机,然后一切就到此为止了。他的座机在海面上几乎零高度的地方被日机打成一块破布,油箱也被打穿,他只能将飞机倒过来,然后打开座舱让自己掉下去。降落伞在 300 英尺的高度打开,以至于“刚被往上拉了一把就掉进海里,连摇摆都来不及”。





战后杜鲁门总统向老爹颁发国会荣誉勋章,最终未成“追授”

   剩下的一刻钟里面,日机轮流飞过,用剩下的子弹朝海面上漂来漂去的波音顿少校射击,但没人打中。他因此一直不敢打开充气筏,直到整整游了两小时,看见日本人都飞走以后才打开筏子爬进去,开始祈祷自己随着洋流漂到圣乔治角,好被那里的观察哨营救。但事与愿违,天黑后一艘潜艇突然在不远处浮上来,在看清对方舰桥上的太阳旗后,少校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的.38 口径的柯尔特手枪扔进海里——枪里装着日内瓦公约禁用的软尖弹头。奇怪的是日本人从来没有公布他们已经抓获波音顿少校,于是,三个月后,他被“追绶”国会荣誉勋章。波音顿少校最后两架战绩虽然没有人可以证明,但得到了官方的一致认可,老爹最终以总共 28 次胜利成为陆战队第一王牌。5 天后,失去队长的 214 中队结束他们的第三次战斗档期,这段时间里总共确认击落日机 97 架,可能击落 32 架,另外还有地面击毁 21 架,加上先前取得的 30 次胜利,排名陆战队各中队中第七。卡尔少校在 30 天后被调到 12 大队当参谋军官,从此告别空战,失去了增加战绩的任何机会。



波音顿受勋时的标准照




漫画波音顿,头戴著名的棒球帽

  让我在这里结束老爹的故事,他首先被转移到特鲁克,2 月 17 日,一架一式陆战准备将 6 名美国战俘送往塞班,其中包括波音顿和 VMF-212 的博耶尔少校(Donald Boyle)在内。就在起飞后不久,飞行员突然做了个紧急降落,因为 TF-58 的 9 艘航母就在那天对特鲁克发动了全面扫荡。“我们刚刚爬出来,运输机就在眼前变成一顿燃烧的残骸,跑道上所有看得见的东西都在燃烧,我们蜷在路边一条壕沟里,观赏着眼前这场最壮丽的海军节大游行。不久几个日本飞行员也跳进壕沟,看到我们不禁吓了一跳,然后开始大声咒骂,纷纷捡起地上的土坷垃扔过来。”这场大扫荡直到下午才结束,他们才搭载一架日军缴获的 DC-3 飞往塞班,波音顿和他的同伴一直在日本的战俘营里呆到战争结束。









老年的波音顿,拥有大批的粉丝

  这是另一个故事:1998 年 7 月 10 日,一辆灵柩车在俄勒冈州罗斯堡外的高速公路上疾驰,大群巡警在前方开道,护送他们熟知的“卡尔老头”前往机场,这个和气但是倔强的老头曾经收到过无数超速罚单。“他会喜欢这种方式的。”47 岁的布鲁斯·卡尔说,灵柩中长眠着他的父亲,马里安·卡尔少将。灵柩到达华盛顿国际机场后,直接送往阿灵顿国家公墓,4架陆战队的 F/A-18 大黄蜂战斗机从庄园上空呼啸而过,其中一架突然拉升,离开队形独自踯躅,如同僚机在追寻失去的长机,用悲伤的追悼者队形(Missing Man Formation)缅怀这名老将。公墓鸣放 21 响礼炮,最后一次向他敬礼,一匹没有骑手的黑马拖着灵柩缓缓走向墓地,21 人的乐队吹奏起“前进,基督的战士”,后面跟着上百名陆战队员的方阵,黑色皮鞋轻轻落在碎石路上,护送这位勇者走过波德马克河。




  1942 年 6 月 4 日,卡尔上尉在中途岛首次参战,击落 1 架零式,此战中 VMF-221 几乎被全部消灭,他是少数生还的飞行员之一;1943 年 8 月 20 日,他作为首批仙人掌航空队之一降落在亨德森机场,在其后几乎每天不间断的空战中,驾驶野猫取得 16.5 次胜利,击毙台南航空队的笹井醇一中尉;1945 年,以 18.5 次胜利的成绩结束二战后,转行成为试飞员;第一名陆战队直升机驾驶员;第一个驾驶 P-80A 喷气机完成航母起降的陆战队飞行员;陆战队第一个喷气战斗机中队 VMF-122 的指挥官;驾驶道格拉斯 D-588 两次打破世界速度和升限纪录;驾驶 F2H-2P 侦察中国大陆;驾驶 F-4 鬼怪式战斗机在越南上空参战时他已经 51 岁;获得三枚海军十字勋章,四枚军团荣誉勋章,五枚优异飞行勋章,他的飞行勋章上有十四颗金星,一生飞过 200 多种机型,累计飞行时间一万四千小时!1998 年 6 月 28 日,退役的将军在俄勒冈家中与一名入室抢劫的 19 岁青年搏斗,头部中枪去世,陆战队从此失去了最伟大的战士。与将军相伴 50 年的爱妻埃德纳说,“我和卡尔都不会怨恨那个年轻人,甚至为他感到难过,这么早就糟蹋了自己的生活。”也许将军更愿意用这种英勇的方式去世而不是躺在病床上老死,用巴雷特·提尔曼的话说:“这个人用内在的坚毅和外在的谦和为这个国家贡献了一生,他是个好人,我很高兴他也是我的朋友。”


1943 年英俊的卡尔上尉在他的 F4U-1A 前留影

  在这段时间,战斗机飞行员之间流传着很多奇闻轶事。1 月 4 日,就在老爹失踪后,所罗门航空队出动 4 个中队的海盗前往拉包尔地区搜索清场,海军也贡献出 VF-40 中队的地狱猫,他们与 204 和 253 中队的大约 50 架零式展开战斗,日本人宣称击落了其中 16 架海盗和 2 架地狱猫,实际上那天美国人唯一没有返航的 VMF-321 的哈维·卡特上尉,当谷水竹雄飞曹长的零式飞过圣乔治角上空时,他看见海面上有一朵降落伞刚刚溅落,于是降低高度,把自己的救生具扔了下去,他看见对方在游向救生筏,并且感激地朝天上挥手。尽管此后卡特上尉还是失踪了,这个小插曲让我们看到,即便在残酷血腥的南太平洋空战中,也偶尔有一丝宽容大度的人性在闪光。当然更多的时候双方不留战俘,在空中射杀对方跳伞的飞行员并不罕见,流落荒岛的盟军飞行员如果被日本巡逻队发现,常常被当作间谍一样立即处决,波音顿少校被捞起来以后吃了一顿老拳还算是幸运的。以至于当时美国飞行员之间开玩笑说,如果你在对方机场附近中弹无法返航,最明智的做法是马上对准跑道,干净利索的降落,然后马上跑到日本军官的帐篷里,这样说不定还能保全性命。1 月 15 日,321 中队的马里安·麦考恩上尉(Marion McCown)上尉在日军机场上空被击落,队友们最后看见他迫降在一条跑道附近,几天后日本电台宣布麦考恩上尉正被送往东京。队友们相信这个老实的飞行员大概是把玩笑话当真了,也因此保全了性命。

  接着接过火炬的是 215 中队,在中队长欧文斯少校(Robert G. Owens)带领下,1 月成为他们的黄金猎期。这是他们第三次回到战场,与其他中队来来去去的人员调动有所不同,215 中队的飞行员几乎都是老班子,领跑在最前面的是汉森中尉和阿尔德里希上尉(Don Aldrich),后者在 1943 年第一次来到战区后就击落了 5 架日机成为王牌。14 日早上 6:05,215 中队从韦拉拉韦拉起飞,1 小后到达托罗基纳角加油,在那里他们得到任务为轰炸机护航,10:10 再次起飞后,一架飞机在起飞时坠毁,剩下 21 架海盗在 11:15 与 TBF 机群汇合,在新爱尔兰岛上空遭遇 60 多架零战,战斗随即展开。汉森和他的僚机保曼中尉(R. V. Bowman)一直跟随着轰炸机,直到在辛普森港上空 200 英尺才掉头离开,发现低空有不少零战在盘旋,速度都不超过 180 节。海盗编队开始俯冲,在 1,500 英尺高度他们各自咬上一架日机,汉森的对手很快变成一个火球,而僚机追着对手冲进云层中,两人就这么分开了。汉森中尉也追着另一架零式冲进云中,在几乎零距离上将对方击落;穿出云层后,他发现下方居然有 30 多架零式,于是开始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战斗,反复的拉起—俯冲—射击。当时高度 3,000 英尺,两架日机在他下方 500 英尺处,日本人做小半径转弯向一侧的云层飞去,中尉打出一个几乎是 45 度偏差的长点射,将其中一架打炸。然后改出俯冲重新开始爬升,当他在 2,500 英尺再次钻出云层时,刚好发现自己刚好在一架零战尾部稍下方的位置,几乎没有瞄准就把一连串曳光弹打进对方的腹部,爆出一个大火球,于是中尉就发现了击落零式最有效的方法——从后下方攻击腹部。在几次过场后,他最后在 3,000 英尺高度再次抓住一架落单的零式,收获了这天这五次胜利,让自己的战绩翻了一番。20 分钟后当他在托罗基纳机场降落时,还剩下 20 加仑燃料和 400 发子弹。这只是个开始,他将在未来 17 天里连续击落 20 架日机。此战中还有 A.T.瓦尔纳上尉击落 4 架日机,VMF-215 中队总共击落日机 19 架,还有 6 个可能击落的战绩,自己损失飞机 3 架,飞行员 2 名。




215 中队的一张非正式合影。中间是欧文斯少校,身上缠满绷带。1944 年 1 月 24 日被自己的僚机误击,但少校还是原谅了他

  1 月底也是 VF-17 的黄金季节,这是他们第二次战斗轮回,布莱克本的骷髅中队驻扎在最前线的机场——托罗基纳角新落成的皮瓦机场(Piva),其中轰炸机机场被飞行员叫做皮瓦大叔,半英里外另有一条狭长的跑道供战斗机使用。除了 17 中队之外,还有陆战队的 211、321 和新西兰的一个 P-40 中队也挤在这个机场上。第一次任务是在 1 月 26 日,掩护 SBD 轰炸机前往拉包尔。美军机群在拉库奈伊机场上方跟迎击的日机相遇,并且击落 8 架零式。布莱克本自己干掉 1 架,他的僚机飞行员古腾库斯特中尉(D. H. Gutenkunst)击落 2 架。但这次战斗不是一边倒的,3 架海盗被击落,2 名飞行员失踪,4 架海盗重创。希尔少尉那天驾驶的是达文波特的 F4U,吃了好几发 20 毫米炮弹,尾部严重受伤,液压系统也坏了,降落时不能放下襟翼,结果在高速降落时他的飞机拿了大顶,按地勤的说法是“像一只臭鼬那样着地”,肚皮朝天还沿着钢制的跑道滑出一路火星,但少尉奇迹般的生还了,只有头部轻微受伤。第二天,65 架海盗在 12 架 P-40 配合下,掩护 B-25 机群轰炸拉包尔,日军出动 60-70 架战斗机迎击,VF-17 宣布击落 16 架敌机,2 架海盗也被击落。霍华德·布里斯中尉迫降在加扎拉角外海,很快被水上飞机救走。


  接着的几天里重复着类似的激烈战斗,在一系列对拉库奈伊机场和托贝拉机场的护航任务中,骷髅中队开始了破纪录的表演战,从 27 日到 30 日,他们总共取得 54 次胜利,此外还跟 215 中队分享 1.5 个战绩。最强的组合是“艾克”凯福德中尉和担任僚机的霍华德·布利斯,29 日,他们的双机编队在 3 万英尺担任自由猎手,掩护下方的主力机群,当一打零战从他们下方 6 千英尺扑向轰炸机时,这两个飞行员从高空冲下,在 10 分钟的过场—射击—拉起完成后,每人击落 4 架零式,这天 VF-17 总共击落 10 架日机,而自己无一损失。用赫德里克的话来说,“那时候我紧跟着轰炸机前进,每过几分钟头顶上就掉下来两架日机的残骸,整整齐齐的落下来,似乎还在保持编队飞行一样。一般日本战斗机总是保持在 2 万英尺高度,奇怪的是他们很少抬头往上搜索,而是完全依赖地面引导控制。”但拉包尔毕竟是日军重镇,战斗不可能总是这么一边倒的,到月底为止 VF-17 损失了 6 名飞行员和 10 架飞机,包括布利斯中尉自己在内。31 日他在托贝拉机场上空被击落,在水面迫降后就再没有出现。作为交换,骷髅中队总共在这 6 天的战斗中取得 60 个确认的战绩,布莱克本自己在第 6 天就一口气击落 4 架零战,这种疯狂的猎杀将一直持续到 2 月。与格鲁曼公司的野猫/地狱猫相比,海盗的格斗性能明显高出一大截,飞过 F6F 的飞行员一旦驾驶 F4U 参战,他首先会发现横滚性能大大强化了,在地狱猫上做横滚是很麻烦的事,得根据扭矩和速度的不断变化随时调整机翼配平片,而在海盗可以轻松自如的完成一连串横向滚转,过载超过 9G 也不是问题。(赫德里克曾经有次误入雷雨云,被气流扯得上下乱滚,当时过载高达 11G,至于海军的测试中更有 13G 的记录)




这是历任“海盗”中队长的传世信物。是用玻璃盒装着的骷髅头和两根腿骨。每当更换中队长时,会进行“遗骨交接 Passing of the bones”的仪式,由即将卸任的中队长把信物传给新的中队长,把“海盗精神”延续下去。追其起源,玻璃盒里的骨头原来是 VF-17“Jolly Rogers 海盗旗”中队(VF-84 的前身)时代 Jack Ernie 少尉的骸骨。Jack Ernie 少尉在第二次世界大战进攻冲绳的战斗中阵亡,在他坠机前,通过无线电给战友留言说,希望大家永远不要忘记飘扬的海盗旗。Jack Ernie 少尉的家人后来把这个盛有遗骨的玻璃盒送给 VF-17 中队,希望能完成 Jack Ernie 少尉的遗愿。“海盗旗”中队的成员为了永远纪念 Jack Ernie 少尉,于是接收了这个承载着其勇敢作战精神的玻璃盒,并将它作为中队的信物,时时激励中队成员(WWW.Tomcat521.com

  2 月 3 日,VMF-215 的 8 架海盗掩护 30 架 TBF 和 SBD 去轰炸托贝拉机场,护航的还有 VF-38 的 8 架地狱猫,在目标区域上空总共发现 15 架敌机,但没有一架能突破战斗机的保护,该中队的王牌哈罗德·斯皮尔斯上尉和克雷顿·钱德勒中尉打下了其中 3 架,剩下的日机四散逃开,剩下的海盗各自扫射地面目标。这其中就有罗伯特·汉森,此时他已经有 25 次胜利,其中 20 次是在拉包尔上空的 6 次出击中取得的,完全可以挑战陆战队头把交椅的位置,但就在这次出击中他永远失去了机会。有人看到他被高炮击中,有人说他在扫射完拉起时翼尖擦到了海面,不管怎样,汉森的海盗一头栽进圣乔治角外的汪洋大海中,队友们在上空盘旋良久,但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生还迹象。他是二战中第三名也是最后一名获得国会荣誉勋章的海盗飞行员,同时还是最年轻的获得者,如果他能再过 24 小时,就将迎来自己的 24 岁生日。

  1 周后,215 中队的飞行员结束了最后一次战斗轮次离开所罗门,在 18 周的战斗中该中队创造了所罗门地区战斗机部队的最高纪录,总共击落敌机 137 架,暂时取得第一的位置。其中 106 架是在后面 6 周内取得的,105 架战绩由 10 名王牌包办,占总数的四分之三,中队长欧文斯少校击落 7 架,除了汉森以外,唐纳德·阿尔德里希击落 20 架,哈罗德·斯皮尔斯击落 15 架。215 中队最初成立时的 24 名飞行员此时还有 14 名,但通常好的飞行员常常不是在空战中损失的,各国亦然,斯皮尔斯在 1944 年坠机身亡,阿尔德里希也在 1947 年一次降落时倾覆丧生。



哈罗德·斯皮尔斯





唐纳德·阿尔德里



VMF-215 的 3 大王牌:(从左至右)罗伯特·汉森 唐纳德·阿尔德里 哈罗德·斯皮尔斯 1944 年初在 Torokina 的合影。这 3 位就包办了 60 架日机

  在飞行员离去后,215 中队的地勤人员还留在布干维尔,这些起早摸黑的好人才是战斗胜利最大的功臣,所罗门航空队在短短三周内对拉包尔发动 3,000 架次的攻击,靠数量压倒对手,不少地勤每班都工作 48 小时以上,常常有人就直接累趴在机库里,但在所有人都累死之前,日本人首先熬不住了。

  2 月 18 日,骷髅中队的飞行员照例在沃纳卡努机场上空巡逻,8 架零战突然冲出来,4 比 8,赫德里克指挥海盗急速爬升,先把对方甩掉,再从高空俯冲而下,他自己击落了 3 架,另外三架海盗干掉了 4 架零战,最后 1 架见势不妙就跑了,这样,陆上作战的 VF-17 就超过 VMF-215 的战绩,海军的骷髅中队成为所罗门前线的头号中队。

  也许他们都不会意识到,第二天即将迎来所罗门最后一次成规模的空战。1944 年 2 月 19 日,所罗门航空队出动 146 架战机空袭拉包尔,其中有 72 架无畏和复仇者、20 架 P-40、44 架海盗和 10 架地狱猫。26 架海盗来自海盗旗中队,6 个 4 机编队在中高空提供掩护,切诺维斯中尉(Oscar Chenoweth)和卡宁汉中尉(Danny Cunningham)的海盗在整个编队前方 20 分钟的位置预警。高度 3 万英尺,他们的任务是提前发现埋伏中的日机,将防御者的队形冲散,然后交给后方的大队收拾。但这次他们没有发现任何潜伏的日本飞机,快到目标上空时开始下降高度,直到 18,000 英尺,这时才发现几架反应迟钝的零战刚刚开始爬升。双机编队开始俯冲,在降到海平面高度前各自打下两架。然后他们分开了,卡宁汉很快击落了那天的第三第四架敌机,而切诺维斯跟一架钟馗在海平面高度比转弯,结果那个日本飞行员的技术不好,还来不及开火就自己栽进大海。在高空,VF-17 的其他海盗开始跟 20 多架零战和钟馗交手,战果是 4:0,此时双方的编队都被打乱,不少海盗紧跟着轰炸机,一些人在云中跟日本人捉迷藏,还有一些干脆掉头返航。凯福德中尉的僚机发生引擎故障,不得不提前返航,他独自在布卡水道上空 1,000 英尺高度抓住一架落单的二式水战,很轻易的把对方打进海里。这是他的第 14 次胜利,但没有时间庆祝了,很快更多的日机出现了,4 架零战排成一列扑来,而此时他的速度只有 200 节,低空低速而且是被数量压倒,艾克决定玩一个飞行员手册上最古老的花招,他把襟翼放下,进一步降低速度,第一架零式反应不及,射出的子弹全部从他飞过,然后那架零式一下子冲过了头,并且很愚蠢的在海盗面前直接开始爬升,马上被 6 挺机枪打成火球。



“艾克”.凯福德中尉驾驶的 29 号 FG-1D

   跟零战交手的两条原则,第一是绝对不要在低速状态下比转向,第二是绝对不要违背第一条。中尉很清楚这点,他也不能爬升损失速度,所以只能保持朝北方向不变,同时把油门、混合器和转速都开到最大。注水装置开动,引擎温度升高,压缩比骤增,转速提高到每分钟 2,700 转,R-2800 发出巨大轰鸣,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剩下的 3 架零式正逐渐被甩开。但日本人还是不屈不挠的跟着,他们知道美国人早晚会掉头,因为南面才是回布干维尔的方向。每追逐 1 分钟,孤零零的海盗就离家更远 6 英里。

  10 加仑的水箱很快用光了,海盗已经越过新爱尔兰岛的海岸,重新飞行在大海之上。艾克让引擎转速略略下降,零战还是不依不饶的跟着,所以暂时不能爬升,他呆坐在座舱里,心想该怎么办。在空战中有这么多时间思考也是很少见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坏事,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飞行很容易被孤独感和恐惧包围,从而影响正确的判断。在继续飞行了 20 分钟后,F4U 的速度从 355 节下降到 300 节,他看了看油表,还有 100 加仑燃料,必须马上作决定了。他有意将速度降到 275 节,然后猛地向左舷转过 180 度,在低空作这么大的动作,巨大的过载让眼前一片发黑。紧随着的一架零式既想切他内弯,又想快点对准角度开火,犹豫之下本能的跟着海盗转弯而没有减速,而他的技术和运气不如美国人那么好,结果翼尖擦到了海面,马上撞出一朵巨大的浪花,剩下的两架日机没能跟上这个转弯,不得不放弃了追逐。



座舱中的凯福德中尉

  2 月 19 日的战斗,击落日机 23 架,其中 16 架是 VF-17 的功劳。凯福德中尉的胜利达到 16 次,暂时成为海军头号王牌,这也是拉包尔的日军最后一次有规模的抵抗。哈尔西上将干脆命令第 12 驱逐舰支队的 5 艘驱逐舰利用夜间直接炮击辛普森港,驱逐舰的 5 英寸炮弹漫无目的砸向这座曾经坚不可破的要塞。日军的 38 门岸防炮只能对付近岸登陆的小艇,无法打到 4,000 码以外的驱逐舰,炮手只能在掩体里咒骂跺脚,这次打击对日本海军的侮辱性质远远大于实质伤害。小町定飞曹长无法忍受这种羞辱,他冒险操纵一架零式在夜间升空,然后用机枪扫射了美国驱逐舰,认为多少帮海军挽回了点面子。而美国人唯一的损伤就是高射炮手匆忙还击时没有取下炮口盖子,结果让帆布的防风罩起火了。

  20 日和 21 日,当美机再次来空袭时,他们发现机场和港口几乎是空的了,此后零星爆发的战斗中,日机不会超过 6 架的规模。从 1943 年 12 月 17 日到 1944 年 2 月 19 日,八个星期的拉锯战让日本海航流尽了最后一滴血。1 月 3 日,201 航空队首先撤往塞班,30 名幸存的飞行员带着满脸倦容匆匆离开了;2 月 17 日,204 战队还剩下最后一架零式可用;当 2 月 20 日第 11 航空军撤离拉包尔时,诺大的家当只剩下 30 架零式,6 架一式陆攻,8 架九九舰爆,10 架彗星和 6 架九七舰攻。根据日本官方的纪录,总共 18 个海航中队从第一线撤下来,或者干脆解散,其中包括 7 个中型轰炸机队(一式陆攻),3 个轻型轰炸机(九九舰爆、九七舰攻),3 个侦察机队(零式水侦、零式水上观察机)和 5 个战斗机战队(零战)。大名鼎鼎的鹿屋、台南、204、582 航空队被解散,千岁、元山、204 和 281 航空队也被打成空架子。新几内亚从此被称为“绿色沙漠”,疟疾和美军的持续打击将日本海航里面飞行时间超过 300 小时的飞行员中的 8 成吞噬了:“没有人从所罗门活着回来”。值得一提的是,在拉包尔上空一系列的鏖战结束后,根据日本第四军的报告:敌机撒下的大量伞投杀伤炸弹给地面人员和飞机造成很大损失,俯冲攻击投下的炸弹除了少数幸运的直接命中以外,造成伤害都不大;而低空扫射机的 12.7 毫米机枪的效果则是毁灭性的。与其相比,海军的俯冲轰炸机通常在 14,000 英尺开始俯冲,投弹后匆匆离去,而鱼雷攻击机往往使用滑翔投弹的方式,只有陆军的扫射机是擦着地皮飞行的,这份报告认为 B-25 是美军武器库中最可怕的装备。

  在这段时间里,所罗门航空队宣布击落 730 架日机,实际数字大概在 400 左右。海军陆战队宣称击落 393 架敌机,VF-17 击落 107 架,真实数字也许不到,但事实便是,所罗门和俾斯麦群岛的天空已经被美军牢牢掌握。而日军此后再也无法在某个战场上形成空中的战略优势,不得不使用自杀攻击的方式来阻止美军前进。海盗在这段时期的战绩超过 500 架,创造出了一大批王牌飞行员:

  VMF-214/215 Robert Hanson 25 次胜利 国会荣誉勋章 2
  VMF-214 Gregory Boyington 22 次胜利 国会荣誉勋章 1 月 3 日被俘
  VMF-124 Ken Walsh 20 次胜利 国会荣誉勋章
  VMF-215 Donlad Aldrich 20 次胜利
  VMF-213 Wilbur Thomas 16.5 次胜利
  VF-17 Ira Kepford 16 次胜利

  随着空战的消失,越来越多的战斗机中队开始发展别的营生。VF-17 的机械师康迪特少尉(R. K. Condit)改造了一种挂架,使得 F4U-1A 可以吊挂 1,000 磅炸弹,尽管有些飞行员不喜欢这种做法认为影响机动性,在 3 月 4 日骷髅中队离开所罗门后不久,中太平洋的海盗中队就开始将战机作为俯冲轰炸机使用了。在得意洋洋的 VF-17 离去时,他们是所罗门所有中队中最高战绩的:152 个确认胜利。12 名王牌包办了其中差不多 100 个战绩,领头的凯福德有 16 架,布莱克本自己有 11 架,在战斗中损失海盗 20 架,飞行员 12 名,此外还有 4 架飞机和 1 名飞行员在事故中损失。

  四月底,拉包尔终于被团团包围了,首先 2 月 15 日,新西兰部队登上拉包尔以东 100 英里的格林群岛,15 架九九舰爆对登陆编队发动攻击,被夹在海面上猛烈的防空炮火和高空的 VMF-212 中队之间,6 架被击落。3 月第一个星期,格林岛上的拉贡机场(Lagoon)投入使用,13 日,乔丹少校(Alfred Gordon)的 222 中队和凯勒少校(Robert P. Keller)的 223 中队进驻。新爱尔兰岛最北端的卡维恩角(Kavieng)还被日军占领着,但 3 月末卡维恩西北 90 英里的埃米劳岛(Emirau)被美军占领,4 月 5 日,第 12 大队的前进部队进驻这个岛,将卡维恩和拉包尔从两个方向包围起来了,参战的部队包括 MAG-12、格林岛上的 MAG-14和布甘维尔的 MAG-24,第 24 大队实力最雄厚,包括 6 个海盗中队,2 个无畏中队和 2 个复仇者中队。但他们的基地并不安全,3 月 8 日早晨,经过长途行军的日军第六师团总算穿越了布甘维尔岛的中央山脉和雨林,向托罗基纳角发动最后一搏,他们甚至带来了重炮,炮击的重点不是登陆滩头,而是皮瓦机场。炮弹摧毁了三架海盗,炸伤了更多飞机,在之后的两个星期中布甘维尔几乎变成了第二个瓜岛。机场上到处是子弹和纷飞的弹片,一架架海盗、无畏和复仇者在炮火中起飞后,不收起落架就开始投掷炸弹和凝固汽油,地勤人员在露天拼命抢修和给飞机挂弹,而各种热带疾病、疲劳和偶尔出现的胆怯增加了这种混乱,一个 SBD 中队甚至出现 10%的地勤人员伤亡,但总的来说维护部队体现了惊人的勇气,VMF-215 中队的海盗出动率高达破纪录的 95%!


  3 月 16 日,在美国海空优势技术兵器的反复绞杀后,日军的攻势总算被摧毁,丛林中的“神枪彼得”也沉默了。布甘维尔又回到了过去那种沉闷、呆板的围攻战中,而这种战斗方式是所罗门战役后期的主唱。在格林岛和埃米劳机场的景象也是如此。5 月 14 日,皇家新西兰空军的海盗也出现在所罗门上空,在此前,6 个新西兰中队在所罗门前线作战,他们使用的是寇蒂斯的 P-40 战斗机,干脆被美国人叫做小鹰大队,总共击落过 99 架日机。他们的战斗作风赢得过美国同僚的钦佩:在马里安·卡尔在 MAG-12 担任参谋的时候,曾经有一次他在电台里听到一个年轻的陆战队飞行员驾驶着重创的海盗一路返航,一路神经质的哀叫着,直到通话频道里出来一个新西兰口音:“小子,要么闭嘴,要么像个男人一样死去!”



新西兰空军的海盗从皮瓦机场起飞,机腹挂载 1,000 磅炸弹

   最早完成海盗改装的是邓肯少校(S.R.Duncan)指挥的 20 中队,他们在埃斯普里劳接收了全新的 F4U-1A,此后在布干维尔一边作战一边适应新战机,而别的小鹰中队也开始换装新机型。在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新西兰人更加急躁的寻找战机,一心要将成绩提高到 100。据说有次好不容易发现一架日军水上飞机时,却被附近一艘美国鱼雷艇拔了头筹,事后双方人员几乎发生殴斗。最后,所罗门彻底风平浪静了,不再有日本飞机的存在,新西兰海盗只能执行一些对地支援和扫射的任务,总共有 13 个新西兰海盗中队(14-26 中队)分布在南太平洋各处。从 1944 年 5 月到 1945 年 9 月,皇家新西兰空军总共装备过 364 架 F4U-1A/D 和 60 架 FG-1D,在二战中损失了其中 150 架(占 35%),但只有 17 架是在行动中损失的,即被地面高炮击落。这里比较值得一提的是 1945 年 1 月 15 日,这天 14 和 16 中队出动 8 架海盗前往拉包尔上空巡逻扫射,在辛普森港上空 1 架海盗被训练有素的日军高炮击落,其他队员马上在落水点附近盘旋,等待 PBY 来将他救走。不久天气开始恶化,这些海盗在不得不返航,在天黑前他们失去了航向,1 架在风暴中失踪,6 架在海里迫降,1 架勉强回到格林岛但是降落时坠毁,这天总共损失了 8 架 F4U 和 7 名飞行员。




新西兰空军的 F4U-1A

  最后一个装备海盗的是 14 中队,他们拥有 24 架 FG-1D,他们随皇家海军的荣耀号航母前往日本,从 1946 年 3 月开始在吴港附近基地充当占领军,直到 1948 年 10 月 14 日完成任务回国为止。期间总共有 5 架海盗在飞行事故中损失,剩下的 19 架出于经济角度考虑,不打算将其运回国内,于是被堆起来付之一炬,从此结束新西兰海盗的历史。现今只有 1 架 FG-1D 保存在奥克兰的运输与技术博物馆。

  5 月底,一个观察员来到 MAG-14 考察海盗的战斗性能,他曾经是陆军和邮政公司的雇员,也是好几个航空公司的顾问,大名鼎鼎的查尔斯·奥古斯特·林德伯格。这位第一个飞跃大西洋的人在战前跟罗斯福政府的做法有点冲突,到处鼓吹孤立政策,反对跟德国开战,因此没有参军。但不管怎样作为成名人士,他可以各处视察试验各种新飞机,在 5 月和 6 月间他跟随陆战队的海盗起飞去拉包尔上空巡逻了好几次,当然还是以民间人士的身份。他的任务是试验各种前线飞机,包括海盗、闪电、雷电和解放者,并且将意见反馈给生产公司。



林德伯格驾驶 F4U-1A 滑出跑道,机腹挂架挂载了 1 枚 1,000 磅炸弹

  5 月 22 日,他起飞去拉包尔执行了一次清场任务,这个好战的“民间人士”一头冲下去,用机枪扫射日军机场,第 14 大队的指挥官卡尔森中校对此很担忧,万一发生意外,这个民间人士被日军抓获的话,他将不受到日内瓦公约保护,很可能被马上枪毙。但这些劝告对林德伯格完全无效,他把体验危险作为前线之行的部分目的。他成天跟年轻的飞行员混在一起满口粗俚,“跟陆战队的飞行员们接触越多,我就越喜欢他们。”此外他还特别喜欢扫射日军的建筑:“扣下扳机,每分钟 4,200 发便有子弹喷射而去,带着曳光的尾巴消失在屋顶和墙壁中,院子和花园里尘土飞扬,那里可能空无一人或者有人在痛苦呻吟,留下地板上的处处弹孔和破碎的家庭。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我的前面和下面是一片寂静,死神与海盗一起掠过,他将握在我的手中”。在后来的几天里他继续跟陆战队的海盗一起行动,马里安·卡尔曾经跟他一起飞过,认为“这家伙的飞行技术异常的好,关于海盗也知道很多,唯一让人不习惯的是他节拍太慢了。每次起飞前,他总要花上半个小时检查飞机预热发动机,而此时我们都已经坐在机舱里准备起飞。我们跟他说了好多次,但一点效果都没有,他总是那么小心,而我们这些年轻小子总是匆匆忙忙来来去去,这可能也是他一直好好活着的原因吧。”








1944 年 5 月,林德伯格(未裸露上身者)在 Emirau 岛测试海盗

  林德伯格在所罗门最后一次海盗之旅是在 6 月 9 日,跟着 VMF-212 出发去拉包尔,整个行动要持续 4 小时之久。“……在 6,000 英尺高度,我的目光一直越过新爱尔兰岛的山脉,看到火山喷发形成的半月形港湾,在我们的上方、下方和周围到处都是云层,北方正有一场暴风雨,周围一切都是大自然的色块:拉包尔上面的天空是灰蓝色的;而我们头顶上是一片深蓝,海平线那边有厚灰的云层,而机舱外面的云雾则是半透明的浅白;阳光一缕缕穿过,照拂着南太平洋蓝色的海水,新爱尔兰岛绿色的丛林,拉包尔紫色的火山。在海洋和山脉上空,在那片有限的天空下,包围我们的是无限的孤独和辽阔,4 架战斗机独自闯进这一切陆地、海洋和天空的美丽之中,就像孤鹰那样飘浮着。我们可以看到天空的孤寂,看到大地的美丽与欢乐……”

  6 月 10 日,林德伯格去艾斯普里劳的 MAG-11 调查一起海盗的机翼折叠机构故障,结束了他在所罗门的旅程,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在拉包尔上空执行一次夜间任务,没有哪个高级军官敢批准他做这种任务。

本文曾刊登在《突击》8~12 辑,感谢 Chyvalries 的伟大工作,为我们再现了这种伟大的战机!










汉森中尉与其座机

  下午,VF-17 作战官罗杰·赫德里克带领的编队找到 9 架零式,并击落击伤各一架,这天 VF-17 总共出动 5 次,每次 8 架海盗。托罗基纳角登陆圆满完成,标志着布甘维尔彻底被包围,战果包括空战击落的 22 架和舰上的高炮击落的 4 架,跟日本承认的损失数字完全一致,美国损失战斗机 4 架。同一天,日军将第三航空舰队的 173 架舰载机从特鲁克转调拉包尔,加上第 11 航空战队原本的 200 余架飞机,日本海军集中南太平洋的主要航空力量,全力反击美军的登陆。但就在第二天,从莫尔斯比港出击的美国第五航空军对拉包尔发动了全面大规模空袭,日间的空袭几乎每小时都有一次,直到晚上,澳大利亚空军第 8 中队和新西兰空军第 100 中队的英俊战士继续对拉包尔发动夜袭。11 月 5 日,TF38 的萨拉托加和普林斯顿号航空母舰也对拉包尔发动大胆的突袭。这种不间断的空袭让每个日本飞行员的神经几乎崩断。11 月 8 日,日军再次出动上百架飞机攻击托罗基纳角外海的登陆编队,6 架 VF-17 的海盗参加了激烈但是快速的防空战,击落 3 架日机,击伤 4 架。









VF-17 作战官罗杰·赫德里克与其战机,最后战绩 9 架

  11 月 11 日,三艘美国航母对拉包尔进行第二次攻击,包括艾塞克斯、邦克山两艘正规舰队航母和独立号轻航母在内。此前 11 月 5 日的空袭已经重创了拉包尔的日军重巡洋舰编队,保障了托罗基纳登陆场的安全,而 11 日的打击行动准备彻底粉碎那里的水面舰队。这次行动还是相当有风险的,拉包尔航空队在连日激战后虽然伤亡惨重,但搜刮全部家底,加上从新爱尔兰岛其他机场出击的日机,依然可以出动上百架战机的打击力量。美国人打算速战速决,因此将可以动用的舰载机全部用来突击,而编队本身的防空则完全交给所罗门航空队。

  清晨6  点,23 架 VF-17 的海盗和 VF-33 的 12 架地狱猫(从萨基角起飞)准时飞到编队上空,对骷髅中队而言,与邦克山的重逢唤醒了他们的回忆。那天的任务将很漫长,上午在编队上空提供掩护,中午在航母甲板上降落加油,下午再起飞巡逻,直到入夜特混编队撤出。在 35 架陆基战斗机的保护下,三艘航母开始放出机群,杀向东南方 160 英里以外的辛普森港。在空中盘旋 2 个半小时后,布莱克本带领 12 架海盗降落到邦克山 800 英尺长的甲板上,作战官赫德里克(Roger Hedrick)带领另外 11 架降落到艾塞克斯,地狱猫则降落到独立号的甲板上。这段时间由陆战队的海盗提供掩护,布莱克本和队员们在航母上洗澡、用餐,跟老朋友闲谈,对他们来说邦克山才是真正的家,完全不是到处破烂帐篷和生锈飞机的海岛机场可比的。11 点不到,骷髅中队再次起飞,而 VMF-212 和 221 则分头回到巴拉克玛(Barakoma)和蒙达机场,3 架 VF-17 的海盗发生引擎故障,先返回奥东加。10 点 42 分,第一架返航的地狱猫匆匆降落在邦克山甲板上,立即开始加油装弹,20 架海盗继续在上空盘旋,掩护第二波空袭机群完成出击准备。





油画《Fighting 17》,骷髅中队扫场中

  剩下的时间内一片平静,只有 11 点 30 分斯崔格中尉(Jim Streig)发现了编队北方 10 英里的地方有架孤零零的日机,他刚开始以为那是一架 Bf 109,实际那是 Ki-61 飞燕战斗机。这种使用液冷发动机的型号比别的日本战斗机俯冲和加速性能都有所胜出,那个日本飞行员打算跟美国人比俯冲,可惜他遇上的不是 P-40,而是海盗。两架飞机从 2 万 3 千英尺一直急降到 200 英尺,当飞燕准备改出俯冲的瞬间,紧跟在后面 300 码的海盗用一个短点射将对方送进大海。此时,编队的方位毫无疑问已经暴露了,下午 13 点 13 分,大规模空战爆发。




被美军缴获的 Ki-61 飞燕

  雷达发现 120 英里外大批日机在接近,航母迅速迎着风向开始放出第二波空袭机群。布莱克本抓住了另一架落单的飞燕,他击中对方左翼根部,那架日机一头掉进大海。1 点 51 分,距离编队 15 英里处,保罗·柯德雷中尉的小队发现日机大队了,航母上的航空导引员要他报告敌机数量,“我的天,成百上千。”实际上也确实很少看到如此庞大密集编队——大约 40 架九九舰爆和九七舰攻排在 18,000 英尺,60 多架零式在上方掩护,后面紧跟着大群一式陆攻,还夹杂着日本陆航 78 战队的飞燕战斗机。此时距离 VF-17 起飞已经有差不多 3 小时,去除返航要用的燃料后,油箱里就所剩无几了,航母又正在放出飞机,不能紧急降落加油。所以他们的作战时间很短,最多只能做一到两个通场就必须返航,但这足以冲进日军的整齐编队中捞一大把了。“小子们,开工了!”VF-17 的海盗开始加速前进,要为航母赢得放出飞机最宝贵的几分钟。

  斯崔格中尉继续一马当先,在 24,000 英尺高度干掉一架零式,然后被更多的敌机包围。这时就可以发挥 F4U 出众的高空性能了,他向后一拉操纵杆,R-2800 发动机开始怒吼,强大的推力轻松将他送到 28,000 英尺,日本人追之莫及。掉过头来的斯崔格再次俯冲,这又是一次典型的海盗攻击,一架零式 21 型的水平舵首先被咬碎,然后一架 32 型的机翼被击伤,但油料已经不够他去确认战果了,只能悻悻返回。别的很多飞行员都是这样,赫德里克也将一架零式打得起火以后赶紧返航,盖尔中尉(C. D. Gile)紧追着一架 97 舰攻,一直钻进邦克山的密集高炮中将其击落。此时 VF-18 中队的第一架地狱猫,“比利”瓦兹中尉刚离开邦克山的甲板,还来不及收起起落架,就迎面将一架九九舰爆击落。而骷髅中队已经打下了十多架敌机,纷纷开始返航,海空大战此时刚刚开始。航母编队紧缩成 2,000 码直径的防空圈,所有防空火力都开始喷射,一些停在甲板上的地狱俯冲者都在用后座机枪朝天乱打,40 毫米的博福斯和 20 毫米的厄利空机炮编织成密不通气的火网,甚至将一枚落下的炸弹凌空打爆。埃塞克斯的地狱猫也跃到空中,不收起落架就开始大打出手。乔治·布莱尔少尉的座机还来不及补充子弹,但他照样起飞,用副油箱砸中了一架九七舰攻!此时天空中到处是双方战机和防空炮火打出的团团黑烟。VF-17 的霍华德·布里斯中尉正在返航途中,突然一架被地狱猫追逐的九七舰攻慌慌张张出现在他前方,随即被准确的长连射打进海里。这时他发现另一架舰攻正贴着海面进入投弹路线,布里斯中尉在第三次过场后才将其击落,距离邦克山不到 1,000 码。但他还不能返航,第三架舰攻也出现了,布里斯的海盗从对方尾部 4 点进入攻击,同时一架地狱猫也从 9 点位置突然撞近来,两架飞机的交叉火力很快将这架鱼雷机击落。布里斯中尉和盖尔中尉临时编组返航了,当他们降落到巴拉克玛机场时,油箱里只剩下 5 分钟的油料。



美国海军 20mm 炮手在观看海盗追逐零式

  凯福德中尉(Ira Kepford)本来已经在返航的路上,天边的阵阵炮火让首次参战的他热血沸腾,于是不顾一切的掉头折返,刚好抓住一队刚刚完成俯冲的 99 舰爆,在几秒钟内他击落了第一架,打炸了第二第三架,严重击伤第四架。几分钟后,刚刚开始返航的他撞见日军的第二波攻击机群,于是又一次折返,他看见一架九七舰攻正顺着邦克山的尾迹前进,打算从后面来一次雷击。中尉一路衔尾追击,从猛烈的高炮火网中钻过,他的海盗吃了好几发自己人的 20 毫米炮弹,一直追到那架鱼雷机后方仅有 15 英尺,螺旋桨几乎砍到对方机尾的距离才开火,抢走了舰上高炮手的成绩。此时他的燃料和弹药几乎见底,只得向邦克山求救,而日机正发动第三次攻击,航母在拼命机动规避中,他只得在上空盘旋一直到 3 点 20 分战斗结束。下午 16 点 30 分,凯福德中尉完成补给,18:00 独自返回 Ondonga 机场,在这天他整整飞了 11 个小时,在航母起降两次,击落敌机 4 架。这天 VF-17 总的成绩是 18 架确认击落,1.5 架可能击落。3 架 F4U 受损,还有两架在返回途中油料用尽了迫降在海面,所有飞行员安然无恙。




凯福德中尉的正版签名照片,最终战绩 16 架





凯福德 29 号 F4U-1A

  在 46 分钟的激烈战斗后,日本人损失高达 14 架九七舰攻,17 架九九舰爆和 8 架零式,更多的飞机带着累累伤痕返航。日本第三航空舰队的老本见底了,两周前从特鲁克转场飞来时的 173 架飞机现在还剩下 52 架,只能返回卡罗林重整。但拉包尔依然在活动。11 月 17 日,日军再次出动 70 架轰炸机,在 40 多架零式掩护下奔袭托罗基纳滩头(这个数字来自 204 航空队日志),当日军轰炸机在 25,000 英尺高度接近奥古斯塔湾时,8 架 VF-17 的海盗也在同一高度巡逻,他们在日军战斗机反应过来以前冲进轰炸机编队,罗伯特·安德森中尉的座机被一对零式 21 型围攻击落,操刀的是岩本彻三。但他手下的飞行员绝大多数是刚从日本国内补充来的新手,被骷髅中队的老兵们按照惯用的手法切割击破,他们总共击落 10 架日机,自己损失 2 架。19 日和2 0 日起,日本人改变战略,每次都在早上出动小编队攻击托罗基纳滩头,在美国人反应过来前扔掉炸弹就跑。中队的技术官达文波特中尉(Butch Davenport)提出了一个伏击战术。21 日,他率领的 4 架海盗在黎明前起飞,高度保持在 3,000 英尺以下,藏在奥古斯塔皇后湾附近群山的阴影中。他们在那里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太阳升起来,日本人还没来,他们正打算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发现“5 点 35 分,从 11 点钟方向贴着海面来了 6 架零式的紧密编队”,达文波特贴近对方带队长机,从很近的距离将对方打得凌空爆炸;与此同时,第二架零式从他左侧射来一串子弹,但偏转角过大未能命中,那架日机随即被弗里曼中尉击落。在之后的猫抓老鼠战斗中,达文波特梅开二度,他的队友也击落了 2 架,最后一架见事不妙向西北方逃离,被弗里曼追上击落。达文波特的第一个受害者此时已经被鱼雷艇捞起,每天早上饱受骚扰的水兵们纷纷对其施以老拳。从审问中得知,这个日本人是刚从特鲁克派来的参谋人员,负责调查为什么拉包尔在短时间内损失这么多的飞机。月底,VF-17 返回埃斯普里劳休整,至此他们有 45 个确认战果,3 名飞行员阵亡,损失 5 架海盗,但只有 2 架是战斗中被击落的。




  VF-17 并不是海军第一个参战的海盗中队,这项荣誉其实要落在 VF(N)-75 头上,这是海军的第一个夜间战斗机中队,指挥官韦海姆少校(W. J. Widhelm)曾经是驾驶 SBD 参加 1942 年一系列航母大战的资深飞行员,他的新中队在 1943 年 4 月成立于罗德岛的匡塞特角海军航空站,手下飞行员可谓个个老鸟:跟他前往所罗门的飞行员至少有 1,000 小时的飞行纪录,全中队平均则是 2,000 小时!到 8 月时候他们总共有 8 架崭新的 F4U-2 战斗机,韦海姆将中队分成两个小队,另外一半交给作战官哈默尔少校(R. E. Harmer)指挥,后来成为 VF(N)-101 的中队长。





部署在“勇猛”号航母上的 F4U-2 夜间战斗机,在右翼上安装了雷达舱

  第一小队带着 6 架飞机前往南太平洋,9 月 11 日,他们来到艾斯普里劳,除了飞行员和飞机外,还带着 2 名雷达操作员和 12 名士官。10 月 2 日他们就开始了首次夜间战斗巡逻(此时还有陆基的夜间引导雷达),比 17 中队早了几乎 30 天。这段时间日本人几乎没什么夜间活动,所以他们的工作就是坐在座舱里,随时准备起飞。10 月底,韦勒拉维拉岛上建立起第一个地面引导站,代号“月光”,几乎在同时日本夜间骚扰飞行也开始了。



1944 年 1 月部署在“企业”号上的 F4U-2,隶属 VF(N)-101

  一般来说,傍晚最后一班巡逻机在 7 点降落,然后天色就完全暗了。劳累一天的飞行员各自回帐躺下,在蜡烛下面跟战友谈上几句话,在闷热中进入睡眠。除开哨兵,晚上 9 点以后就很少有人走动的,每个人都在准备第二天早上 4 点的出击。这时候日本人就来了,来袭的日机通常是些低速的水上飞机,被美国人叫作“晚上查房的查理”或者“擦机器的查理”(晚上是地勤擦洗维护飞机的时间)。从半夜 12 点开始,熟睡中的人们隐隐听到越来越响的轰鸣声,纷纷从囫囵觉中惊醒,慌慌张张跑出帐篷查看,会发现雨已经停了,天上是一轮明月,这被飞行员或者伦敦的市民叫做“轰炸者之月”。很多人只穿着钢盔和丛林靴——衣服和裤子都是用不上的。然后探照灯就突然亮起来,像盲人的手指一样在天幕上乱摸索。远处不规则的引擎轰鸣越来越近,探照灯偶尔会撞上敌机编队,四下各种口径的高炮就开始“咔砰咔砰”拼命开火。偶尔有一发炮弹击中倒霉的敌机,看它冒着烟缓缓滑落,整个营地就像观看球赛的观众一样热烈欢呼起来。更多时候对方的炸弹舱打开了,于是人人泡在掩体里咒骂——刚刚的豪雨已经使掩体变成没颈的水坑,坑里还常常成为蛤蟆和老鼠的乐园。如是折腾一番后,当宣布警报解除,往往已经过去 1 小时了,大伙回到帐篷睡下。到 2 点多的时候敌机再次光临,众人再次跌跌撞撞跳进掩体。4 点钟,两眼通红的飞行员一边骂娘一边来到食堂用餐,然后搭卡车前往机场,月亮开始下沉,基地所有灯光熄灭,日机再次来袭,大伙儿匆忙蹦出车厢,在路边的烂泥里躺到警报过去,然后筋疲力尽地前往机场,进入紧张的巡逻和空战,继续一天的身心消耗。从 10 月 20 日到 31 日,蒙达机场总共遭到了 15 次这样的骚扰袭击,每个人都在巨大的压力下高强度出击。有一天晚上波音顿少校在 1 点钟独自驾机升空,以后的 4 小时内日本轰炸机始终在蒙达机场周围盘旋,但都不敢靠近投弹,那个凌晨格外安静——没有一次警报,所有人对老爹感激涕零。在早上 5 点他也降落了,另外 6 名飞行员准备升空接他的班,但还没起飞迫不及待的日本人就来了,214 中队的博加特中尉在座机旁被炸弹的气浪震飞,另外 5 架飞机立即起飞,整整追逐了 75 英里将那架轰炸机干掉。但当天晚上,骚扰轰炸还在继续。这就是西南太平洋,双方都有全世界最富有攻击精神的飞行员。




专用夜间战斗机的到来使得日机有所收敛

  75 中队的到来也仅能舒缓这里的状况,在最初他们的战绩并不理想,没能击落一架敌机,原因也是多方面的,起飞被延误,错误的地面引导,日军的无线电对抗措施等等。在 10 月 31 日和 9 月 1 日晚上,他们总共起飞 7 次,其中 5 次是在最后接近阶段机载雷达失灵从而没发现对手,两次发现敌机并拦截,一架日机逃走了,另一架被击落。

  31 日晚上 11 点 10 分,奥尼尔中尉(H. D. O’Neill)从蒙达机场起飞,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引导站告诉他肖特兰岛东南方有敌机,但那又是误报,幸好那晚月光很好,中尉很清楚的看到 1 万英尺的高度有架一式陆攻,双方正相对飞行,海盗在 12,000 英尺的地方。他做了个小半径的转弯,加速追上去,在距离 200 码的地方开火,那架轰炸机的引擎被击中起火,不久熄灭了。笨重的轰炸机开始左右转向,但在明亮的月光下无所遁形,再次接近的海盗在 7,500 英尺高度开火,彻底将对方变成一团火球,肖特兰岛上的探照灯一直照着轰炸机的残骸,直到它坠入大海。




Hobbycraft 模型封绘:奥尼尔中尉击落 G4M

  12 月 10 日开始,韦海姆少校将两架飞机派到刚刚落成的托罗基纳角机场,每晚都保持一架飞机在空中巡逻,直到 1944 年 1 月为止,他们总共击落了 5 架夜间入侵者。其中 12 月 11 日晚上的战斗最为特别,故事的主角还是奥尼尔中尉。晚上 23 点起飞后,他在机场南方大概 3,000 英尺高度发现敌机,并且注意到对方引擎的尾焰逐渐变小,说明日机正在加速远去。在追上去之前,他按照惯例首先试射机枪,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导引站告诉他说那架日机掉了下去,此刻高度已经脱离雷达探测范围,然后海面上的一艘登陆艇报告说一架一式陆攻刚刚掉进海里。糊里糊涂的奥尼尔开始返航,心想这就是所谓的鬼使神差了,试射出的子弹居然在漆黑的夜里打下了素未谋面的敌机。

  整个 12 月间,75 中队击落了两架 2 式水战,还有一架可能击落,1 月击落 99 舰爆两架,这些战斗大多发生在夜间 23 点到第二天凌晨 5 点之间,高度从 3,000 到 8,000 英尺不等。其实战果都是次要的,关键是 75 夜战中队在这段时间里获得的夜间拦截经验。比如说,晚上从托罗基纳角狭窄的临时跑道起飞是很危险的,漏出的滑油常常喷到风挡玻璃上,使鸟笼型的座舱视野更差,韦海姆建议设计一种减速装置,因为对于那些低空低速的夜间袭击者来说,海盗的速度太高了,不当心就会错过开火的机会。但这些问题在所罗门都没有得到解决,实际上,F4U-2 是海盗家族唯一参加二战的夜间型号,它有足够速度和爬升率使得每一架被发现的日机都在劫难逃,也可以在 95 节的低速下做小角度转弯,足以对付缓慢的一式陆攻和 99 舰爆。

  12 月 9 日,海军工程兵还在匆匆赶建托罗基纳角的临时机场,陆战队 212 和 215 中队的地勤人员已经先期到达,开始做各种准备工作。第二天,在他们降落的时候,莫雷尔少校(Rivers Morrell)率领 216 中队的 17 架海盗在上空巡逻。他们的工作是这样安排的:216 中队负责基地上空的防空,而其他战斗机中队则向北推进,为 12 月 17 日即将发动对拉包尔的大扫荡清空道路。




VMF-212“恶魔猫”中队队徽

   根据陆军和海军的分工方案,布干维尔以西属于西南太平洋战区,所以拉包尔由驻莫尔兹比港的第五航空队和澳大利亚空军负责。此时,又有包括 70 架战斗机在内的 133 架日本海航飞机从特鲁克转场至拉包尔,维持着那里大约 300 架的数量。1943 年 12 月,麦克阿瑟上将决定攻占格罗斯特角,为进攻新几内亚北岸扫清障碍,但在直接攻击之前,他打算先对马加斯角发动佯攻吸引日军注意。15 日黎明前,日军侦察机发现美国登陆船队正朝新不列颠岛西侧开去,在随后的两天里,来自拉包尔的零战,来自维瓦克的隼和飞燕,与第五航空队的闪电和雷电在滩头上空打成一团。美军的 432 和 431 战斗机大队在日军每天早中晚的频繁袭击下身心憔悴。因此,所罗门航空队从 12 月 17 日开始攻击拉包尔,为陆军分担压力。

   海盗开始直接面对拉包尔的顽固和强悍,除了地面炮火和敌机拦截外,天气总是很差,有好几次任务中拉包尔上空的云层高度仅有数百英尺,飞行员可以在很近的距离观察阵阵雷电在云层中轰响,偶尔拉出巨大的光柱,直插 4 万英尺的高空。就在这低矮狭窄的空间里,低空飞行的轰炸机、护航战斗机、拦截的零式在沸腾的云海中上下翻飞,随时有气流裹挟着雨云将编队冲散,云洞中偶尔漏出的阳光混着时不时的闪电让人头晕眼花。这时唯一找到方向的做法就是接近地面,然后你就会看到辛普森港的日军舰船和沿着火山壁密密排布的防空阵地,高射炮弹炸出五颜六色的烟团,混着地面上步兵拼命点放的黑色烟幕,曳光弹的轨道在空中如同流萤乱舞。就在轰炸机准备进入投弹路线的瞬间,零式从云层中冲下来,直直撞到美国人编队里,盯着一架不停开火,直到对方冒烟坠落。轰炸机的机枪手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乱射,因为距离太近了,不小心就会误伤自己人。而被击中的零式往往一头撞向目标,与之同归于尽。护航战斗机多半远远散开,唯恐被自己人的 12.7 毫米火网击落,实际上他们也没有办法一边攻击敌机一边保护缓慢的轰炸机护航。在激烈的缠斗中,任何多于 2 架的战术编队都被打散了,落单的战斗机只能远远跟在大队后方,看见有日机突袭就冲上前去交换一轮子弹将其赶走。杀气腾腾的 B-25 是攻击主力,除了机首两侧的固定机枪舱室、背部、尾部、腰部总共 10 挺大口径机枪以外,不少飞机还在机鼻加装 4-8 挺 12.7 毫米机枪阵列。这些杀人如割草的攻击机从低空进入,一边猛烈扫射地面人员、高炮阵地、营房、停机坪,甚至海港里的战舰,一边大量投下破片炸弹,爆炸产生的滚滚浓烟暂时淹没了远近所有飞机。突然领航员开始惨叫,“注意火山!”于是巨大的轰炸机贴着山壁几乎垂直往上飞,螺旋桨刮起的气流吹起火山灰,然后像 20 毫米炮弹一样纷纷砸在座舱玻璃和引擎罩上。轰炸机跌跌撞撞的爬升,穿过一大片雷云,云中是另外一群迷失方向的战斗机,不管敌我在努力求生和全力杀生之间迅速交换角色,同时靠仪表寻找方向。只有 25,000 英尺的高度上日本战斗机才少一些,生还的机组总算可以擦一下汗。一切安静下来,座舱玻璃上结起一层白霜,电台中一片沙沙声,陀螺仪在团团乱转,引擎过热了,机身某处传来不祥的抖动,机身机翼上弹痕累累。如果是从欧洲归来的轰炸机组这时多半就浑身放松了,德国空军的短腿战斗机最多“护送”到荷兰边境就会返航,但这里是西南太平洋!日本人会死死追出上百英里,甚至一直追回美军机场!美军战斗机飞行员在执行过每次护航任务后平均缩水 10 磅,这就是拉包尔,这就是恐怖的所罗门空域!




机鼻有 8 挺,机身两侧还有 4 挺前射机枪的 B-25J

  12 月 17 日刚好是怀特兄弟首次飞行的 50 周年,所罗门航空队打算根据布干维尔绞杀战的经验,先来一次战斗机清场。此时可以调用 270 架战斗机,但 69 架是短腿的 P-39 空中眼镜蛇,所以 71 架海盗和 58 架地狱猫将是战斗的主力,还有 39 架 P-40 战鹰和陆军的 31 架 P-38 闪电。此时海盗还挣扎在各种各样的机械故障中,尽管它的战斗纪录光辉灿烂。在 17 日这天,只有 47 架海盗可以出动,与 53 架地狱猫和 36 架战鹰相比,海盗中队的出动率只有三分之二。当然,同样复杂精密的洛克希德闪电完好率更低,仅有 38%而已。这样,不包括 P-39 在内,总共有 150 架战斗机将参加这次行动,所罗门航空队打算采用布甘维尔相同的做法,首先用大规模的战斗机清场扫平日军的抵抗。凌晨 4 点 45 分,各中队从韦拉拉维拉、拉塞尔和蒙达起飞,6 点开始依次降落到托罗基纳角简易机场加油。8 点半,随着塔台上的绿灯亮起,31 架海盗、22 架地狱猫和 23 架新西兰小鹰再次起飞,在布干维尔海岸线上空完成编队:VMF-222、223 和 214 的 F4U 从 20,000 英尺到 26,000 英尺高低排开,VMF-216 的 8 架海盗来回策应,海军 VF-33、40 的 F6F 负责 15,000 到 2 万英尺,15,000 英尺以下交给新西兰空军的 14 和 16 中队。

  这天的行动并不顺利,10 点 20 分,当所罗门航空队的机群飞临拉包尔上空时,大部分日军战斗机已经外出前往马加斯角轰炸扫射了。而盟军的战斗机由于性能不同,起飞时间和机场不同,造成了配合上的些许时差。新西兰的 P-40 首先赶到战场,比预定时间早了一两分钟,当他们放心的冲向目标时,负责在高空提供掩护的美国战斗机还没有开到!这种误差将造成昂贵的代价,新西兰人在拉包尔东南方 20 英里的卡邦加湾上空首先遭遇 204 战队的 12 架零战,带队的是伊藤清飞曹长(17 次胜利),随后 201 战队的 15 架零战和 253 战队也相继起飞投入战斗,战斗全方位的展开,大队长欧文·弗里曼(Trevo Owen Freeman)一边在电台里大叫“东条去吃屎啊”,一边指挥部下抢占高度,在一场混战后新西兰人干掉了 5 架日机,自己也有 3 架被击落,其中包括弗里曼大队长本人。当美国人赶到战场后,他们发现预定的清场已经变成了追逐战,美军战斗机陆续从高空冲下来投入战斗,日军返航的战斗机陆续起飞参战。这种方式成为今后几天里的主旋律,拉包尔的日本海军航空兵在机场上空和登陆场之间来回奔命,大部分飞行员都疲惫不堪。以至于如果机场遭遇大机群空袭,他们就不再升空迎战,波音顿开始意识到大规模清场的缺点:己方全体出击的后果是容易被发现,拉包尔虽然还拥有大规模的战斗机部队,但对方无意做全面对抗,如果是小机群说不定可以起到更好的偷袭效果。此后所罗门航空队调整策略,每次行动出击的战斗机不得多于 48 架。规定参战中队应该有更好的协同,编队指挥官要飞在整个编队之前最容易发现敌机的地方;一旦突袭的目的达到,己方占据高度优势开始空战或是清场时,编队指挥官要飞到整个编队的最低一层,从那里他可以一目了然的把握整个战场局势,从而更有效的调度、指挥部下战斗。

  23 日,新战术开始运用了,首先是 44 架战斗机掩护陆军的 24 架 B-24 前往拉包尔,然后是 48 架陆战队和陆航的战斗机作为打击编队跟在后方 15 分钟的地方。当轰炸机在 21,000 英尺进入投弹路线时,20 架零式突然从云层上方冲下来,随即被后卫逮个正着。美国方面宣称击落击落 30 架日机,214 中队干掉其中 12 架,波音顿一口气打下 4 架,战绩升至 24 架。此后,从托罗基纳角出击的四个海盗中队就用这种中小规模的战斗机清场,配合陆军的轰炸机一起,不断消耗着拉包尔的防空力量。光在 27 日和 28 日两天,52 架日本飞机在空中和跑道上被击杀,其中 33 架是陆战队的功劳。到 31 日为止,盟军在新不列颠群岛上空宣称击落 147 架日本飞机,当然是实际损失可能比这个数字小,因为根据日本人的纪录,在 1944 年新年到来时,拉包尔大约还有 200 架飞机。此时岩本的座舱旁边已经差不多有 60 朵樱花标志,尽管日本人从 1943 年 6 月以后不再统计个人战绩,将其归到中队集体战绩里,岩本这样的老手依然计算着自己的战果。此时日本国内正在吹嘘,他们从 1942 年 10 月开始到 1944 年 2 月间,总共在所罗门空域击落了 1,357 架盟军战斗机,611 架轻型轰炸机和 50 架重型轰炸机。除了飘飘然的大本营和国民外,那些真正战斗在第一线的人,那些日本海航最后一批精英却在遥远的岛屿上无休止的战斗,他们得不到任何勋章、提升或是休假,已经被剥夺了胜利和生存的希望,他们只能为了职责和荣誉一直战斗到死。




  12 月,VMF-223 中队在新任队长马里安·卡尔少校带领下重返所罗门,少校在前一轮次总成绩积累到 16.5 架(1943.8.20-10.21),现在换装 F4U-1A 以后如虎添翼,12 月 23 日和 27 日,他在拉包尔上空击落彗星和零式各一架,将战绩提高到 18.5,成为波音顿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对这些王牌来说,过多注意个人战绩或许是有害的,会影响正常的心态和判断力,波音顿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形,他在中国战场已经击落过 6 架敌机这已经是公认的战绩(AVG 的资料稍有不同)。在 27 日的战斗后,他的总战绩已经到达 25 架,只比福斯和里肯贝克的纪录少 1 架。但时间对他很不利,214 中队在 1 月中旬就要回去休整,如果要破纪录的话,他必须赶快。这期间天气开始恶化,行动常常取消,剩下的日子可以扳着指头计算了。



VMF-223“战斗的牛头犬”中队队徽




马里安.卡尔 1943 年 12 月收获其第 17 个战果,在腊包尔上空击落一架 Ki-61

   眼看时间将尽,老爹显得比平常更加急躁,一些记者和不相关的人都开玩笑的问他什么时候破纪录,但只有 214 中队的人才明白他们的队长几乎已经到了极限,甚至要在眼角放一些烟叶才能防止自己在值勤时睡着。1 月 2 日,在韦勒拉维拉岛上,卡尔少校正在为翌日的出击做准备,这是一次去拉包尔的例行清场。考虑到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获得战绩,卡尔很大度的把这次机会让给 214 中队,后者很感激的接受了。就平时来说,这两个王牌在私下并没什么深交,既不能是朋友也不是对手,但彼此敬佩对方的胆识和才能。

  第二天,黑羊在拉包尔上空遭遇到大约 60 架日机的抵抗,从 12,000 英尺到 15,000 英尺高度到处是殊死搏杀,海盗占据了高度优势。在第一次过场后,214 中队的成员们看见队长打爆了一架零式,纷纷为此欢呼,但战斗很快变得混乱,双方开始在云中出没四处追赶。波音顿和他的僚机乔治·阿西蒙上尉注意到低空有更多的零式,于是追下去,跟自己的队员分开了。一直到了云层下方才发现敌人是如此之多,他们两人被团团包围。这次战斗从 12,000 英尺一直打到海面,两架海盗飞着奇萨剪,轮流掩护对方的尾部,在这个过程中每人击落了对方后面的一架零式。但此时阿西蒙的飞机被击中了,他跌跌撞撞往下飞,更多的零式追上去要结果这个受伤的对手,而老爹则摆着机头拼命开火将敌机赶走,就在千疮百孔的僚机坠海前,他击落了那天第三架敌机,然后一切就到此为止了。他的座机在海面上几乎零高度的地方被日机打成一块破布,油箱也被打穿,他只能将飞机倒过来,然后打开座舱让自己掉下去。降落伞在 300 英尺的高度打开,以至于“刚被往上拉了一把就掉进海里,连摇摆都来不及”。





战后杜鲁门总统向老爹颁发国会荣誉勋章,最终未成“追授”

   剩下的一刻钟里面,日机轮流飞过,用剩下的子弹朝海面上漂来漂去的波音顿少校射击,但没人打中。他因此一直不敢打开充气筏,直到整整游了两小时,看见日本人都飞走以后才打开筏子爬进去,开始祈祷自己随着洋流漂到圣乔治角,好被那里的观察哨营救。但事与愿违,天黑后一艘潜艇突然在不远处浮上来,在看清对方舰桥上的太阳旗后,少校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的.38 口径的柯尔特手枪扔进海里——枪里装着日内瓦公约禁用的软尖弹头。奇怪的是日本人从来没有公布他们已经抓获波音顿少校,于是,三个月后,他被“追绶”国会荣誉勋章。波音顿少校最后两架战绩虽然没有人可以证明,但得到了官方的一致认可,老爹最终以总共 28 次胜利成为陆战队第一王牌。5 天后,失去队长的 214 中队结束他们的第三次战斗档期,这段时间里总共确认击落日机 97 架,可能击落 32 架,另外还有地面击毁 21 架,加上先前取得的 30 次胜利,排名陆战队各中队中第七。卡尔少校在 30 天后被调到 12 大队当参谋军官,从此告别空战,失去了增加战绩的任何机会。



波音顿受勋时的标准照




漫画波音顿,头戴著名的棒球帽

  让我在这里结束老爹的故事,他首先被转移到特鲁克,2 月 17 日,一架一式陆战准备将 6 名美国战俘送往塞班,其中包括波音顿和 VMF-212 的博耶尔少校(Donald Boyle)在内。就在起飞后不久,飞行员突然做了个紧急降落,因为 TF-58 的 9 艘航母就在那天对特鲁克发动了全面扫荡。“我们刚刚爬出来,运输机就在眼前变成一顿燃烧的残骸,跑道上所有看得见的东西都在燃烧,我们蜷在路边一条壕沟里,观赏着眼前这场最壮丽的海军节大游行。不久几个日本飞行员也跳进壕沟,看到我们不禁吓了一跳,然后开始大声咒骂,纷纷捡起地上的土坷垃扔过来。”这场大扫荡直到下午才结束,他们才搭载一架日军缴获的 DC-3 飞往塞班,波音顿和他的同伴一直在日本的战俘营里呆到战争结束。









老年的波音顿,拥有大批的粉丝

  这是另一个故事:1998 年 7 月 10 日,一辆灵柩车在俄勒冈州罗斯堡外的高速公路上疾驰,大群巡警在前方开道,护送他们熟知的“卡尔老头”前往机场,这个和气但是倔强的老头曾经收到过无数超速罚单。“他会喜欢这种方式的。”47 岁的布鲁斯·卡尔说,灵柩中长眠着他的父亲,马里安·卡尔少将。灵柩到达华盛顿国际机场后,直接送往阿灵顿国家公墓,4架陆战队的 F/A-18 大黄蜂战斗机从庄园上空呼啸而过,其中一架突然拉升,离开队形独自踯躅,如同僚机在追寻失去的长机,用悲伤的追悼者队形(Missing Man Formation)缅怀这名老将。公墓鸣放 21 响礼炮,最后一次向他敬礼,一匹没有骑手的黑马拖着灵柩缓缓走向墓地,21 人的乐队吹奏起“前进,基督的战士”,后面跟着上百名陆战队员的方阵,黑色皮鞋轻轻落在碎石路上,护送这位勇者走过波德马克河。




  1942 年 6 月 4 日,卡尔上尉在中途岛首次参战,击落 1 架零式,此战中 VMF-221 几乎被全部消灭,他是少数生还的飞行员之一;1943 年 8 月 20 日,他作为首批仙人掌航空队之一降落在亨德森机场,在其后几乎每天不间断的空战中,驾驶野猫取得 16.5 次胜利,击毙台南航空队的笹井醇一中尉;1945 年,以 18.5 次胜利的成绩结束二战后,转行成为试飞员;第一名陆战队直升机驾驶员;第一个驾驶 P-80A 喷气机完成航母起降的陆战队飞行员;陆战队第一个喷气战斗机中队 VMF-122 的指挥官;驾驶道格拉斯 D-588 两次打破世界速度和升限纪录;驾驶 F2H-2P 侦察中国大陆;驾驶 F-4 鬼怪式战斗机在越南上空参战时他已经 51 岁;获得三枚海军十字勋章,四枚军团荣誉勋章,五枚优异飞行勋章,他的飞行勋章上有十四颗金星,一生飞过 200 多种机型,累计飞行时间一万四千小时!1998 年 6 月 28 日,退役的将军在俄勒冈家中与一名入室抢劫的 19 岁青年搏斗,头部中枪去世,陆战队从此失去了最伟大的战士。与将军相伴 50 年的爱妻埃德纳说,“我和卡尔都不会怨恨那个年轻人,甚至为他感到难过,这么早就糟蹋了自己的生活。”也许将军更愿意用这种英勇的方式去世而不是躺在病床上老死,用巴雷特·提尔曼的话说:“这个人用内在的坚毅和外在的谦和为这个国家贡献了一生,他是个好人,我很高兴他也是我的朋友。”


1943 年英俊的卡尔上尉在他的 F4U-1A 前留影

  在这段时间,战斗机飞行员之间流传着很多奇闻轶事。1 月 4 日,就在老爹失踪后,所罗门航空队出动 4 个中队的海盗前往拉包尔地区搜索清场,海军也贡献出 VF-40 中队的地狱猫,他们与 204 和 253 中队的大约 50 架零式展开战斗,日本人宣称击落了其中 16 架海盗和 2 架地狱猫,实际上那天美国人唯一没有返航的 VMF-321 的哈维·卡特上尉,当谷水竹雄飞曹长的零式飞过圣乔治角上空时,他看见海面上有一朵降落伞刚刚溅落,于是降低高度,把自己的救生具扔了下去,他看见对方在游向救生筏,并且感激地朝天上挥手。尽管此后卡特上尉还是失踪了,这个小插曲让我们看到,即便在残酷血腥的南太平洋空战中,也偶尔有一丝宽容大度的人性在闪光。当然更多的时候双方不留战俘,在空中射杀对方跳伞的飞行员并不罕见,流落荒岛的盟军飞行员如果被日本巡逻队发现,常常被当作间谍一样立即处决,波音顿少校被捞起来以后吃了一顿老拳还算是幸运的。以至于当时美国飞行员之间开玩笑说,如果你在对方机场附近中弹无法返航,最明智的做法是马上对准跑道,干净利索的降落,然后马上跑到日本军官的帐篷里,这样说不定还能保全性命。1 月 15 日,321 中队的马里安·麦考恩上尉(Marion McCown)上尉在日军机场上空被击落,队友们最后看见他迫降在一条跑道附近,几天后日本电台宣布麦考恩上尉正被送往东京。队友们相信这个老实的飞行员大概是把玩笑话当真了,也因此保全了性命。

  接着接过火炬的是 215 中队,在中队长欧文斯少校(Robert G. Owens)带领下,1 月成为他们的黄金猎期。这是他们第三次回到战场,与其他中队来来去去的人员调动有所不同,215 中队的飞行员几乎都是老班子,领跑在最前面的是汉森中尉和阿尔德里希上尉(Don Aldrich),后者在 1943 年第一次来到战区后就击落了 5 架日机成为王牌。14 日早上 6:05,215 中队从韦拉拉韦拉起飞,1 小后到达托罗基纳角加油,在那里他们得到任务为轰炸机护航,10:10 再次起飞后,一架飞机在起飞时坠毁,剩下 21 架海盗在 11:15 与 TBF 机群汇合,在新爱尔兰岛上空遭遇 60 多架零战,战斗随即展开。汉森和他的僚机保曼中尉(R. V. Bowman)一直跟随着轰炸机,直到在辛普森港上空 200 英尺才掉头离开,发现低空有不少零战在盘旋,速度都不超过 180 节。海盗编队开始俯冲,在 1,500 英尺高度他们各自咬上一架日机,汉森的对手很快变成一个火球,而僚机追着对手冲进云层中,两人就这么分开了。汉森中尉也追着另一架零式冲进云中,在几乎零距离上将对方击落;穿出云层后,他发现下方居然有 30 多架零式,于是开始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战斗,反复的拉起—俯冲—射击。当时高度 3,000 英尺,两架日机在他下方 500 英尺处,日本人做小半径转弯向一侧的云层飞去,中尉打出一个几乎是 45 度偏差的长点射,将其中一架打炸。然后改出俯冲重新开始爬升,当他在 2,500 英尺再次钻出云层时,刚好发现自己刚好在一架零战尾部稍下方的位置,几乎没有瞄准就把一连串曳光弹打进对方的腹部,爆出一个大火球,于是中尉就发现了击落零式最有效的方法——从后下方攻击腹部。在几次过场后,他最后在 3,000 英尺高度再次抓住一架落单的零式,收获了这天这五次胜利,让自己的战绩翻了一番。20 分钟后当他在托罗基纳机场降落时,还剩下 20 加仑燃料和 400 发子弹。这只是个开始,他将在未来 17 天里连续击落 20 架日机。此战中还有 A.T.瓦尔纳上尉击落 4 架日机,VMF-215 中队总共击落日机 19 架,还有 6 个可能击落的战绩,自己损失飞机 3 架,飞行员 2 名。




215 中队的一张非正式合影。中间是欧文斯少校,身上缠满绷带。1944 年 1 月 24 日被自己的僚机误击,但少校还是原谅了他

  1 月底也是 VF-17 的黄金季节,这是他们第二次战斗轮回,布莱克本的骷髅中队驻扎在最前线的机场——托罗基纳角新落成的皮瓦机场(Piva),其中轰炸机机场被飞行员叫做皮瓦大叔,半英里外另有一条狭长的跑道供战斗机使用。除了 17 中队之外,还有陆战队的 211、321 和新西兰的一个 P-40 中队也挤在这个机场上。第一次任务是在 1 月 26 日,掩护 SBD 轰炸机前往拉包尔。美军机群在拉库奈伊机场上方跟迎击的日机相遇,并且击落 8 架零式。布莱克本自己干掉 1 架,他的僚机飞行员古腾库斯特中尉(D. H. Gutenkunst)击落 2 架。但这次战斗不是一边倒的,3 架海盗被击落,2 名飞行员失踪,4 架海盗重创。希尔少尉那天驾驶的是达文波特的 F4U,吃了好几发 20 毫米炮弹,尾部严重受伤,液压系统也坏了,降落时不能放下襟翼,结果在高速降落时他的飞机拿了大顶,按地勤的说法是“像一只臭鼬那样着地”,肚皮朝天还沿着钢制的跑道滑出一路火星,但少尉奇迹般的生还了,只有头部轻微受伤。第二天,65 架海盗在 12 架 P-40 配合下,掩护 B-25 机群轰炸拉包尔,日军出动 60-70 架战斗机迎击,VF-17 宣布击落 16 架敌机,2 架海盗也被击落。霍华德·布里斯中尉迫降在加扎拉角外海,很快被水上飞机救走。


  接着的几天里重复着类似的激烈战斗,在一系列对拉库奈伊机场和托贝拉机场的护航任务中,骷髅中队开始了破纪录的表演战,从 27 日到 30 日,他们总共取得 54 次胜利,此外还跟 215 中队分享 1.5 个战绩。最强的组合是“艾克”凯福德中尉和担任僚机的霍华德·布利斯,29 日,他们的双机编队在 3 万英尺担任自由猎手,掩护下方的主力机群,当一打零战从他们下方 6 千英尺扑向轰炸机时,这两个飞行员从高空冲下,在 10 分钟的过场—射击—拉起完成后,每人击落 4 架零式,这天 VF-17 总共击落 10 架日机,而自己无一损失。用赫德里克的话来说,“那时候我紧跟着轰炸机前进,每过几分钟头顶上就掉下来两架日机的残骸,整整齐齐的落下来,似乎还在保持编队飞行一样。一般日本战斗机总是保持在 2 万英尺高度,奇怪的是他们很少抬头往上搜索,而是完全依赖地面引导控制。”但拉包尔毕竟是日军重镇,战斗不可能总是这么一边倒的,到月底为止 VF-17 损失了 6 名飞行员和 10 架飞机,包括布利斯中尉自己在内。31 日他在托贝拉机场上空被击落,在水面迫降后就再没有出现。作为交换,骷髅中队总共在这 6 天的战斗中取得 60 个确认的战绩,布莱克本自己在第 6 天就一口气击落 4 架零战,这种疯狂的猎杀将一直持续到 2 月。与格鲁曼公司的野猫/地狱猫相比,海盗的格斗性能明显高出一大截,飞过 F6F 的飞行员一旦驾驶 F4U 参战,他首先会发现横滚性能大大强化了,在地狱猫上做横滚是很麻烦的事,得根据扭矩和速度的不断变化随时调整机翼配平片,而在海盗可以轻松自如的完成一连串横向滚转,过载超过 9G 也不是问题。(赫德里克曾经有次误入雷雨云,被气流扯得上下乱滚,当时过载高达 11G,至于海军的测试中更有 13G 的记录)




这是历任“海盗”中队长的传世信物。是用玻璃盒装着的骷髅头和两根腿骨。每当更换中队长时,会进行“遗骨交接 Passing of the bones”的仪式,由即将卸任的中队长把信物传给新的中队长,把“海盗精神”延续下去。追其起源,玻璃盒里的骨头原来是 VF-17“Jolly Rogers 海盗旗”中队(VF-84 的前身)时代 Jack Ernie 少尉的骸骨。Jack Ernie 少尉在第二次世界大战进攻冲绳的战斗中阵亡,在他坠机前,通过无线电给战友留言说,希望大家永远不要忘记飘扬的海盗旗。Jack Ernie 少尉的家人后来把这个盛有遗骨的玻璃盒送给 VF-17 中队,希望能完成 Jack Ernie 少尉的遗愿。“海盗旗”中队的成员为了永远纪念 Jack Ernie 少尉,于是接收了这个承载着其勇敢作战精神的玻璃盒,并将它作为中队的信物,时时激励中队成员(WWW.Tomcat521.com

  2 月 3 日,VMF-215 的 8 架海盗掩护 30 架 TBF 和 SBD 去轰炸托贝拉机场,护航的还有 VF-38 的 8 架地狱猫,在目标区域上空总共发现 15 架敌机,但没有一架能突破战斗机的保护,该中队的王牌哈罗德·斯皮尔斯上尉和克雷顿·钱德勒中尉打下了其中 3 架,剩下的日机四散逃开,剩下的海盗各自扫射地面目标。这其中就有罗伯特·汉森,此时他已经有 25 次胜利,其中 20 次是在拉包尔上空的 6 次出击中取得的,完全可以挑战陆战队头把交椅的位置,但就在这次出击中他永远失去了机会。有人看到他被高炮击中,有人说他在扫射完拉起时翼尖擦到了海面,不管怎样,汉森的海盗一头栽进圣乔治角外的汪洋大海中,队友们在上空盘旋良久,但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生还迹象。他是二战中第三名也是最后一名获得国会荣誉勋章的海盗飞行员,同时还是最年轻的获得者,如果他能再过 24 小时,就将迎来自己的 24 岁生日。

  1 周后,215 中队的飞行员结束了最后一次战斗轮次离开所罗门,在 18 周的战斗中该中队创造了所罗门地区战斗机部队的最高纪录,总共击落敌机 137 架,暂时取得第一的位置。其中 106 架是在后面 6 周内取得的,105 架战绩由 10 名王牌包办,占总数的四分之三,中队长欧文斯少校击落 7 架,除了汉森以外,唐纳德·阿尔德里希击落 20 架,哈罗德·斯皮尔斯击落 15 架。215 中队最初成立时的 24 名飞行员此时还有 14 名,但通常好的飞行员常常不是在空战中损失的,各国亦然,斯皮尔斯在 1944 年坠机身亡,阿尔德里希也在 1947 年一次降落时倾覆丧生。



哈罗德·斯皮尔斯





唐纳德·阿尔德里



VMF-215 的 3 大王牌:(从左至右)罗伯特·汉森 唐纳德·阿尔德里 哈罗德·斯皮尔斯 1944 年初在 Torokina 的合影。这 3 位就包办了 60 架日机

  在飞行员离去后,215 中队的地勤人员还留在布干维尔,这些起早摸黑的好人才是战斗胜利最大的功臣,所罗门航空队在短短三周内对拉包尔发动 3,000 架次的攻击,靠数量压倒对手,不少地勤每班都工作 48 小时以上,常常有人就直接累趴在机库里,但在所有人都累死之前,日本人首先熬不住了。

  2 月 18 日,骷髅中队的飞行员照例在沃纳卡努机场上空巡逻,8 架零战突然冲出来,4 比 8,赫德里克指挥海盗急速爬升,先把对方甩掉,再从高空俯冲而下,他自己击落了 3 架,另外三架海盗干掉了 4 架零战,最后 1 架见势不妙就跑了,这样,陆上作战的 VF-17 就超过 VMF-215 的战绩,海军的骷髅中队成为所罗门前线的头号中队。

  也许他们都不会意识到,第二天即将迎来所罗门最后一次成规模的空战。1944 年 2 月 19 日,所罗门航空队出动 146 架战机空袭拉包尔,其中有 72 架无畏和复仇者、20 架 P-40、44 架海盗和 10 架地狱猫。26 架海盗来自海盗旗中队,6 个 4 机编队在中高空提供掩护,切诺维斯中尉(Oscar Chenoweth)和卡宁汉中尉(Danny Cunningham)的海盗在整个编队前方 20 分钟的位置预警。高度 3 万英尺,他们的任务是提前发现埋伏中的日机,将防御者的队形冲散,然后交给后方的大队收拾。但这次他们没有发现任何潜伏的日本飞机,快到目标上空时开始下降高度,直到 18,000 英尺,这时才发现几架反应迟钝的零战刚刚开始爬升。双机编队开始俯冲,在降到海平面高度前各自打下两架。然后他们分开了,卡宁汉很快击落了那天的第三第四架敌机,而切诺维斯跟一架钟馗在海平面高度比转弯,结果那个日本飞行员的技术不好,还来不及开火就自己栽进大海。在高空,VF-17 的其他海盗开始跟 20 多架零战和钟馗交手,战果是 4:0,此时双方的编队都被打乱,不少海盗紧跟着轰炸机,一些人在云中跟日本人捉迷藏,还有一些干脆掉头返航。凯福德中尉的僚机发生引擎故障,不得不提前返航,他独自在布卡水道上空 1,000 英尺高度抓住一架落单的二式水战,很轻易的把对方打进海里。这是他的第 14 次胜利,但没有时间庆祝了,很快更多的日机出现了,4 架零战排成一列扑来,而此时他的速度只有 200 节,低空低速而且是被数量压倒,艾克决定玩一个飞行员手册上最古老的花招,他把襟翼放下,进一步降低速度,第一架零式反应不及,射出的子弹全部从他飞过,然后那架零式一下子冲过了头,并且很愚蠢的在海盗面前直接开始爬升,马上被 6 挺机枪打成火球。



“艾克”.凯福德中尉驾驶的 29 号 FG-1D

   跟零战交手的两条原则,第一是绝对不要在低速状态下比转向,第二是绝对不要违背第一条。中尉很清楚这点,他也不能爬升损失速度,所以只能保持朝北方向不变,同时把油门、混合器和转速都开到最大。注水装置开动,引擎温度升高,压缩比骤增,转速提高到每分钟 2,700 转,R-2800 发出巨大轰鸣,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剩下的 3 架零式正逐渐被甩开。但日本人还是不屈不挠的跟着,他们知道美国人早晚会掉头,因为南面才是回布干维尔的方向。每追逐 1 分钟,孤零零的海盗就离家更远 6 英里。

  10 加仑的水箱很快用光了,海盗已经越过新爱尔兰岛的海岸,重新飞行在大海之上。艾克让引擎转速略略下降,零战还是不依不饶的跟着,所以暂时不能爬升,他呆坐在座舱里,心想该怎么办。在空战中有这么多时间思考也是很少见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坏事,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飞行很容易被孤独感和恐惧包围,从而影响正确的判断。在继续飞行了 20 分钟后,F4U 的速度从 355 节下降到 300 节,他看了看油表,还有 100 加仑燃料,必须马上作决定了。他有意将速度降到 275 节,然后猛地向左舷转过 180 度,在低空作这么大的动作,巨大的过载让眼前一片发黑。紧随着的一架零式既想切他内弯,又想快点对准角度开火,犹豫之下本能的跟着海盗转弯而没有减速,而他的技术和运气不如美国人那么好,结果翼尖擦到了海面,马上撞出一朵巨大的浪花,剩下的两架日机没能跟上这个转弯,不得不放弃了追逐。



座舱中的凯福德中尉

  2 月 19 日的战斗,击落日机 23 架,其中 16 架是 VF-17 的功劳。凯福德中尉的胜利达到 16 次,暂时成为海军头号王牌,这也是拉包尔的日军最后一次有规模的抵抗。哈尔西上将干脆命令第 12 驱逐舰支队的 5 艘驱逐舰利用夜间直接炮击辛普森港,驱逐舰的 5 英寸炮弹漫无目的砸向这座曾经坚不可破的要塞。日军的 38 门岸防炮只能对付近岸登陆的小艇,无法打到 4,000 码以外的驱逐舰,炮手只能在掩体里咒骂跺脚,这次打击对日本海军的侮辱性质远远大于实质伤害。小町定飞曹长无法忍受这种羞辱,他冒险操纵一架零式在夜间升空,然后用机枪扫射了美国驱逐舰,认为多少帮海军挽回了点面子。而美国人唯一的损伤就是高射炮手匆忙还击时没有取下炮口盖子,结果让帆布的防风罩起火了。

  20 日和 21 日,当美机再次来空袭时,他们发现机场和港口几乎是空的了,此后零星爆发的战斗中,日机不会超过 6 架的规模。从 1943 年 12 月 17 日到 1944 年 2 月 19 日,八个星期的拉锯战让日本海航流尽了最后一滴血。1 月 3 日,201 航空队首先撤往塞班,30 名幸存的飞行员带着满脸倦容匆匆离开了;2 月 17 日,204 战队还剩下最后一架零式可用;当 2 月 20 日第 11 航空军撤离拉包尔时,诺大的家当只剩下 30 架零式,6 架一式陆攻,8 架九九舰爆,10 架彗星和 6 架九七舰攻。根据日本官方的纪录,总共 18 个海航中队从第一线撤下来,或者干脆解散,其中包括 7 个中型轰炸机队(一式陆攻),3 个轻型轰炸机(九九舰爆、九七舰攻),3 个侦察机队(零式水侦、零式水上观察机)和 5 个战斗机战队(零战)。大名鼎鼎的鹿屋、台南、204、582 航空队被解散,千岁、元山、204 和 281 航空队也被打成空架子。新几内亚从此被称为“绿色沙漠”,疟疾和美军的持续打击将日本海航里面飞行时间超过 300 小时的飞行员中的 8 成吞噬了:“没有人从所罗门活着回来”。值得一提的是,在拉包尔上空一系列的鏖战结束后,根据日本第四军的报告:敌机撒下的大量伞投杀伤炸弹给地面人员和飞机造成很大损失,俯冲攻击投下的炸弹除了少数幸运的直接命中以外,造成伤害都不大;而低空扫射机的 12.7 毫米机枪的效果则是毁灭性的。与其相比,海军的俯冲轰炸机通常在 14,000 英尺开始俯冲,投弹后匆匆离去,而鱼雷攻击机往往使用滑翔投弹的方式,只有陆军的扫射机是擦着地皮飞行的,这份报告认为 B-25 是美军武器库中最可怕的装备。

  在这段时间里,所罗门航空队宣布击落 730 架日机,实际数字大概在 400 左右。海军陆战队宣称击落 393 架敌机,VF-17 击落 107 架,真实数字也许不到,但事实便是,所罗门和俾斯麦群岛的天空已经被美军牢牢掌握。而日军此后再也无法在某个战场上形成空中的战略优势,不得不使用自杀攻击的方式来阻止美军前进。海盗在这段时期的战绩超过 500 架,创造出了一大批王牌飞行员:

  VMF-214/215 Robert Hanson 25 次胜利 国会荣誉勋章 2
  VMF-214 Gregory Boyington 22 次胜利 国会荣誉勋章 1 月 3 日被俘
  VMF-124 Ken Walsh 20 次胜利 国会荣誉勋章
  VMF-215 Donlad Aldrich 20 次胜利
  VMF-213 Wilbur Thomas 16.5 次胜利
  VF-17 Ira Kepford 16 次胜利

  随着空战的消失,越来越多的战斗机中队开始发展别的营生。VF-17 的机械师康迪特少尉(R. K. Condit)改造了一种挂架,使得 F4U-1A 可以吊挂 1,000 磅炸弹,尽管有些飞行员不喜欢这种做法认为影响机动性,在 3 月 4 日骷髅中队离开所罗门后不久,中太平洋的海盗中队就开始将战机作为俯冲轰炸机使用了。在得意洋洋的 VF-17 离去时,他们是所罗门所有中队中最高战绩的:152 个确认胜利。12 名王牌包办了其中差不多 100 个战绩,领头的凯福德有 16 架,布莱克本自己有 11 架,在战斗中损失海盗 20 架,飞行员 12 名,此外还有 4 架飞机和 1 名飞行员在事故中损失。

  四月底,拉包尔终于被团团包围了,首先 2 月 15 日,新西兰部队登上拉包尔以东 100 英里的格林群岛,15 架九九舰爆对登陆编队发动攻击,被夹在海面上猛烈的防空炮火和高空的 VMF-212 中队之间,6 架被击落。3 月第一个星期,格林岛上的拉贡机场(Lagoon)投入使用,13 日,乔丹少校(Alfred Gordon)的 222 中队和凯勒少校(Robert P. Keller)的 223 中队进驻。新爱尔兰岛最北端的卡维恩角(Kavieng)还被日军占领着,但 3 月末卡维恩西北 90 英里的埃米劳岛(Emirau)被美军占领,4 月 5 日,第 12 大队的前进部队进驻这个岛,将卡维恩和拉包尔从两个方向包围起来了,参战的部队包括 MAG-12、格林岛上的 MAG-14和布甘维尔的 MAG-24,第 24 大队实力最雄厚,包括 6 个海盗中队,2 个无畏中队和 2 个复仇者中队。但他们的基地并不安全,3 月 8 日早晨,经过长途行军的日军第六师团总算穿越了布甘维尔岛的中央山脉和雨林,向托罗基纳角发动最后一搏,他们甚至带来了重炮,炮击的重点不是登陆滩头,而是皮瓦机场。炮弹摧毁了三架海盗,炸伤了更多飞机,在之后的两个星期中布甘维尔几乎变成了第二个瓜岛。机场上到处是子弹和纷飞的弹片,一架架海盗、无畏和复仇者在炮火中起飞后,不收起落架就开始投掷炸弹和凝固汽油,地勤人员在露天拼命抢修和给飞机挂弹,而各种热带疾病、疲劳和偶尔出现的胆怯增加了这种混乱,一个 SBD 中队甚至出现 10%的地勤人员伤亡,但总的来说维护部队体现了惊人的勇气,VMF-215 中队的海盗出动率高达破纪录的 95%!


  3 月 16 日,在美国海空优势技术兵器的反复绞杀后,日军的攻势总算被摧毁,丛林中的“神枪彼得”也沉默了。布甘维尔又回到了过去那种沉闷、呆板的围攻战中,而这种战斗方式是所罗门战役后期的主唱。在格林岛和埃米劳机场的景象也是如此。5 月 14 日,皇家新西兰空军的海盗也出现在所罗门上空,在此前,6 个新西兰中队在所罗门前线作战,他们使用的是寇蒂斯的 P-40 战斗机,干脆被美国人叫做小鹰大队,总共击落过 99 架日机。他们的战斗作风赢得过美国同僚的钦佩:在马里安·卡尔在 MAG-12 担任参谋的时候,曾经有一次他在电台里听到一个年轻的陆战队飞行员驾驶着重创的海盗一路返航,一路神经质的哀叫着,直到通话频道里出来一个新西兰口音:“小子,要么闭嘴,要么像个男人一样死去!”



新西兰空军的海盗从皮瓦机场起飞,机腹挂载 1,000 磅炸弹

   最早完成海盗改装的是邓肯少校(S.R.Duncan)指挥的 20 中队,他们在埃斯普里劳接收了全新的 F4U-1A,此后在布干维尔一边作战一边适应新战机,而别的小鹰中队也开始换装新机型。在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新西兰人更加急躁的寻找战机,一心要将成绩提高到 100。据说有次好不容易发现一架日军水上飞机时,却被附近一艘美国鱼雷艇拔了头筹,事后双方人员几乎发生殴斗。最后,所罗门彻底风平浪静了,不再有日本飞机的存在,新西兰海盗只能执行一些对地支援和扫射的任务,总共有 13 个新西兰海盗中队(14-26 中队)分布在南太平洋各处。从 1944 年 5 月到 1945 年 9 月,皇家新西兰空军总共装备过 364 架 F4U-1A/D 和 60 架 FG-1D,在二战中损失了其中 150 架(占 35%),但只有 17 架是在行动中损失的,即被地面高炮击落。这里比较值得一提的是 1945 年 1 月 15 日,这天 14 和 16 中队出动 8 架海盗前往拉包尔上空巡逻扫射,在辛普森港上空 1 架海盗被训练有素的日军高炮击落,其他队员马上在落水点附近盘旋,等待 PBY 来将他救走。不久天气开始恶化,这些海盗在不得不返航,在天黑前他们失去了航向,1 架在风暴中失踪,6 架在海里迫降,1 架勉强回到格林岛但是降落时坠毁,这天总共损失了 8 架 F4U 和 7 名飞行员。




新西兰空军的 F4U-1A

  最后一个装备海盗的是 14 中队,他们拥有 24 架 FG-1D,他们随皇家海军的荣耀号航母前往日本,从 1946 年 3 月开始在吴港附近基地充当占领军,直到 1948 年 10 月 14 日完成任务回国为止。期间总共有 5 架海盗在飞行事故中损失,剩下的 19 架出于经济角度考虑,不打算将其运回国内,于是被堆起来付之一炬,从此结束新西兰海盗的历史。现今只有 1 架 FG-1D 保存在奥克兰的运输与技术博物馆。

  5 月底,一个观察员来到 MAG-14 考察海盗的战斗性能,他曾经是陆军和邮政公司的雇员,也是好几个航空公司的顾问,大名鼎鼎的查尔斯·奥古斯特·林德伯格。这位第一个飞跃大西洋的人在战前跟罗斯福政府的做法有点冲突,到处鼓吹孤立政策,反对跟德国开战,因此没有参军。但不管怎样作为成名人士,他可以各处视察试验各种新飞机,在 5 月和 6 月间他跟随陆战队的海盗起飞去拉包尔上空巡逻了好几次,当然还是以民间人士的身份。他的任务是试验各种前线飞机,包括海盗、闪电、雷电和解放者,并且将意见反馈给生产公司。



林德伯格驾驶 F4U-1A 滑出跑道,机腹挂架挂载了 1 枚 1,000 磅炸弹

  5 月 22 日,他起飞去拉包尔执行了一次清场任务,这个好战的“民间人士”一头冲下去,用机枪扫射日军机场,第 14 大队的指挥官卡尔森中校对此很担忧,万一发生意外,这个民间人士被日军抓获的话,他将不受到日内瓦公约保护,很可能被马上枪毙。但这些劝告对林德伯格完全无效,他把体验危险作为前线之行的部分目的。他成天跟年轻的飞行员混在一起满口粗俚,“跟陆战队的飞行员们接触越多,我就越喜欢他们。”此外他还特别喜欢扫射日军的建筑:“扣下扳机,每分钟 4,200 发便有子弹喷射而去,带着曳光的尾巴消失在屋顶和墙壁中,院子和花园里尘土飞扬,那里可能空无一人或者有人在痛苦呻吟,留下地板上的处处弹孔和破碎的家庭。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我的前面和下面是一片寂静,死神与海盗一起掠过,他将握在我的手中”。在后来的几天里他继续跟陆战队的海盗一起行动,马里安·卡尔曾经跟他一起飞过,认为“这家伙的飞行技术异常的好,关于海盗也知道很多,唯一让人不习惯的是他节拍太慢了。每次起飞前,他总要花上半个小时检查飞机预热发动机,而此时我们都已经坐在机舱里准备起飞。我们跟他说了好多次,但一点效果都没有,他总是那么小心,而我们这些年轻小子总是匆匆忙忙来来去去,这可能也是他一直好好活着的原因吧。”








1944 年 5 月,林德伯格(未裸露上身者)在 Emirau 岛测试海盗

  林德伯格在所罗门最后一次海盗之旅是在 6 月 9 日,跟着 VMF-212 出发去拉包尔,整个行动要持续 4 小时之久。“……在 6,000 英尺高度,我的目光一直越过新爱尔兰岛的山脉,看到火山喷发形成的半月形港湾,在我们的上方、下方和周围到处都是云层,北方正有一场暴风雨,周围一切都是大自然的色块:拉包尔上面的天空是灰蓝色的;而我们头顶上是一片深蓝,海平线那边有厚灰的云层,而机舱外面的云雾则是半透明的浅白;阳光一缕缕穿过,照拂着南太平洋蓝色的海水,新爱尔兰岛绿色的丛林,拉包尔紫色的火山。在海洋和山脉上空,在那片有限的天空下,包围我们的是无限的孤独和辽阔,4 架战斗机独自闯进这一切陆地、海洋和天空的美丽之中,就像孤鹰那样飘浮着。我们可以看到天空的孤寂,看到大地的美丽与欢乐……”

  6 月 10 日,林德伯格去艾斯普里劳的 MAG-11 调查一起海盗的机翼折叠机构故障,结束了他在所罗门的旅程,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在拉包尔上空执行一次夜间任务,没有哪个高级军官敢批准他做这种任务。

本文曾刊登在《突击》8~12 辑,感谢 Chyvalries 的伟大工作,为我们再现了这种伟大的战机!










汉森中尉与其座机

  下午,VF-17 作战官罗杰·赫德里克带领的编队找到 9 架零式,并击落击伤各一架,这天 VF-17 总共出动 5 次,每次 8 架海盗。托罗基纳角登陆圆满完成,标志着布甘维尔彻底被包围,战果包括空战击落的 22 架和舰上的高炮击落的 4 架,跟日本承认的损失数字完全一致,美国损失战斗机 4 架。同一天,日军将第三航空舰队的 173 架舰载机从特鲁克转调拉包尔,加上第 11 航空战队原本的 200 余架飞机,日本海军集中南太平洋的主要航空力量,全力反击美军的登陆。但就在第二天,从莫尔斯比港出击的美国第五航空军对拉包尔发动了全面大规模空袭,日间的空袭几乎每小时都有一次,直到晚上,澳大利亚空军第 8 中队和新西兰空军第 100 中队的英俊战士继续对拉包尔发动夜袭。11 月 5 日,TF38 的萨拉托加和普林斯顿号航空母舰也对拉包尔发动大胆的突袭。这种不间断的空袭让每个日本飞行员的神经几乎崩断。11 月 8 日,日军再次出动上百架飞机攻击托罗基纳角外海的登陆编队,6 架 VF-17 的海盗参加了激烈但是快速的防空战,击落 3 架日机,击伤 4 架。









VF-17 作战官罗杰·赫德里克与其战机,最后战绩 9 架

  11 月 11 日,三艘美国航母对拉包尔进行第二次攻击,包括艾塞克斯、邦克山两艘正规舰队航母和独立号轻航母在内。此前 11 月 5 日的空袭已经重创了拉包尔的日军重巡洋舰编队,保障了托罗基纳登陆场的安全,而 11 日的打击行动准备彻底粉碎那里的水面舰队。这次行动还是相当有风险的,拉包尔航空队在连日激战后虽然伤亡惨重,但搜刮全部家底,加上从新爱尔兰岛其他机场出击的日机,依然可以出动上百架战机的打击力量。美国人打算速战速决,因此将可以动用的舰载机全部用来突击,而编队本身的防空则完全交给所罗门航空队。

  清晨6  点,23 架 VF-17 的海盗和 VF-33 的 12 架地狱猫(从萨基角起飞)准时飞到编队上空,对骷髅中队而言,与邦克山的重逢唤醒了他们的回忆。那天的任务将很漫长,上午在编队上空提供掩护,中午在航母甲板上降落加油,下午再起飞巡逻,直到入夜特混编队撤出。在 35 架陆基战斗机的保护下,三艘航母开始放出机群,杀向东南方 160 英里以外的辛普森港。在空中盘旋 2 个半小时后,布莱克本带领 12 架海盗降落到邦克山 800 英尺长的甲板上,作战官赫德里克(Roger Hedrick)带领另外 11 架降落到艾塞克斯,地狱猫则降落到独立号的甲板上。这段时间由陆战队的海盗提供掩护,布莱克本和队员们在航母上洗澡、用餐,跟老朋友闲谈,对他们来说邦克山才是真正的家,完全不是到处破烂帐篷和生锈飞机的海岛机场可比的。11 点不到,骷髅中队再次起飞,而 VMF-212 和 221 则分头回到巴拉克玛(Barakoma)和蒙达机场,3 架 VF-17 的海盗发生引擎故障,先返回奥东加。10 点 42 分,第一架返航的地狱猫匆匆降落在邦克山甲板上,立即开始加油装弹,20 架海盗继续在上空盘旋,掩护第二波空袭机群完成出击准备。





油画《Fighting 17》,骷髅中队扫场中

  剩下的时间内一片平静,只有 11 点 30 分斯崔格中尉(Jim Streig)发现了编队北方 10 英里的地方有架孤零零的日机,他刚开始以为那是一架 Bf 109,实际那是 Ki-61 飞燕战斗机。这种使用液冷发动机的型号比别的日本战斗机俯冲和加速性能都有所胜出,那个日本飞行员打算跟美国人比俯冲,可惜他遇上的不是 P-40,而是海盗。两架飞机从 2 万 3 千英尺一直急降到 200 英尺,当飞燕准备改出俯冲的瞬间,紧跟在后面 300 码的海盗用一个短点射将对方送进大海。此时,编队的方位毫无疑问已经暴露了,下午 13 点 13 分,大规模空战爆发。




被美军缴获的 Ki-61 飞燕

  雷达发现 120 英里外大批日机在接近,航母迅速迎着风向开始放出第二波空袭机群。布莱克本抓住了另一架落单的飞燕,他击中对方左翼根部,那架日机一头掉进大海。1 点 51 分,距离编队 15 英里处,保罗·柯德雷中尉的小队发现日机大队了,航母上的航空导引员要他报告敌机数量,“我的天,成百上千。”实际上也确实很少看到如此庞大密集编队——大约 40 架九九舰爆和九七舰攻排在 18,000 英尺,60 多架零式在上方掩护,后面紧跟着大群一式陆攻,还夹杂着日本陆航 78 战队的飞燕战斗机。此时距离 VF-17 起飞已经有差不多 3 小时,去除返航要用的燃料后,油箱里就所剩无几了,航母又正在放出飞机,不能紧急降落加油。所以他们的作战时间很短,最多只能做一到两个通场就必须返航,但这足以冲进日军的整齐编队中捞一大把了。“小子们,开工了!”VF-17 的海盗开始加速前进,要为航母赢得放出飞机最宝贵的几分钟。

  斯崔格中尉继续一马当先,在 24,000 英尺高度干掉一架零式,然后被更多的敌机包围。这时就可以发挥 F4U 出众的高空性能了,他向后一拉操纵杆,R-2800 发动机开始怒吼,强大的推力轻松将他送到 28,000 英尺,日本人追之莫及。掉过头来的斯崔格再次俯冲,这又是一次典型的海盗攻击,一架零式 21 型的水平舵首先被咬碎,然后一架 32 型的机翼被击伤,但油料已经不够他去确认战果了,只能悻悻返回。别的很多飞行员都是这样,赫德里克也将一架零式打得起火以后赶紧返航,盖尔中尉(C. D. Gile)紧追着一架 97 舰攻,一直钻进邦克山的密集高炮中将其击落。此时 VF-18 中队的第一架地狱猫,“比利”瓦兹中尉刚离开邦克山的甲板,还来不及收起起落架,就迎面将一架九九舰爆击落。而骷髅中队已经打下了十多架敌机,纷纷开始返航,海空大战此时刚刚开始。航母编队紧缩成 2,000 码直径的防空圈,所有防空火力都开始喷射,一些停在甲板上的地狱俯冲者都在用后座机枪朝天乱打,40 毫米的博福斯和 20 毫米的厄利空机炮编织成密不通气的火网,甚至将一枚落下的炸弹凌空打爆。埃塞克斯的地狱猫也跃到空中,不收起落架就开始大打出手。乔治·布莱尔少尉的座机还来不及补充子弹,但他照样起飞,用副油箱砸中了一架九七舰攻!此时天空中到处是双方战机和防空炮火打出的团团黑烟。VF-17 的霍华德·布里斯中尉正在返航途中,突然一架被地狱猫追逐的九七舰攻慌慌张张出现在他前方,随即被准确的长连射打进海里。这时他发现另一架舰攻正贴着海面进入投弹路线,布里斯中尉在第三次过场后才将其击落,距离邦克山不到 1,000 码。但他还不能返航,第三架舰攻也出现了,布里斯的海盗从对方尾部 4 点进入攻击,同时一架地狱猫也从 9 点位置突然撞近来,两架飞机的交叉火力很快将这架鱼雷机击落。布里斯中尉和盖尔中尉临时编组返航了,当他们降落到巴拉克玛机场时,油箱里只剩下 5 分钟的油料。



美国海军 20mm 炮手在观看海盗追逐零式

  凯福德中尉(Ira Kepford)本来已经在返航的路上,天边的阵阵炮火让首次参战的他热血沸腾,于是不顾一切的掉头折返,刚好抓住一队刚刚完成俯冲的 99 舰爆,在几秒钟内他击落了第一架,打炸了第二第三架,严重击伤第四架。几分钟后,刚刚开始返航的他撞见日军的第二波攻击机群,于是又一次折返,他看见一架九七舰攻正顺着邦克山的尾迹前进,打算从后面来一次雷击。中尉一路衔尾追击,从猛烈的高炮火网中钻过,他的海盗吃了好几发自己人的 20 毫米炮弹,一直追到那架鱼雷机后方仅有 15 英尺,螺旋桨几乎砍到对方机尾的距离才开火,抢走了舰上高炮手的成绩。此时他的燃料和弹药几乎见底,只得向邦克山求救,而日机正发动第三次攻击,航母在拼命机动规避中,他只得在上空盘旋一直到 3 点 20 分战斗结束。下午 16 点 30 分,凯福德中尉完成补给,18:00 独自返回 Ondonga 机场,在这天他整整飞了 11 个小时,在航母起降两次,击落敌机 4 架。这天 VF-17 总的成绩是 18 架确认击落,1.5 架可能击落。3 架 F4U 受损,还有两架在返回途中油料用尽了迫降在海面,所有飞行员安然无恙。




凯福德中尉的正版签名照片,最终战绩 16 架





凯福德 29 号 F4U-1A

  在 46 分钟的激烈战斗后,日本人损失高达 14 架九七舰攻,17 架九九舰爆和 8 架零式,更多的飞机带着累累伤痕返航。日本第三航空舰队的老本见底了,两周前从特鲁克转场飞来时的 173 架飞机现在还剩下 52 架,只能返回卡罗林重整。但拉包尔依然在活动。11 月 17 日,日军再次出动 70 架轰炸机,在 40 多架零式掩护下奔袭托罗基纳滩头(这个数字来自 204 航空队日志),当日军轰炸机在 25,000 英尺高度接近奥古斯塔湾时,8 架 VF-17 的海盗也在同一高度巡逻,他们在日军战斗机反应过来以前冲进轰炸机编队,罗伯特·安德森中尉的座机被一对零式 21 型围攻击落,操刀的是岩本彻三。但他手下的飞行员绝大多数是刚从日本国内补充来的新手,被骷髅中队的老兵们按照惯用的手法切割击破,他们总共击落 10 架日机,自己损失 2 架。19 日和2 0 日起,日本人改变战略,每次都在早上出动小编队攻击托罗基纳滩头,在美国人反应过来前扔掉炸弹就跑。中队的技术官达文波特中尉(Butch Davenport)提出了一个伏击战术。21 日,他率领的 4 架海盗在黎明前起飞,高度保持在 3,000 英尺以下,藏在奥古斯塔皇后湾附近群山的阴影中。他们在那里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太阳升起来,日本人还没来,他们正打算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发现“5 点 35 分,从 11 点钟方向贴着海面来了 6 架零式的紧密编队”,达文波特贴近对方带队长机,从很近的距离将对方打得凌空爆炸;与此同时,第二架零式从他左侧射来一串子弹,但偏转角过大未能命中,那架日机随即被弗里曼中尉击落。在之后的猫抓老鼠战斗中,达文波特梅开二度,他的队友也击落了 2 架,最后一架见事不妙向西北方逃离,被弗里曼追上击落。达文波特的第一个受害者此时已经被鱼雷艇捞起,每天早上饱受骚扰的水兵们纷纷对其施以老拳。从审问中得知,这个日本人是刚从特鲁克派来的参谋人员,负责调查为什么拉包尔在短时间内损失这么多的飞机。月底,VF-17 返回埃斯普里劳休整,至此他们有 45 个确认战果,3 名飞行员阵亡,损失 5 架海盗,但只有 2 架是战斗中被击落的。




  VF-17 并不是海军第一个参战的海盗中队,这项荣誉其实要落在 VF(N)-75 头上,这是海军的第一个夜间战斗机中队,指挥官韦海姆少校(W. J. Widhelm)曾经是驾驶 SBD 参加 1942 年一系列航母大战的资深飞行员,他的新中队在 1943 年 4 月成立于罗德岛的匡塞特角海军航空站,手下飞行员可谓个个老鸟:跟他前往所罗门的飞行员至少有 1,000 小时的飞行纪录,全中队平均则是 2,000 小时!到 8 月时候他们总共有 8 架崭新的 F4U-2 战斗机,韦海姆将中队分成两个小队,另外一半交给作战官哈默尔少校(R. E. Harmer)指挥,后来成为 VF(N)-101 的中队长。





部署在“勇猛”号航母上的 F4U-2 夜间战斗机,在右翼上安装了雷达舱

  第一小队带着 6 架飞机前往南太平洋,9 月 11 日,他们来到艾斯普里劳,除了飞行员和飞机外,还带着 2 名雷达操作员和 12 名士官。10 月 2 日他们就开始了首次夜间战斗巡逻(此时还有陆基的夜间引导雷达),比 17 中队早了几乎 30 天。这段时间日本人几乎没什么夜间活动,所以他们的工作就是坐在座舱里,随时准备起飞。10 月底,韦勒拉维拉岛上建立起第一个地面引导站,代号“月光”,几乎在同时日本夜间骚扰飞行也开始了。



1944 年 1 月部署在“企业”号上的 F4U-2,隶属 VF(N)-101

  一般来说,傍晚最后一班巡逻机在 7 点降落,然后天色就完全暗了。劳累一天的飞行员各自回帐躺下,在蜡烛下面跟战友谈上几句话,在闷热中进入睡眠。除开哨兵,晚上 9 点以后就很少有人走动的,每个人都在准备第二天早上 4 点的出击。这时候日本人就来了,来袭的日机通常是些低速的水上飞机,被美国人叫作“晚上查房的查理”或者“擦机器的查理”(晚上是地勤擦洗维护飞机的时间)。从半夜 12 点开始,熟睡中的人们隐隐听到越来越响的轰鸣声,纷纷从囫囵觉中惊醒,慌慌张张跑出帐篷查看,会发现雨已经停了,天上是一轮明月,这被飞行员或者伦敦的市民叫做“轰炸者之月”。很多人只穿着钢盔和丛林靴——衣服和裤子都是用不上的。然后探照灯就突然亮起来,像盲人的手指一样在天幕上乱摸索。远处不规则的引擎轰鸣越来越近,探照灯偶尔会撞上敌机编队,四下各种口径的高炮就开始“咔砰咔砰”拼命开火。偶尔有一发炮弹击中倒霉的敌机,看它冒着烟缓缓滑落,整个营地就像观看球赛的观众一样热烈欢呼起来。更多时候对方的炸弹舱打开了,于是人人泡在掩体里咒骂——刚刚的豪雨已经使掩体变成没颈的水坑,坑里还常常成为蛤蟆和老鼠的乐园。如是折腾一番后,当宣布警报解除,往往已经过去 1 小时了,大伙回到帐篷睡下。到 2 点多的时候敌机再次光临,众人再次跌跌撞撞跳进掩体。4 点钟,两眼通红的飞行员一边骂娘一边来到食堂用餐,然后搭卡车前往机场,月亮开始下沉,基地所有灯光熄灭,日机再次来袭,大伙儿匆忙蹦出车厢,在路边的烂泥里躺到警报过去,然后筋疲力尽地前往机场,进入紧张的巡逻和空战,继续一天的身心消耗。从 10 月 20 日到 31 日,蒙达机场总共遭到了 15 次这样的骚扰袭击,每个人都在巨大的压力下高强度出击。有一天晚上波音顿少校在 1 点钟独自驾机升空,以后的 4 小时内日本轰炸机始终在蒙达机场周围盘旋,但都不敢靠近投弹,那个凌晨格外安静——没有一次警报,所有人对老爹感激涕零。在早上 5 点他也降落了,另外 6 名飞行员准备升空接他的班,但还没起飞迫不及待的日本人就来了,214 中队的博加特中尉在座机旁被炸弹的气浪震飞,另外 5 架飞机立即起飞,整整追逐了 75 英里将那架轰炸机干掉。但当天晚上,骚扰轰炸还在继续。这就是西南太平洋,双方都有全世界最富有攻击精神的飞行员。




专用夜间战斗机的到来使得日机有所收敛

  75 中队的到来也仅能舒缓这里的状况,在最初他们的战绩并不理想,没能击落一架敌机,原因也是多方面的,起飞被延误,错误的地面引导,日军的无线电对抗措施等等。在 10 月 31 日和 9 月 1 日晚上,他们总共起飞 7 次,其中 5 次是在最后接近阶段机载雷达失灵从而没发现对手,两次发现敌机并拦截,一架日机逃走了,另一架被击落。

  31 日晚上 11 点 10 分,奥尼尔中尉(H. D. O’Neill)从蒙达机场起飞,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引导站告诉他肖特兰岛东南方有敌机,但那又是误报,幸好那晚月光很好,中尉很清楚的看到 1 万英尺的高度有架一式陆攻,双方正相对飞行,海盗在 12,000 英尺的地方。他做了个小半径的转弯,加速追上去,在距离 200 码的地方开火,那架轰炸机的引擎被击中起火,不久熄灭了。笨重的轰炸机开始左右转向,但在明亮的月光下无所遁形,再次接近的海盗在 7,500 英尺高度开火,彻底将对方变成一团火球,肖特兰岛上的探照灯一直照着轰炸机的残骸,直到它坠入大海。




Hobbycraft 模型封绘:奥尼尔中尉击落 G4M

  12 月 10 日开始,韦海姆少校将两架飞机派到刚刚落成的托罗基纳角机场,每晚都保持一架飞机在空中巡逻,直到 1944 年 1 月为止,他们总共击落了 5 架夜间入侵者。其中 12 月 11 日晚上的战斗最为特别,故事的主角还是奥尼尔中尉。晚上 23 点起飞后,他在机场南方大概 3,000 英尺高度发现敌机,并且注意到对方引擎的尾焰逐渐变小,说明日机正在加速远去。在追上去之前,他按照惯例首先试射机枪,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导引站告诉他说那架日机掉了下去,此刻高度已经脱离雷达探测范围,然后海面上的一艘登陆艇报告说一架一式陆攻刚刚掉进海里。糊里糊涂的奥尼尔开始返航,心想这就是所谓的鬼使神差了,试射出的子弹居然在漆黑的夜里打下了素未谋面的敌机。

  整个 12 月间,75 中队击落了两架 2 式水战,还有一架可能击落,1 月击落 99 舰爆两架,这些战斗大多发生在夜间 23 点到第二天凌晨 5 点之间,高度从 3,000 到 8,000 英尺不等。其实战果都是次要的,关键是 75 夜战中队在这段时间里获得的夜间拦截经验。比如说,晚上从托罗基纳角狭窄的临时跑道起飞是很危险的,漏出的滑油常常喷到风挡玻璃上,使鸟笼型的座舱视野更差,韦海姆建议设计一种减速装置,因为对于那些低空低速的夜间袭击者来说,海盗的速度太高了,不当心就会错过开火的机会。但这些问题在所罗门都没有得到解决,实际上,F4U-2 是海盗家族唯一参加二战的夜间型号,它有足够速度和爬升率使得每一架被发现的日机都在劫难逃,也可以在 95 节的低速下做小角度转弯,足以对付缓慢的一式陆攻和 99 舰爆。

  12 月 9 日,海军工程兵还在匆匆赶建托罗基纳角的临时机场,陆战队 212 和 215 中队的地勤人员已经先期到达,开始做各种准备工作。第二天,在他们降落的时候,莫雷尔少校(Rivers Morrell)率领 216 中队的 17 架海盗在上空巡逻。他们的工作是这样安排的:216 中队负责基地上空的防空,而其他战斗机中队则向北推进,为 12 月 17 日即将发动对拉包尔的大扫荡清空道路。




VMF-212“恶魔猫”中队队徽

   根据陆军和海军的分工方案,布干维尔以西属于西南太平洋战区,所以拉包尔由驻莫尔兹比港的第五航空队和澳大利亚空军负责。此时,又有包括 70 架战斗机在内的 133 架日本海航飞机从特鲁克转场至拉包尔,维持着那里大约 300 架的数量。1943 年 12 月,麦克阿瑟上将决定攻占格罗斯特角,为进攻新几内亚北岸扫清障碍,但在直接攻击之前,他打算先对马加斯角发动佯攻吸引日军注意。15 日黎明前,日军侦察机发现美国登陆船队正朝新不列颠岛西侧开去,在随后的两天里,来自拉包尔的零战,来自维瓦克的隼和飞燕,与第五航空队的闪电和雷电在滩头上空打成一团。美军的 432 和 431 战斗机大队在日军每天早中晚的频繁袭击下身心憔悴。因此,所罗门航空队从 12 月 17 日开始攻击拉包尔,为陆军分担压力。

   海盗开始直接面对拉包尔的顽固和强悍,除了地面炮火和敌机拦截外,天气总是很差,有好几次任务中拉包尔上空的云层高度仅有数百英尺,飞行员可以在很近的距离观察阵阵雷电在云层中轰响,偶尔拉出巨大的光柱,直插 4 万英尺的高空。就在这低矮狭窄的空间里,低空飞行的轰炸机、护航战斗机、拦截的零式在沸腾的云海中上下翻飞,随时有气流裹挟着雨云将编队冲散,云洞中偶尔漏出的阳光混着时不时的闪电让人头晕眼花。这时唯一找到方向的做法就是接近地面,然后你就会看到辛普森港的日军舰船和沿着火山壁密密排布的防空阵地,高射炮弹炸出五颜六色的烟团,混着地面上步兵拼命点放的黑色烟幕,曳光弹的轨道在空中如同流萤乱舞。就在轰炸机准备进入投弹路线的瞬间,零式从云层中冲下来,直直撞到美国人编队里,盯着一架不停开火,直到对方冒烟坠落。轰炸机的机枪手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乱射,因为距离太近了,不小心就会误伤自己人。而被击中的零式往往一头撞向目标,与之同归于尽。护航战斗机多半远远散开,唯恐被自己人的 12.7 毫米火网击落,实际上他们也没有办法一边攻击敌机一边保护缓慢的轰炸机护航。在激烈的缠斗中,任何多于 2 架的战术编队都被打散了,落单的战斗机只能远远跟在大队后方,看见有日机突袭就冲上前去交换一轮子弹将其赶走。杀气腾腾的 B-25 是攻击主力,除了机首两侧的固定机枪舱室、背部、尾部、腰部总共 10 挺大口径机枪以外,不少飞机还在机鼻加装 4-8 挺 12.7 毫米机枪阵列。这些杀人如割草的攻击机从低空进入,一边猛烈扫射地面人员、高炮阵地、营房、停机坪,甚至海港里的战舰,一边大量投下破片炸弹,爆炸产生的滚滚浓烟暂时淹没了远近所有飞机。突然领航员开始惨叫,“注意火山!”于是巨大的轰炸机贴着山壁几乎垂直往上飞,螺旋桨刮起的气流吹起火山灰,然后像 20 毫米炮弹一样纷纷砸在座舱玻璃和引擎罩上。轰炸机跌跌撞撞的爬升,穿过一大片雷云,云中是另外一群迷失方向的战斗机,不管敌我在努力求生和全力杀生之间迅速交换角色,同时靠仪表寻找方向。只有 25,000 英尺的高度上日本战斗机才少一些,生还的机组总算可以擦一下汗。一切安静下来,座舱玻璃上结起一层白霜,电台中一片沙沙声,陀螺仪在团团乱转,引擎过热了,机身某处传来不祥的抖动,机身机翼上弹痕累累。如果是从欧洲归来的轰炸机组这时多半就浑身放松了,德国空军的短腿战斗机最多“护送”到荷兰边境就会返航,但这里是西南太平洋!日本人会死死追出上百英里,甚至一直追回美军机场!美军战斗机飞行员在执行过每次护航任务后平均缩水 10 磅,这就是拉包尔,这就是恐怖的所罗门空域!




机鼻有 8 挺,机身两侧还有 4 挺前射机枪的 B-25J

  12 月 17 日刚好是怀特兄弟首次飞行的 50 周年,所罗门航空队打算根据布干维尔绞杀战的经验,先来一次战斗机清场。此时可以调用 270 架战斗机,但 69 架是短腿的 P-39 空中眼镜蛇,所以 71 架海盗和 58 架地狱猫将是战斗的主力,还有 39 架 P-40 战鹰和陆军的 31 架 P-38 闪电。此时海盗还挣扎在各种各样的机械故障中,尽管它的战斗纪录光辉灿烂。在 17 日这天,只有 47 架海盗可以出动,与 53 架地狱猫和 36 架战鹰相比,海盗中队的出动率只有三分之二。当然,同样复杂精密的洛克希德闪电完好率更低,仅有 38%而已。这样,不包括 P-39 在内,总共有 150 架战斗机将参加这次行动,所罗门航空队打算采用布甘维尔相同的做法,首先用大规模的战斗机清场扫平日军的抵抗。凌晨 4 点 45 分,各中队从韦拉拉维拉、拉塞尔和蒙达起飞,6 点开始依次降落到托罗基纳角简易机场加油。8 点半,随着塔台上的绿灯亮起,31 架海盗、22 架地狱猫和 23 架新西兰小鹰再次起飞,在布干维尔海岸线上空完成编队:VMF-222、223 和 214 的 F4U 从 20,000 英尺到 26,000 英尺高低排开,VMF-216 的 8 架海盗来回策应,海军 VF-33、40 的 F6F 负责 15,000 到 2 万英尺,15,000 英尺以下交给新西兰空军的 14 和 16 中队。

  这天的行动并不顺利,10 点 20 分,当所罗门航空队的机群飞临拉包尔上空时,大部分日军战斗机已经外出前往马加斯角轰炸扫射了。而盟军的战斗机由于性能不同,起飞时间和机场不同,造成了配合上的些许时差。新西兰的 P-40 首先赶到战场,比预定时间早了一两分钟,当他们放心的冲向目标时,负责在高空提供掩护的美国战斗机还没有开到!这种误差将造成昂贵的代价,新西兰人在拉包尔东南方 20 英里的卡邦加湾上空首先遭遇 204 战队的 12 架零战,带队的是伊藤清飞曹长(17 次胜利),随后 201 战队的 15 架零战和 253 战队也相继起飞投入战斗,战斗全方位的展开,大队长欧文·弗里曼(Trevo Owen Freeman)一边在电台里大叫“东条去吃屎啊”,一边指挥部下抢占高度,在一场混战后新西兰人干掉了 5 架日机,自己也有 3 架被击落,其中包括弗里曼大队长本人。当美国人赶到战场后,他们发现预定的清场已经变成了追逐战,美军战斗机陆续从高空冲下来投入战斗,日军返航的战斗机陆续起飞参战。这种方式成为今后几天里的主旋律,拉包尔的日本海军航空兵在机场上空和登陆场之间来回奔命,大部分飞行员都疲惫不堪。以至于如果机场遭遇大机群空袭,他们就不再升空迎战,波音顿开始意识到大规模清场的缺点:己方全体出击的后果是容易被发现,拉包尔虽然还拥有大规模的战斗机部队,但对方无意做全面对抗,如果是小机群说不定可以起到更好的偷袭效果。此后所罗门航空队调整策略,每次行动出击的战斗机不得多于 48 架。规定参战中队应该有更好的协同,编队指挥官要飞在整个编队之前最容易发现敌机的地方;一旦突袭的目的达到,己方占据高度优势开始空战或是清场时,编队指挥官要飞到整个编队的最低一层,从那里他可以一目了然的把握整个战场局势,从而更有效的调度、指挥部下战斗。

  23 日,新战术开始运用了,首先是 44 架战斗机掩护陆军的 24 架 B-24 前往拉包尔,然后是 48 架陆战队和陆航的战斗机作为打击编队跟在后方 15 分钟的地方。当轰炸机在 21,000 英尺进入投弹路线时,20 架零式突然从云层上方冲下来,随即被后卫逮个正着。美国方面宣称击落击落 30 架日机,214 中队干掉其中 12 架,波音顿一口气打下 4 架,战绩升至 24 架。此后,从托罗基纳角出击的四个海盗中队就用这种中小规模的战斗机清场,配合陆军的轰炸机一起,不断消耗着拉包尔的防空力量。光在 27 日和 28 日两天,52 架日本飞机在空中和跑道上被击杀,其中 33 架是陆战队的功劳。到 31 日为止,盟军在新不列颠群岛上空宣称击落 147 架日本飞机,当然是实际损失可能比这个数字小,因为根据日本人的纪录,在 1944 年新年到来时,拉包尔大约还有 200 架飞机。此时岩本的座舱旁边已经差不多有 60 朵樱花标志,尽管日本人从 1943 年 6 月以后不再统计个人战绩,将其归到中队集体战绩里,岩本这样的老手依然计算着自己的战果。此时日本国内正在吹嘘,他们从 1942 年 10 月开始到 1944 年 2 月间,总共在所罗门空域击落了 1,357 架盟军战斗机,611 架轻型轰炸机和 50 架重型轰炸机。除了飘飘然的大本营和国民外,那些真正战斗在第一线的人,那些日本海航最后一批精英却在遥远的岛屿上无休止的战斗,他们得不到任何勋章、提升或是休假,已经被剥夺了胜利和生存的希望,他们只能为了职责和荣誉一直战斗到死。




  12 月,VMF-223 中队在新任队长马里安·卡尔少校带领下重返所罗门,少校在前一轮次总成绩积累到 16.5 架(1943.8.20-10.21),现在换装 F4U-1A 以后如虎添翼,12 月 23 日和 27 日,他在拉包尔上空击落彗星和零式各一架,将战绩提高到 18.5,成为波音顿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对这些王牌来说,过多注意个人战绩或许是有害的,会影响正常的心态和判断力,波音顿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形,他在中国战场已经击落过 6 架敌机这已经是公认的战绩(AVG 的资料稍有不同)。在 27 日的战斗后,他的总战绩已经到达 25 架,只比福斯和里肯贝克的纪录少 1 架。但时间对他很不利,214 中队在 1 月中旬就要回去休整,如果要破纪录的话,他必须赶快。这期间天气开始恶化,行动常常取消,剩下的日子可以扳着指头计算了。



VMF-223“战斗的牛头犬”中队队徽




马里安.卡尔 1943 年 12 月收获其第 17 个战果,在腊包尔上空击落一架 Ki-61

   眼看时间将尽,老爹显得比平常更加急躁,一些记者和不相关的人都开玩笑的问他什么时候破纪录,但只有 214 中队的人才明白他们的队长几乎已经到了极限,甚至要在眼角放一些烟叶才能防止自己在值勤时睡着。1 月 2 日,在韦勒拉维拉岛上,卡尔少校正在为翌日的出击做准备,这是一次去拉包尔的例行清场。考虑到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获得战绩,卡尔很大度的把这次机会让给 214 中队,后者很感激的接受了。就平时来说,这两个王牌在私下并没什么深交,既不能是朋友也不是对手,但彼此敬佩对方的胆识和才能。

  第二天,黑羊在拉包尔上空遭遇到大约 60 架日机的抵抗,从 12,000 英尺到 15,000 英尺高度到处是殊死搏杀,海盗占据了高度优势。在第一次过场后,214 中队的成员们看见队长打爆了一架零式,纷纷为此欢呼,但战斗很快变得混乱,双方开始在云中出没四处追赶。波音顿和他的僚机乔治·阿西蒙上尉注意到低空有更多的零式,于是追下去,跟自己的队员分开了。一直到了云层下方才发现敌人是如此之多,他们两人被团团包围。这次战斗从 12,000 英尺一直打到海面,两架海盗飞着奇萨剪,轮流掩护对方的尾部,在这个过程中每人击落了对方后面的一架零式。但此时阿西蒙的飞机被击中了,他跌跌撞撞往下飞,更多的零式追上去要结果这个受伤的对手,而老爹则摆着机头拼命开火将敌机赶走,就在千疮百孔的僚机坠海前,他击落了那天第三架敌机,然后一切就到此为止了。他的座机在海面上几乎零高度的地方被日机打成一块破布,油箱也被打穿,他只能将飞机倒过来,然后打开座舱让自己掉下去。降落伞在 300 英尺的高度打开,以至于“刚被往上拉了一把就掉进海里,连摇摆都来不及”。





战后杜鲁门总统向老爹颁发国会荣誉勋章,最终未成“追授”

   剩下的一刻钟里面,日机轮流飞过,用剩下的子弹朝海面上漂来漂去的波音顿少校射击,但没人打中。他因此一直不敢打开充气筏,直到整整游了两小时,看见日本人都飞走以后才打开筏子爬进去,开始祈祷自己随着洋流漂到圣乔治角,好被那里的观察哨营救。但事与愿违,天黑后一艘潜艇突然在不远处浮上来,在看清对方舰桥上的太阳旗后,少校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的.38 口径的柯尔特手枪扔进海里——枪里装着日内瓦公约禁用的软尖弹头。奇怪的是日本人从来没有公布他们已经抓获波音顿少校,于是,三个月后,他被“追绶”国会荣誉勋章。波音顿少校最后两架战绩虽然没有人可以证明,但得到了官方的一致认可,老爹最终以总共 28 次胜利成为陆战队第一王牌。5 天后,失去队长的 214 中队结束他们的第三次战斗档期,这段时间里总共确认击落日机 97 架,可能击落 32 架,另外还有地面击毁 21 架,加上先前取得的 30 次胜利,排名陆战队各中队中第七。卡尔少校在 30 天后被调到 12 大队当参谋军官,从此告别空战,失去了增加战绩的任何机会。



波音顿受勋时的标准照




漫画波音顿,头戴著名的棒球帽

  让我在这里结束老爹的故事,他首先被转移到特鲁克,2 月 17 日,一架一式陆战准备将 6 名美国战俘送往塞班,其中包括波音顿和 VMF-212 的博耶尔少校(Donald Boyle)在内。就在起飞后不久,飞行员突然做了个紧急降落,因为 TF-58 的 9 艘航母就在那天对特鲁克发动了全面扫荡。“我们刚刚爬出来,运输机就在眼前变成一顿燃烧的残骸,跑道上所有看得见的东西都在燃烧,我们蜷在路边一条壕沟里,观赏着眼前这场最壮丽的海军节大游行。不久几个日本飞行员也跳进壕沟,看到我们不禁吓了一跳,然后开始大声咒骂,纷纷捡起地上的土坷垃扔过来。”这场大扫荡直到下午才结束,他们才搭载一架日军缴获的 DC-3 飞往塞班,波音顿和他的同伴一直在日本的战俘营里呆到战争结束。









老年的波音顿,拥有大批的粉丝

  这是另一个故事:1998 年 7 月 10 日,一辆灵柩车在俄勒冈州罗斯堡外的高速公路上疾驰,大群巡警在前方开道,护送他们熟知的“卡尔老头”前往机场,这个和气但是倔强的老头曾经收到过无数超速罚单。“他会喜欢这种方式的。”47 岁的布鲁斯·卡尔说,灵柩中长眠着他的父亲,马里安·卡尔少将。灵柩到达华盛顿国际机场后,直接送往阿灵顿国家公墓,4架陆战队的 F/A-18 大黄蜂战斗机从庄园上空呼啸而过,其中一架突然拉升,离开队形独自踯躅,如同僚机在追寻失去的长机,用悲伤的追悼者队形(Missing Man Formation)缅怀这名老将。公墓鸣放 21 响礼炮,最后一次向他敬礼,一匹没有骑手的黑马拖着灵柩缓缓走向墓地,21 人的乐队吹奏起“前进,基督的战士”,后面跟着上百名陆战队员的方阵,黑色皮鞋轻轻落在碎石路上,护送这位勇者走过波德马克河。




  1942 年 6 月 4 日,卡尔上尉在中途岛首次参战,击落 1 架零式,此战中 VMF-221 几乎被全部消灭,他是少数生还的飞行员之一;1943 年 8 月 20 日,他作为首批仙人掌航空队之一降落在亨德森机场,在其后几乎每天不间断的空战中,驾驶野猫取得 16.5 次胜利,击毙台南航空队的笹井醇一中尉;1945 年,以 18.5 次胜利的成绩结束二战后,转行成为试飞员;第一名陆战队直升机驾驶员;第一个驾驶 P-80A 喷气机完成航母起降的陆战队飞行员;陆战队第一个喷气战斗机中队 VMF-122 的指挥官;驾驶道格拉斯 D-588 两次打破世界速度和升限纪录;驾驶 F2H-2P 侦察中国大陆;驾驶 F-4 鬼怪式战斗机在越南上空参战时他已经 51 岁;获得三枚海军十字勋章,四枚军团荣誉勋章,五枚优异飞行勋章,他的飞行勋章上有十四颗金星,一生飞过 200 多种机型,累计飞行时间一万四千小时!1998 年 6 月 28 日,退役的将军在俄勒冈家中与一名入室抢劫的 19 岁青年搏斗,头部中枪去世,陆战队从此失去了最伟大的战士。与将军相伴 50 年的爱妻埃德纳说,“我和卡尔都不会怨恨那个年轻人,甚至为他感到难过,这么早就糟蹋了自己的生活。”也许将军更愿意用这种英勇的方式去世而不是躺在病床上老死,用巴雷特·提尔曼的话说:“这个人用内在的坚毅和外在的谦和为这个国家贡献了一生,他是个好人,我很高兴他也是我的朋友。”


1943 年英俊的卡尔上尉在他的 F4U-1A 前留影

  在这段时间,战斗机飞行员之间流传着很多奇闻轶事。1 月 4 日,就在老爹失踪后,所罗门航空队出动 4 个中队的海盗前往拉包尔地区搜索清场,海军也贡献出 VF-40 中队的地狱猫,他们与 204 和 253 中队的大约 50 架零式展开战斗,日本人宣称击落了其中 16 架海盗和 2 架地狱猫,实际上那天美国人唯一没有返航的 VMF-321 的哈维·卡特上尉,当谷水竹雄飞曹长的零式飞过圣乔治角上空时,他看见海面上有一朵降落伞刚刚溅落,于是降低高度,把自己的救生具扔了下去,他看见对方在游向救生筏,并且感激地朝天上挥手。尽管此后卡特上尉还是失踪了,这个小插曲让我们看到,即便在残酷血腥的南太平洋空战中,也偶尔有一丝宽容大度的人性在闪光。当然更多的时候双方不留战俘,在空中射杀对方跳伞的飞行员并不罕见,流落荒岛的盟军飞行员如果被日本巡逻队发现,常常被当作间谍一样立即处决,波音顿少校被捞起来以后吃了一顿老拳还算是幸运的。以至于当时美国飞行员之间开玩笑说,如果你在对方机场附近中弹无法返航,最明智的做法是马上对准跑道,干净利索的降落,然后马上跑到日本军官的帐篷里,这样说不定还能保全性命。1 月 15 日,321 中队的马里安·麦考恩上尉(Marion McCown)上尉在日军机场上空被击落,队友们最后看见他迫降在一条跑道附近,几天后日本电台宣布麦考恩上尉正被送往东京。队友们相信这个老实的飞行员大概是把玩笑话当真了,也因此保全了性命。

  接着接过火炬的是 215 中队,在中队长欧文斯少校(Robert G. Owens)带领下,1 月成为他们的黄金猎期。这是他们第三次回到战场,与其他中队来来去去的人员调动有所不同,215 中队的飞行员几乎都是老班子,领跑在最前面的是汉森中尉和阿尔德里希上尉(Don Aldrich),后者在 1943 年第一次来到战区后就击落了 5 架日机成为王牌。14 日早上 6:05,215 中队从韦拉拉韦拉起飞,1 小后到达托罗基纳角加油,在那里他们得到任务为轰炸机护航,10:10 再次起飞后,一架飞机在起飞时坠毁,剩下 21 架海盗在 11:15 与 TBF 机群汇合,在新爱尔兰岛上空遭遇 60 多架零战,战斗随即展开。汉森和他的僚机保曼中尉(R. V. Bowman)一直跟随着轰炸机,直到在辛普森港上空 200 英尺才掉头离开,发现低空有不少零战在盘旋,速度都不超过 180 节。海盗编队开始俯冲,在 1,500 英尺高度他们各自咬上一架日机,汉森的对手很快变成一个火球,而僚机追着对手冲进云层中,两人就这么分开了。汉森中尉也追着另一架零式冲进云中,在几乎零距离上将对方击落;穿出云层后,他发现下方居然有 30 多架零式,于是开始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战斗,反复的拉起—俯冲—射击。当时高度 3,000 英尺,两架日机在他下方 500 英尺处,日本人做小半径转弯向一侧的云层飞去,中尉打出一个几乎是 45 度偏差的长点射,将其中一架打炸。然后改出俯冲重新开始爬升,当他在 2,500 英尺再次钻出云层时,刚好发现自己刚好在一架零战尾部稍下方的位置,几乎没有瞄准就把一连串曳光弹打进对方的腹部,爆出一个大火球,于是中尉就发现了击落零式最有效的方法——从后下方攻击腹部。在几次过场后,他最后在 3,000 英尺高度再次抓住一架落单的零式,收获了这天这五次胜利,让自己的战绩翻了一番。20 分钟后当他在托罗基纳机场降落时,还剩下 20 加仑燃料和 400 发子弹。这只是个开始,他将在未来 17 天里连续击落 20 架日机。此战中还有 A.T.瓦尔纳上尉击落 4 架日机,VMF-215 中队总共击落日机 19 架,还有 6 个可能击落的战绩,自己损失飞机 3 架,飞行员 2 名。




215 中队的一张非正式合影。中间是欧文斯少校,身上缠满绷带。1944 年 1 月 24 日被自己的僚机误击,但少校还是原谅了他

  1 月底也是 VF-17 的黄金季节,这是他们第二次战斗轮回,布莱克本的骷髅中队驻扎在最前线的机场——托罗基纳角新落成的皮瓦机场(Piva),其中轰炸机机场被飞行员叫做皮瓦大叔,半英里外另有一条狭长的跑道供战斗机使用。除了 17 中队之外,还有陆战队的 211、321 和新西兰的一个 P-40 中队也挤在这个机场上。第一次任务是在 1 月 26 日,掩护 SBD 轰炸机前往拉包尔。美军机群在拉库奈伊机场上方跟迎击的日机相遇,并且击落 8 架零式。布莱克本自己干掉 1 架,他的僚机飞行员古腾库斯特中尉(D. H. Gutenkunst)击落 2 架。但这次战斗不是一边倒的,3 架海盗被击落,2 名飞行员失踪,4 架海盗重创。希尔少尉那天驾驶的是达文波特的 F4U,吃了好几发 20 毫米炮弹,尾部严重受伤,液压系统也坏了,降落时不能放下襟翼,结果在高速降落时他的飞机拿了大顶,按地勤的说法是“像一只臭鼬那样着地”,肚皮朝天还沿着钢制的跑道滑出一路火星,但少尉奇迹般的生还了,只有头部轻微受伤。第二天,65 架海盗在 12 架 P-40 配合下,掩护 B-25 机群轰炸拉包尔,日军出动 60-70 架战斗机迎击,VF-17 宣布击落 16 架敌机,2 架海盗也被击落。霍华德·布里斯中尉迫降在加扎拉角外海,很快被水上飞机救走。


  接着的几天里重复着类似的激烈战斗,在一系列对拉库奈伊机场和托贝拉机场的护航任务中,骷髅中队开始了破纪录的表演战,从 27 日到 30 日,他们总共取得 54 次胜利,此外还跟 215 中队分享 1.5 个战绩。最强的组合是“艾克”凯福德中尉和担任僚机的霍华德·布利斯,29 日,他们的双机编队在 3 万英尺担任自由猎手,掩护下方的主力机群,当一打零战从他们下方 6 千英尺扑向轰炸机时,这两个飞行员从高空冲下,在 10 分钟的过场—射击—拉起完成后,每人击落 4 架零式,这天 VF-17 总共击落 10 架日机,而自己无一损失。用赫德里克的话来说,“那时候我紧跟着轰炸机前进,每过几分钟头顶上就掉下来两架日机的残骸,整整齐齐的落下来,似乎还在保持编队飞行一样。一般日本战斗机总是保持在 2 万英尺高度,奇怪的是他们很少抬头往上搜索,而是完全依赖地面引导控制。”但拉包尔毕竟是日军重镇,战斗不可能总是这么一边倒的,到月底为止 VF-17 损失了 6 名飞行员和 10 架飞机,包括布利斯中尉自己在内。31 日他在托贝拉机场上空被击落,在水面迫降后就再没有出现。作为交换,骷髅中队总共在这 6 天的战斗中取得 60 个确认的战绩,布莱克本自己在第 6 天就一口气击落 4 架零战,这种疯狂的猎杀将一直持续到 2 月。与格鲁曼公司的野猫/地狱猫相比,海盗的格斗性能明显高出一大截,飞过 F6F 的飞行员一旦驾驶 F4U 参战,他首先会发现横滚性能大大强化了,在地狱猫上做横滚是很麻烦的事,得根据扭矩和速度的不断变化随时调整机翼配平片,而在海盗可以轻松自如的完成一连串横向滚转,过载超过 9G 也不是问题。(赫德里克曾经有次误入雷雨云,被气流扯得上下乱滚,当时过载高达 11G,至于海军的测试中更有 13G 的记录)




这是历任“海盗”中队长的传世信物。是用玻璃盒装着的骷髅头和两根腿骨。每当更换中队长时,会进行“遗骨交接 Passing of the bones”的仪式,由即将卸任的中队长把信物传给新的中队长,把“海盗精神”延续下去。追其起源,玻璃盒里的骨头原来是 VF-17“Jolly Rogers 海盗旗”中队(VF-84 的前身)时代 Jack Ernie 少尉的骸骨。Jack Ernie 少尉在第二次世界大战进攻冲绳的战斗中阵亡,在他坠机前,通过无线电给战友留言说,希望大家永远不要忘记飘扬的海盗旗。Jack Ernie 少尉的家人后来把这个盛有遗骨的玻璃盒送给 VF-17 中队,希望能完成 Jack Ernie 少尉的遗愿。“海盗旗”中队的成员为了永远纪念 Jack Ernie 少尉,于是接收了这个承载着其勇敢作战精神的玻璃盒,并将它作为中队的信物,时时激励中队成员(WWW.Tomcat521.com

  2 月 3 日,VMF-215 的 8 架海盗掩护 30 架 TBF 和 SBD 去轰炸托贝拉机场,护航的还有 VF-38 的 8 架地狱猫,在目标区域上空总共发现 15 架敌机,但没有一架能突破战斗机的保护,该中队的王牌哈罗德·斯皮尔斯上尉和克雷顿·钱德勒中尉打下了其中 3 架,剩下的日机四散逃开,剩下的海盗各自扫射地面目标。这其中就有罗伯特·汉森,此时他已经有 25 次胜利,其中 20 次是在拉包尔上空的 6 次出击中取得的,完全可以挑战陆战队头把交椅的位置,但就在这次出击中他永远失去了机会。有人看到他被高炮击中,有人说他在扫射完拉起时翼尖擦到了海面,不管怎样,汉森的海盗一头栽进圣乔治角外的汪洋大海中,队友们在上空盘旋良久,但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生还迹象。他是二战中第三名也是最后一名获得国会荣誉勋章的海盗飞行员,同时还是最年轻的获得者,如果他能再过 24 小时,就将迎来自己的 24 岁生日。

  1 周后,215 中队的飞行员结束了最后一次战斗轮次离开所罗门,在 18 周的战斗中该中队创造了所罗门地区战斗机部队的最高纪录,总共击落敌机 137 架,暂时取得第一的位置。其中 106 架是在后面 6 周内取得的,105 架战绩由 10 名王牌包办,占总数的四分之三,中队长欧文斯少校击落 7 架,除了汉森以外,唐纳德·阿尔德里希击落 20 架,哈罗德·斯皮尔斯击落 15 架。215 中队最初成立时的 24 名飞行员此时还有 14 名,但通常好的飞行员常常不是在空战中损失的,各国亦然,斯皮尔斯在 1944 年坠机身亡,阿尔德里希也在 1947 年一次降落时倾覆丧生。



哈罗德·斯皮尔斯





唐纳德·阿尔德里



VMF-215 的 3 大王牌:(从左至右)罗伯特·汉森 唐纳德·阿尔德里 哈罗德·斯皮尔斯 1944 年初在 Torokina 的合影。这 3 位就包办了 60 架日机

  在飞行员离去后,215 中队的地勤人员还留在布干维尔,这些起早摸黑的好人才是战斗胜利最大的功臣,所罗门航空队在短短三周内对拉包尔发动 3,000 架次的攻击,靠数量压倒对手,不少地勤每班都工作 48 小时以上,常常有人就直接累趴在机库里,但在所有人都累死之前,日本人首先熬不住了。

  2 月 18 日,骷髅中队的飞行员照例在沃纳卡努机场上空巡逻,8 架零战突然冲出来,4 比 8,赫德里克指挥海盗急速爬升,先把对方甩掉,再从高空俯冲而下,他自己击落了 3 架,另外三架海盗干掉了 4 架零战,最后 1 架见势不妙就跑了,这样,陆上作战的 VF-17 就超过 VMF-215 的战绩,海军的骷髅中队成为所罗门前线的头号中队。

  也许他们都不会意识到,第二天即将迎来所罗门最后一次成规模的空战。1944 年 2 月 19 日,所罗门航空队出动 146 架战机空袭拉包尔,其中有 72 架无畏和复仇者、20 架 P-40、44 架海盗和 10 架地狱猫。26 架海盗来自海盗旗中队,6 个 4 机编队在中高空提供掩护,切诺维斯中尉(Oscar Chenoweth)和卡宁汉中尉(Danny Cunningham)的海盗在整个编队前方 20 分钟的位置预警。高度 3 万英尺,他们的任务是提前发现埋伏中的日机,将防御者的队形冲散,然后交给后方的大队收拾。但这次他们没有发现任何潜伏的日本飞机,快到目标上空时开始下降高度,直到 18,000 英尺,这时才发现几架反应迟钝的零战刚刚开始爬升。双机编队开始俯冲,在降到海平面高度前各自打下两架。然后他们分开了,卡宁汉很快击落了那天的第三第四架敌机,而切诺维斯跟一架钟馗在海平面高度比转弯,结果那个日本飞行员的技术不好,还来不及开火就自己栽进大海。在高空,VF-17 的其他海盗开始跟 20 多架零战和钟馗交手,战果是 4:0,此时双方的编队都被打乱,不少海盗紧跟着轰炸机,一些人在云中跟日本人捉迷藏,还有一些干脆掉头返航。凯福德中尉的僚机发生引擎故障,不得不提前返航,他独自在布卡水道上空 1,000 英尺高度抓住一架落单的二式水战,很轻易的把对方打进海里。这是他的第 14 次胜利,但没有时间庆祝了,很快更多的日机出现了,4 架零战排成一列扑来,而此时他的速度只有 200 节,低空低速而且是被数量压倒,艾克决定玩一个飞行员手册上最古老的花招,他把襟翼放下,进一步降低速度,第一架零式反应不及,射出的子弹全部从他飞过,然后那架零式一下子冲过了头,并且很愚蠢的在海盗面前直接开始爬升,马上被 6 挺机枪打成火球。



“艾克”.凯福德中尉驾驶的 29 号 FG-1D

   跟零战交手的两条原则,第一是绝对不要在低速状态下比转向,第二是绝对不要违背第一条。中尉很清楚这点,他也不能爬升损失速度,所以只能保持朝北方向不变,同时把油门、混合器和转速都开到最大。注水装置开动,引擎温度升高,压缩比骤增,转速提高到每分钟 2,700 转,R-2800 发出巨大轰鸣,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剩下的 3 架零式正逐渐被甩开。但日本人还是不屈不挠的跟着,他们知道美国人早晚会掉头,因为南面才是回布干维尔的方向。每追逐 1 分钟,孤零零的海盗就离家更远 6 英里。

  10 加仑的水箱很快用光了,海盗已经越过新爱尔兰岛的海岸,重新飞行在大海之上。艾克让引擎转速略略下降,零战还是不依不饶的跟着,所以暂时不能爬升,他呆坐在座舱里,心想该怎么办。在空战中有这么多时间思考也是很少见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坏事,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飞行很容易被孤独感和恐惧包围,从而影响正确的判断。在继续飞行了 20 分钟后,F4U 的速度从 355 节下降到 300 节,他看了看油表,还有 100 加仑燃料,必须马上作决定了。他有意将速度降到 275 节,然后猛地向左舷转过 180 度,在低空作这么大的动作,巨大的过载让眼前一片发黑。紧随着的一架零式既想切他内弯,又想快点对准角度开火,犹豫之下本能的跟着海盗转弯而没有减速,而他的技术和运气不如美国人那么好,结果翼尖擦到了海面,马上撞出一朵巨大的浪花,剩下的两架日机没能跟上这个转弯,不得不放弃了追逐。



座舱中的凯福德中尉

  2 月 19 日的战斗,击落日机 23 架,其中 16 架是 VF-17 的功劳。凯福德中尉的胜利达到 16 次,暂时成为海军头号王牌,这也是拉包尔的日军最后一次有规模的抵抗。哈尔西上将干脆命令第 12 驱逐舰支队的 5 艘驱逐舰利用夜间直接炮击辛普森港,驱逐舰的 5 英寸炮弹漫无目的砸向这座曾经坚不可破的要塞。日军的 38 门岸防炮只能对付近岸登陆的小艇,无法打到 4,000 码以外的驱逐舰,炮手只能在掩体里咒骂跺脚,这次打击对日本海军的侮辱性质远远大于实质伤害。小町定飞曹长无法忍受这种羞辱,他冒险操纵一架零式在夜间升空,然后用机枪扫射了美国驱逐舰,认为多少帮海军挽回了点面子。而美国人唯一的损伤就是高射炮手匆忙还击时没有取下炮口盖子,结果让帆布的防风罩起火了。

  20 日和 21 日,当美机再次来空袭时,他们发现机场和港口几乎是空的了,此后零星爆发的战斗中,日机不会超过 6 架的规模。从 1943 年 12 月 17 日到 1944 年 2 月 19 日,八个星期的拉锯战让日本海航流尽了最后一滴血。1 月 3 日,201 航空队首先撤往塞班,30 名幸存的飞行员带着满脸倦容匆匆离开了;2 月 17 日,204 战队还剩下最后一架零式可用;当 2 月 20 日第 11 航空军撤离拉包尔时,诺大的家当只剩下 30 架零式,6 架一式陆攻,8 架九九舰爆,10 架彗星和 6 架九七舰攻。根据日本官方的纪录,总共 18 个海航中队从第一线撤下来,或者干脆解散,其中包括 7 个中型轰炸机队(一式陆攻),3 个轻型轰炸机(九九舰爆、九七舰攻),3 个侦察机队(零式水侦、零式水上观察机)和 5 个战斗机战队(零战)。大名鼎鼎的鹿屋、台南、204、582 航空队被解散,千岁、元山、204 和 281 航空队也被打成空架子。新几内亚从此被称为“绿色沙漠”,疟疾和美军的持续打击将日本海航里面飞行时间超过 300 小时的飞行员中的 8 成吞噬了:“没有人从所罗门活着回来”。值得一提的是,在拉包尔上空一系列的鏖战结束后,根据日本第四军的报告:敌机撒下的大量伞投杀伤炸弹给地面人员和飞机造成很大损失,俯冲攻击投下的炸弹除了少数幸运的直接命中以外,造成伤害都不大;而低空扫射机的 12.7 毫米机枪的效果则是毁灭性的。与其相比,海军的俯冲轰炸机通常在 14,000 英尺开始俯冲,投弹后匆匆离去,而鱼雷攻击机往往使用滑翔投弹的方式,只有陆军的扫射机是擦着地皮飞行的,这份报告认为 B-25 是美军武器库中最可怕的装备。

  在这段时间里,所罗门航空队宣布击落 730 架日机,实际数字大概在 400 左右。海军陆战队宣称击落 393 架敌机,VF-17 击落 107 架,真实数字也许不到,但事实便是,所罗门和俾斯麦群岛的天空已经被美军牢牢掌握。而日军此后再也无法在某个战场上形成空中的战略优势,不得不使用自杀攻击的方式来阻止美军前进。海盗在这段时期的战绩超过 500 架,创造出了一大批王牌飞行员:

  VMF-214/215 Robert Hanson 25 次胜利 国会荣誉勋章 2
  VMF-214 Gregory Boyington 22 次胜利 国会荣誉勋章 1 月 3 日被俘
  VMF-124 Ken Walsh 20 次胜利 国会荣誉勋章
  VMF-215 Donlad Aldrich 20 次胜利
  VMF-213 Wilbur Thomas 16.5 次胜利
  VF-17 Ira Kepford 16 次胜利

  随着空战的消失,越来越多的战斗机中队开始发展别的营生。VF-17 的机械师康迪特少尉(R. K. Condit)改造了一种挂架,使得 F4U-1A 可以吊挂 1,000 磅炸弹,尽管有些飞行员不喜欢这种做法认为影响机动性,在 3 月 4 日骷髅中队离开所罗门后不久,中太平洋的海盗中队就开始将战机作为俯冲轰炸机使用了。在得意洋洋的 VF-17 离去时,他们是所罗门所有中队中最高战绩的:152 个确认胜利。12 名王牌包办了其中差不多 100 个战绩,领头的凯福德有 16 架,布莱克本自己有 11 架,在战斗中损失海盗 20 架,飞行员 12 名,此外还有 4 架飞机和 1 名飞行员在事故中损失。

  四月底,拉包尔终于被团团包围了,首先 2 月 15 日,新西兰部队登上拉包尔以东 100 英里的格林群岛,15 架九九舰爆对登陆编队发动攻击,被夹在海面上猛烈的防空炮火和高空的 VMF-212 中队之间,6 架被击落。3 月第一个星期,格林岛上的拉贡机场(Lagoon)投入使用,13 日,乔丹少校(Alfred Gordon)的 222 中队和凯勒少校(Robert P. Keller)的 223 中队进驻。新爱尔兰岛最北端的卡维恩角(Kavieng)还被日军占领着,但 3 月末卡维恩西北 90 英里的埃米劳岛(Emirau)被美军占领,4 月 5 日,第 12 大队的前进部队进驻这个岛,将卡维恩和拉包尔从两个方向包围起来了,参战的部队包括 MAG-12、格林岛上的 MAG-14和布甘维尔的 MAG-24,第 24 大队实力最雄厚,包括 6 个海盗中队,2 个无畏中队和 2 个复仇者中队。但他们的基地并不安全,3 月 8 日早晨,经过长途行军的日军第六师团总算穿越了布甘维尔岛的中央山脉和雨林,向托罗基纳角发动最后一搏,他们甚至带来了重炮,炮击的重点不是登陆滩头,而是皮瓦机场。炮弹摧毁了三架海盗,炸伤了更多飞机,在之后的两个星期中布甘维尔几乎变成了第二个瓜岛。机场上到处是子弹和纷飞的弹片,一架架海盗、无畏和复仇者在炮火中起飞后,不收起落架就开始投掷炸弹和凝固汽油,地勤人员在露天拼命抢修和给飞机挂弹,而各种热带疾病、疲劳和偶尔出现的胆怯增加了这种混乱,一个 SBD 中队甚至出现 10%的地勤人员伤亡,但总的来说维护部队体现了惊人的勇气,VMF-215 中队的海盗出动率高达破纪录的 95%!


  3 月 16 日,在美国海空优势技术兵器的反复绞杀后,日军的攻势总算被摧毁,丛林中的“神枪彼得”也沉默了。布甘维尔又回到了过去那种沉闷、呆板的围攻战中,而这种战斗方式是所罗门战役后期的主唱。在格林岛和埃米劳机场的景象也是如此。5 月 14 日,皇家新西兰空军的海盗也出现在所罗门上空,在此前,6 个新西兰中队在所罗门前线作战,他们使用的是寇蒂斯的 P-40 战斗机,干脆被美国人叫做小鹰大队,总共击落过 99 架日机。他们的战斗作风赢得过美国同僚的钦佩:在马里安·卡尔在 MAG-12 担任参谋的时候,曾经有一次他在电台里听到一个年轻的陆战队飞行员驾驶着重创的海盗一路返航,一路神经质的哀叫着,直到通话频道里出来一个新西兰口音:“小子,要么闭嘴,要么像个男人一样死去!”



新西兰空军的海盗从皮瓦机场起飞,机腹挂载 1,000 磅炸弹

   最早完成海盗改装的是邓肯少校(S.R.Duncan)指挥的 20 中队,他们在埃斯普里劳接收了全新的 F4U-1A,此后在布干维尔一边作战一边适应新战机,而别的小鹰中队也开始换装新机型。在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新西兰人更加急躁的寻找战机,一心要将成绩提高到 100。据说有次好不容易发现一架日军水上飞机时,却被附近一艘美国鱼雷艇拔了头筹,事后双方人员几乎发生殴斗。最后,所罗门彻底风平浪静了,不再有日本飞机的存在,新西兰海盗只能执行一些对地支援和扫射的任务,总共有 13 个新西兰海盗中队(14-26 中队)分布在南太平洋各处。从 1944 年 5 月到 1945 年 9 月,皇家新西兰空军总共装备过 364 架 F4U-1A/D 和 60 架 FG-1D,在二战中损失了其中 150 架(占 35%),但只有 17 架是在行动中损失的,即被地面高炮击落。这里比较值得一提的是 1945 年 1 月 15 日,这天 14 和 16 中队出动 8 架海盗前往拉包尔上空巡逻扫射,在辛普森港上空 1 架海盗被训练有素的日军高炮击落,其他队员马上在落水点附近盘旋,等待 PBY 来将他救走。不久天气开始恶化,这些海盗在不得不返航,在天黑前他们失去了航向,1 架在风暴中失踪,6 架在海里迫降,1 架勉强回到格林岛但是降落时坠毁,这天总共损失了 8 架 F4U 和 7 名飞行员。




新西兰空军的 F4U-1A

  最后一个装备海盗的是 14 中队,他们拥有 24 架 FG-1D,他们随皇家海军的荣耀号航母前往日本,从 1946 年 3 月开始在吴港附近基地充当占领军,直到 1948 年 10 月 14 日完成任务回国为止。期间总共有 5 架海盗在飞行事故中损失,剩下的 19 架出于经济角度考虑,不打算将其运回国内,于是被堆起来付之一炬,从此结束新西兰海盗的历史。现今只有 1 架 FG-1D 保存在奥克兰的运输与技术博物馆。

  5 月底,一个观察员来到 MAG-14 考察海盗的战斗性能,他曾经是陆军和邮政公司的雇员,也是好几个航空公司的顾问,大名鼎鼎的查尔斯·奥古斯特·林德伯格。这位第一个飞跃大西洋的人在战前跟罗斯福政府的做法有点冲突,到处鼓吹孤立政策,反对跟德国开战,因此没有参军。但不管怎样作为成名人士,他可以各处视察试验各种新飞机,在 5 月和 6 月间他跟随陆战队的海盗起飞去拉包尔上空巡逻了好几次,当然还是以民间人士的身份。他的任务是试验各种前线飞机,包括海盗、闪电、雷电和解放者,并且将意见反馈给生产公司。



林德伯格驾驶 F4U-1A 滑出跑道,机腹挂架挂载了 1 枚 1,000 磅炸弹

  5 月 22 日,他起飞去拉包尔执行了一次清场任务,这个好战的“民间人士”一头冲下去,用机枪扫射日军机场,第 14 大队的指挥官卡尔森中校对此很担忧,万一发生意外,这个民间人士被日军抓获的话,他将不受到日内瓦公约保护,很可能被马上枪毙。但这些劝告对林德伯格完全无效,他把体验危险作为前线之行的部分目的。他成天跟年轻的飞行员混在一起满口粗俚,“跟陆战队的飞行员们接触越多,我就越喜欢他们。”此外他还特别喜欢扫射日军的建筑:“扣下扳机,每分钟 4,200 发便有子弹喷射而去,带着曳光的尾巴消失在屋顶和墙壁中,院子和花园里尘土飞扬,那里可能空无一人或者有人在痛苦呻吟,留下地板上的处处弹孔和破碎的家庭。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我的前面和下面是一片寂静,死神与海盗一起掠过,他将握在我的手中”。在后来的几天里他继续跟陆战队的海盗一起行动,马里安·卡尔曾经跟他一起飞过,认为“这家伙的飞行技术异常的好,关于海盗也知道很多,唯一让人不习惯的是他节拍太慢了。每次起飞前,他总要花上半个小时检查飞机预热发动机,而此时我们都已经坐在机舱里准备起飞。我们跟他说了好多次,但一点效果都没有,他总是那么小心,而我们这些年轻小子总是匆匆忙忙来来去去,这可能也是他一直好好活着的原因吧。”








1944 年 5 月,林德伯格(未裸露上身者)在 Emirau 岛测试海盗

  林德伯格在所罗门最后一次海盗之旅是在 6 月 9 日,跟着 VMF-212 出发去拉包尔,整个行动要持续 4 小时之久。“……在 6,000 英尺高度,我的目光一直越过新爱尔兰岛的山脉,看到火山喷发形成的半月形港湾,在我们的上方、下方和周围到处都是云层,北方正有一场暴风雨,周围一切都是大自然的色块:拉包尔上面的天空是灰蓝色的;而我们头顶上是一片深蓝,海平线那边有厚灰的云层,而机舱外面的云雾则是半透明的浅白;阳光一缕缕穿过,照拂着南太平洋蓝色的海水,新爱尔兰岛绿色的丛林,拉包尔紫色的火山。在海洋和山脉上空,在那片有限的天空下,包围我们的是无限的孤独和辽阔,4 架战斗机独自闯进这一切陆地、海洋和天空的美丽之中,就像孤鹰那样飘浮着。我们可以看到天空的孤寂,看到大地的美丽与欢乐……”

  6 月 10 日,林德伯格去艾斯普里劳的 MAG-11 调查一起海盗的机翼折叠机构故障,结束了他在所罗门的旅程,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在拉包尔上空执行一次夜间任务,没有哪个高级军官敢批准他做这种任务。

本文曾刊登在《突击》8~12 辑,感谢 Chyvalries 的伟大工作,为我们再现了这种伟大的战机!





中太平洋

  整个 1944 年,在中太平洋的第 4 陆战航空队一直忙着攻击被包围起来的一系列岛屿,这年以一次重大事故开局:1 月 17 日,护航航母卡里宁湾号(CVE-68)搭载着 VMF-422 从珍珠港出发,前往中太平洋战区,这是一次漫长的航行。7 天后,422 中队的 24 架 F4U-1A 在中队长麦克拉夫宁少校(John MacLaughlin)带领下,一路飞到塔拉瓦环礁的霍金斯机场,稍加休整后继续飞往 700 英里外位于埃利斯群岛的富纳富提机场(Funafuti,图瓦卢的首都),途中在群岛最北端的纳努米机场(Nanomea)降落加油。




VMF-422“飞行的海盗”(FLYING BUCCANEERS)中队队徽,但这个绰号现在少有人知,人们一般称之为“迷失的中队”

  每次事故的背后总是有一连串原因:训练不足,计划错误,维护落后,422 中队拥有全部这些要素。从一开始,麦克拉夫宁少校与大队指挥部讨论这次行动时,根本没有要求导航飞机,打算仅仅依靠地图和飞机之间的通讯联络完成这段旅行。而气象站当时给出的预报是,从塔拉瓦到纳努米之间天气情况良好,适合飞行,但后半段旅途中则密布着暴雨和积层云。25 日,就在 422 中队起飞前一小时,一份新的天气报告出来了:全程都是糟糕天气,不适合飞行,而少校根本没有收到这份报告!9 点 30 分,这些海盗起飞了,盲目的朝目标前进,没有导航机,甚至连座机本身的 ZB 导航装置也没有校准,既不知道沿途联络站的呼叫代码,也不知道纳努米低频电台的有效接收半径,而纳努米机场根本不知道有这次飞行!飞行员们唯一的优势是带足了燃料,可以连续飞行 4 个小时,起飞时一个年轻飞行员的引擎发生故障,怎么都不能起动,他只能站在跑道旁看着 23 架同伴升空远去,丝毫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刚开始的旅行风平浪静,他们无惊无险的向吉尔伯特群岛前进,过了中午,就在距离纳努米机场 15 分钟航程的地方,厄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他们遇上厚厚的云层,不得不降到 200 英尺高度在云层下飞行。就在这时,鬼使神差一般:少校掉头朝东飞去,不明就里的队员跟着他转向,实际此时他们距离目的地只有 10 英里之遥。而机场雷达从 12 点 25 分开始就发现了他们的踪影,但碍于糟糕的通讯沟通,双方都不知道对方呼叫频率,于是掉头错开,完全失去了联络。

  在少校又做了几个转向动作后,整个编队散开了,有三个飞行员迷失了方向,其中两人生还。威尔森中尉(Walter Wilson)在一个小岛上迫降,被当地友好的土著发现,第二天搭船回到塔拉瓦;汉森中尉(John Hanson)误打误撞居然直接飞到了富纳富提,油箱里只剩下 80 加仑汽油(正常情况到达应该是 210 加仑)。剩下的 20 名飞行员在云中乱钻,一个小时过去后,他们飞到努伊岛(Nui)上方,已经距离纳努米岛南面好远了,这时燃料所剩无几,劳森中尉的飞机最早停车,一头载进海面;莱纳特中尉见状立即打开座舱盖,跳伞下去营救自己的战友,但他在海面上飘浮了两天,始终没能找到他的朋友;剩下 18 架海盗在他们头上盘旋一圈后,继续向东南飞去,很快遇上一场暴风雨,麦克拉夫宁少校的飞机发生了故障,他在最后的呼叫中将编队指挥权交给基恩上尉(Cloyd Jeans),然后就失去了消息,另两名飞行员也在这次风暴中失散了。

   情况越来越糟糕,又有两架海盗没油了,来自仙人掌航空队的老兵——基恩上尉做了个正确的决定,命令全部飞机在海面迫降,尽可能的靠拢,然后将橡皮筏集中到一起。在这过程中有两架降落的位置太远,结果又失踪了一名飞行员,剩下的人相互拉着浮筏,绝望的在海面上漂流了两天之久。之后被一架卡塔林娜水上飞机发现,一艘驱逐舰匆匆赶来把他们救走。这次事故中总共损失了 6 名宝贵的飞行员和 22 架 F4U-1A,基恩上尉的决定无疑救了大部分人的命,这些幸存的家伙在埃尼威托克环礁的恩格比机场(Engebi)等待整补,最终还是赶上了马绍尔群岛战役和冲绳战役。

  继续来交代战事:马绍尔战役期间,陆战队 31 航空大队的基地就设在夸贾林环礁的罗伊岛(Roi)。2 月 12 日,就在陆战 4 师攻占这个岛 5 天后,12 架日军水上飞机从波纳配基地(Ponape)起飞,对罗伊岛进行了一次很成功的轰炸。陆战队和工兵部队遭到了相当大的损失,2 月 15 日,17 架海盗飞到这个岛加强防空力量,其中包括 VMF-224 的 10 架 F4U-1 和 VMF(N)-532 的 7 架 F4U-2。



VMF(N)-532“飞行的黑豹”中队队徽

  注:F4U-2 是专门开发的夜间战斗机,在 1942 年初,F6F 尚处于设计阶段,只有海盗同时拥有航程和载重两大优点,可以加装一套雷达装置。从编号 02153 开始,位于费城的海军航空工厂总共将 32 架 F4U-1 改造成夜间型号 F4U-2,此外 VMF(N)-532 还在罗伊岛自行改装了 2 架。这些夜战型的座舱仪表板都经过重新设计,增加了座舱灯以方便夜间操作,发动机出气口外加装了消焰槽,尾起落架像 F4U-1A 那样得到加长,加装了无线电高度表和自动导航仪,最重要的是右翼前缘的球状突起中的夜间雷达天线,这套装置被称作 AIA,Airborne Interceptor Type A,机载截击雷达 A 型。为了补偿这增加的 308 磅重量,也为了机翼中的电器管线腾出空间来,右翼最外侧的机枪被取消了,剩下 5 挺机枪的载弹量也减少到 250 发,这种型号的速度降低了大概 10 节,但是操作性能丝毫未受影响。从外观上看,除了右翼的天线罩以外,F4U-2 与其他海盗相比,还去掉了两根天线支柱,这是因为机载的高频电台已经改为甚高频电台。由于这是费城海军工厂首次尝试这种昂贵的电器设备,结果多出了很多繁琐复杂不必要的手续,使得每架 F4U-2 的改装周期长达 6 星期,并且使整体成本几乎增加了一倍,最后一批 F4U-2 的改造在 1943 年 9 月完成。



1944 年 1 月,部署在企业号上的 VF(N)-101 的 F4U-2 准备起飞

  这套 AIA 装置从理论上说,可以实现自动瞄准,让飞行员在黑暗中盲射,但实战中从未用过。每个夜间战斗机的飞行员都被告知在开火前必须先确认对方身份,免得发生误击自己人的悲剧。这套装置工作还是比较可靠的,一些早期的型号完全是手工制造的,有效工作距离三英里,通常在两英里内比较准确。而.50 口径机枪的准星也调整到 250 码,而不是标准的 300 码,而且方向稍稍朝上,因为大多数夜间猎杀都是从对方 6 点钟后下方悄悄接近的,很多夜间战斗机都选择不用曳光弹,在漆黑的夜里使用曳光弹很容易干扰飞行员自己的视野,同时可能暴露自己方位。最终有三个中队装备了 F4U-2,他们是 VF(N)-75,1943 年 4 月成立于匡塞特角海军航空站;VMF(N)-532,同月成立于樱桃角的陆战队航空站,这两个中队驻扎在陆基机场。还有 75 中队的部分队员和 VF(N)-101 将会上舰服役。



1943 年底 VMF(N)-532 的 F4U-2 在樱桃角航空站校准机枪

  3 月初,马绍尔围攻战开始了。陆战第四航空队总共有 3 个大队,包括 10 个战斗机中队和 4 个轰炸机中队,除了 MAG-31 外,还有 MAG-13 部署在夸贾林东南 250 英里的马朱罗环礁,MAG-22 部署在埃尼威托克环礁,第四航空队覆盖着中太平洋的大多数区域,从卡罗林群岛东部的波纳配岛到马绍尔群岛南面的米勒岛(Mille)都在美军打击范围内。马绍尔群岛由 30 多个环礁组成,在二战期间绝大多数岛屿都没有人居住,日军占领军的大本营设在贾鲁库特环礁(Jaluit),此外还分兵驻扎在马洛埃拉普环礁(Maloelap),米勒岛和沃特杰环礁(Wotje)。马绍尔战役就是一系列沉闷的围攻战,将整个群岛划分成数个区域,交给各个大队负责清理。3 月 4 日开始,陆战队的飞机对这些岛发动持续空袭,但遭到密集的防空炮火反击,尽管此前陆军的 17 航空队已经保持了差不多 4 个月的连续轰炸,但日本人的防空阵地隐蔽的很好。拿马洛埃拉普环礁的塔罗阿岛(Taroa)来说,虽然在 2 月底已经被爱达荷号战列舰狂轰过,但此时还拥有 73 门对空火器(从 6.5 毫米机枪到 25 毫米机炮不等)。倒是空中力量很薄弱,唯一值得提起的空战发生在 3 月 28 日,113 中队的 6 架海盗在艾弗顿少校(Loren Everton)带领下掩护陆军的 4 架 B-25 去轰炸波纳配岛,少校本人曾经在中途岛和瓜岛各击落 5 架日机,属于老资格王牌了。在 367 英里的长途奔袭后,12 架零式出现在他们眼前,但这些飞行员完全是新手,这次空战以 8:0 的完胜结局。艾弗顿少校另外还创造过海盗滞空时间的纪录,在掩护乌杰朗环礁登陆时(Ujelang,位于恩格比西南 150 英里),少校的海盗在空中呆了整整 9 小时 40 分钟。



马绍尔群岛地图

  另外在空战中有所建树的就是那些夜间战斗机了,532 中队成立于 43 年 4 月,首任队长沃恩少校(Everette Vaughan),战前他曾经是个民航飞行员,专飞环球航线,丰富的仪表飞行经验使他成为夜间战斗机中队长的最佳人选。4 月 13 日夜间,恩格比机场的雷达发现一群不明身份的飞机正从西方接近,在空中巡逻的是波纳中尉(Joel Bonner),他根据地面引导逐渐接近 20,000 英尺的目标,在一片深红的天幕下辨认出夜航轰炸机的模糊影子,然后一直朝目标冲去,结果开火后才发现只有右翼两挺机枪可以射击,不得不重新上膛,而此时日本轰炸机也发现了这架海盗。双方在接着的交火中各自被击中,轰炸机朝右侧倾斜滑了下去,而波纳的引擎也被击中,一大片油渍蒙住了风挡玻璃,于是他不得不在 6,000 英尺跳伞,然后在海里打发那晚剩下的时间。




1944 年夏部署在罗伊岛上的 F4U-2,隶属 VMF(N)-532,这架名为“Line Rider”的飞机就是波纳中尉的座机

  剩下 45 分钟里总共起飞了 4 架 F4U-2,首先是斯帕兹中尉(Donald Spatz),他被地面管制引向错误的方向,等发现时他已经脱离了呼叫范围,搜索队在附近找了 5 天,但他就这么失踪在茫茫大海中;然后起飞的是郎恩中尉(Frank Lang),当他找到目标后,发现不过是一大片日军撒下的锡箔条,空手而归;剩下两个飞行员都取得了战绩,索维克中尉(Edward Sovik)在 0:30 分起飞,用 10 分钟爬升到 2 万英尺高度,然后在那里盘旋良久,直到地面引导告诉他飞往基地西面 80 英里处,高度 23,000 英尺,在那里他找到了一架落单的轰炸机,仓促间来不及拨开所有武器的开关,只能用 3 挺机枪射击,他一直冲到距离对方 125 码的地方,用了 100 多发子弹把那架一式陆攻打得凌空爆炸。此时在他南方,另一条火焰正在向海面落下,波尔曼上尉(Howard Bollman)也结果了一架敌机。




1944 年 8 月的一次对日军的夜袭中,索维克中尉的 F4U-2 被高炮击中导致液压系统失效。中尉在只有一个主起落架放下的情况下迫降塞班岛,迫降中机体翻覆,飞机报废,中尉奇迹般地只受了轻伤

   波尔曼是最后一个起飞的,实际上当时他正在回自己的宿舍,匆匆起飞后他反而比索维克更早发现目标,在 22,000 高度他在几乎零距离朝那架轰炸机开火,由于距离太近只能打出两个短点射,然后那架一式陆攻从中间折断掉进海里。剩下的日军轰炸机放弃轰炸,把炸弹扔进海里就急急返航了。这样,在 1 小时的战斗中,532 击落夜航的轰炸机 2 架,可能击落 1 架,自己也损失 2 架海盗和 1 名飞行员。自此以后,马绍尔群岛的日机活动基本停止了,用飞行员的话说,要找到一架敌机比从修道院里找出一个美女还难,532 中队之后将在 6 月中旬前往塞班。

   随着空战日渐稀少直到完全消失,海盗开始发展另外一项技能——对地攻击。在马绍尔群岛的战斗中,最早那些轰炸任务都是由 SBD 完成的,但第四航空队的主力机种是海盗,由于该地区日军的航空兵力基本已经不存在了,继续保留战斗机的作用也不大。于是中太平洋的海盗开始很重要的一项革新,这是设计者最初没有想到的,但将对海盗将来的服役生涯有很大影响,它将从此变成一种优秀的战斗轰炸机。科尔少校(Frank Cole)的 VMF-111 最早完成部分飞机的改装,可以在机腹下吊挂一枚 1,000 磅的炸弹,3 月 18 日,8 架 111 中队的海盗轰炸了米勒岛上的防空阵地,海盗日记翻开了新的一页。



1944 年 3 月,VMF-111 中队正要出动轰炸米勒岛上的防空阵地,中队的天才地勤自行改装的 1,000 磅炸弹挂架

   飞行的稳定性和操作的灵活性是成为一种俯冲轰炸机的先决条件,飞行稳定对精确投弹的作用无须多说,飞行员在俯冲的最后几秒钟内往往需要作出适当调节以便更加精确的对准目标,这就要求飞机对细微的操作马上做出反应。海盗完全符合这两点,没有专门的减速板,飞行员常常放下起落架来减速。在马绍尔群岛战役期间,四分之三的敌方目标都是固定靶,包括各种高炮阵地,仓库设施和指挥部,面积一般都在 50 英方英尺以下,周围都有椰子树干堆砌的工事。半路出家的陆战队飞行员唯一需要练习的就是精度控制,衡量这个精度常用的指标是 CEP(Circle of Error Probability 错误概率直径),如果落下的炸弹有 50% 落在某个圆周范围内,那么圆周直径就足以说明轰炸的水准,这个数字越小,轰炸越显精确。





月,马绍尔群岛的 3 个 SBD 中队和 4 个 F4U 中队各自进行了投弹比较试验,得到的结果令人振奋,单座战斗机只稍微落后于双座的俯冲轰炸机。驾驶无畏的是 VMSB-231、245 和 331 中队,驾驶海盗的是 VMF-111、311、422 和 441,前者的 CEP 是 175 英尺,后者是 195 英尺,专用的无畏比海盗只高出 10% 左右。一般来说,释放炸弹的最佳高度是 1,700-3,000 英尺,在这个高度投下的炸弹准确度大致保持稳定,不会因为高度变化而下降。当然,对于飞行员来说,越早释放炸弹意味着被地面火力击中的危险越小。

  在进一步的对比试验中,海盗和无畏对 25-250 英尺的目标分别投弹,取得的结果说明两者非常相近。对于 25 英尺的小圆圈,海盗和 SBD 直接命中的概率都是 1.4%;对 50 英尺的圆圈,概率分别是 4.5%和 5.4%;对 100 英尺的圆圈,概率提高到 16.7% 和 19.9%;对于 200 英尺的圆圈,两种飞机都过了 50%,就是说距离变成两倍,而精度变成了三倍;至于到 250 英尺,命中率就是 68.2% 和 75.1%。与无畏相比,海盗还有自己的优势,无畏的最佳俯冲角度是 70 度,而海盗可以在 85 度角俯冲,这跟直角几乎没什么差别了,因为这时候飞行员的全身重量都悬在双肩的保险带上,可以从顶上俯视自己的目标,唯一需要担心的倒是从机腹落下的炸弹会不会砸到海盗特有的大尺寸螺旋桨。

   当然具体投弹的路线、时机、拉起的高度、飞机的控制,这些都需要飞行员自己摸索,并且各人有各人自己的方式,根据克拉森少校(William Classen,44 年 4 月开始 111 中队的下一任指挥官)的说法:“这就像拉小提琴,你不可能手把手教会每个人怎么做,所以只能自己摸索,找出自己的风格和技术。”根据不同的轰炸目标,可以选择采用低空滑翔投弹或者垂直俯冲投弹,最常见的方式是三机编队,中间那架携带炸弹负责轰炸,当他贴着地面 100 英尺以下高度接近目标时,两边的海盗用机枪扫射地面提供掩护。垂直俯冲的海盗常常也一边俯冲一边用 6 挺机枪开火,在劈头盖脸砸下的弹雨中是很少有人敢仰起脸还击的。




1944 年 3 月 15 日马绍尔群岛上空,VMF-111 的海盗挂载 1,000 磅炸弹执行对地攻击任务

   对于战斗机来说,地面火力或许比空中战斗更危险,在低空飞行时小口径武器一样可以致命,从 3 月到 9 月,第四航空队总共损失了 36 架海盗和无畏,沃特杰和马洛埃拉普是抵抗最顽强的两个地区,不过至少一半落水的飞行员都被 PBY 和驱逐舰成功营救上来。1944 年 4 月开始,F4U-1D 开始大量装备部队,这是一种增强对地攻击能力的海盗,发动机换成了 R-2800-8W,W 意味着配备了注水装置,可以通过喷注水雾提高汽缸压缩比,增加额外的引擎出力。两侧机翼下各增加一个外挂点,可以吊装 2,000 磅炸弹,也可以提起 154 加仑的副油箱或者凝固汽油。从编号 82253 开始,每侧机翼下方安装 4 条发射导轨,可以挂装 5 英寸 HVAR 火箭弹。工厂同时提供改装套件,前线部队也可以在之前的 F4U 上自行加装这种导轨。这些 F4U-1D 的载弹量是 SBD 的两倍,与皇家空军双引擎的蚊式 MK4 相当。此外,F4U-1D 与之前的型号在细微处有些小小的区别,比方说在右翼内侧襟翼上开出了一个小小的蹬踏口,可以让飞行员从这里登机;从编号 57484 开始,右侧翼尖上泪滴形的识别灯也取消了;从编号 57356 开始,螺旋桨直径从原先的 13 英尺 4 英寸改为 13 英尺 1 英寸。沃特总共生产了 1,685 架 F4U-1D,固特异生产了 1,997 架 FG-1D。



骷髅中队的 F4U-1D,机翼下方各有 4 条火箭发射导轨,机腹布鲁斯特挂架挂载 1,000 磅炸弹

  一次一次增大载弹量的人是查尔斯·林德伯格,他在罗伊岛跟 MAG-31 的地勤一起试验各种炸弹的挂载方式。9 月 3 日,他架着一架海盗独自飞在整个中队的前面,机腹下挂着 3 枚 1,000 磅炸弹,这也是马绍尔战区头一遭。他轰炸了沃特杰环礁的日军高炮阵地,每次从 8,000 英尺开始俯冲,在 3,000 英尺释放炸弹,结果令人满意。在以后几天里他和 MAG-31 的机械师设计了一种新的挂架,可以吊装一吨重的炸弹。9 月 8 日下午,他用这种装置挂着一枚 2,000 磅炸弹起飞了,恐怕也是有史以来战斗机上第一次挂这种炸弹。起飞很顺利,到达目标上空后他照例从 8,000 英尺开始俯冲,落点距离目标有 100 码远,但巨大的冲击波还是将目标建筑夷为平地。

   如同三个月前在所罗门一样,林德伯格还是热衷于飞行,他曾经竭力反对美国对德宣战,但显然对日本人没多少好感,每次轮到投炸弹和扫射的任务都是兴致高昂:“座机在空中飞快的掠过,此刻有人正抱头蜷缩在掩体后,或者躺在水泥的房子里,等着我们投下死神的种子,手中这个红色的按钮可以在瞬间夺走上百条生命,子弹带上同样是一根根死神的蜂刺。现代战争就是这样,我们远远的制造死亡,从不见到杀戮本身。”



林德伯格的海盗挂载两具副油箱和一枚 1,000 磅炸弹自罗伊岛起飞,测试海盗的重载能力

  9 月 12 日,疯狂的民间飞行员准备带着 2 吨炸弹起飞了,简直就像在挑战运动会纪录。那天风很大,跑道上的横向风速高达 14 节,于是他只能取下一枚 1,000 磅炸弹,然后顺着波浪形的爬升路线弯弯曲曲升空。在沃特杰上空他投弹后由于改出太急速,结果飞机差点失控,不过同时投出的两枚炸弹直接命中岛上的一座电台,将其炸成废墟。14 日吹着徐徐的和风,他如愿以偿载着 2 吨炸弹起飞了,机腹下一枚 2,000 磅的,两侧机翼下各挂一枚 1,000 磅的。目标是一个钢筋混凝土碉堡,照例他从 8,000 英尺开始进入投弹路线,因为搭载过重,只能沿着 65 度角俯冲。他用左手抓着机翼搭载的释放开关,右手控制方向杆上的机腹挂架释放按钮,但是忽略了尾舵配重平衡片的控制,结果沿着上升气流俯冲时,机头逐渐抬了起来,目标开始偏离他的瞄准线,林德伯格知道自己错过目标了,只能在俯冲到底部前放掉炸弹改出俯冲,急速开始爬升,瞬间过载高达 5G 以上,让他眼前一阵发黑。等拉平后他回头看去,一朵巨大的黑云升起,四处是炸弹的碎片,误打误撞下,两吨炸弹刚好击中一个岸防炮阵地,将那里炸成一个陨石坑。同一天,林德伯格动身返回夏威夷,他在 31 大队期间做的过重搭载试验虽然很少在实战中使用,但毫无疑问证明了海盗作为攻击机的巨大潜力。



民间飞行员(站立者)在与海军陆战队飞行员交流海盗的驾驶心得

  在 1944 年下半年,第 4 大队进行了一些装备更新,原本装备 SBD 的 231 和 331 中队全部改装海盗,他们的名字也从 VMSB 变成 VMF(实际应该是 VMBF),第四航空队继续着这样的围攻战,用飞行员的话来说,他们就像坐在针尖上的囚犯,每天都要面对赤道地区的严热,眩目的日光和珊瑚礁,只有热带风暴和日军的高炮会打破这种沉闷。不过这种围攻的效果将慢慢显现,到 1944 年秋天,日本驻军的口粮供应差不多削减了六成,一半人都死于饥饿和疾病,只有高炮部队还处于令人意外的活跃状态,在整整 8 个月的轰炸后,在日本投降那天,这个马绍尔群岛还有 200 门左右各种口径的高炮处于可用状态,尽管绝大多数大口径高炮都已经损失了,而且弹药也基本消耗殆尽。





 马绍尔群岛不是中太平洋唯一的战区,美军下一级台阶就是马里亚纳群岛和帛琉群岛,8 月 4 日,MAG-21 在关岛部署完毕,桑提号护航航母(CVE-29)送来 VMF-216、217 和 225,不过战斗机部队在这里几乎毫无建树,因为马里亚纳火鸡大猎杀在六星期前刚刚落幕,塞班和提尼安地区的日军航空兵力差不多被连根拔除。于是他们只能前往北方 220 英里外的异教徒岛(Pagan)扫射地面目标,途中经过的罗塔岛(Rota)上有日军防守,日本人在山洞口架起 25 毫米高炮,路过的海盗和复仇者屡屡被暗算,成了美军飞行员远远绕开的禁地,不过很快这些地方都被忽略了,美军大部队快速向西推进。




F4U-1D 与 F4U-1A 的座舱盖外形区别,D 型去掉了侧面的隔框

  帛琉位于菲律宾以东 500 英里处,是进出菲律宾的门户,美日双方都明白这里的重要性。9 月 15 日,美国第三两栖军登陆群岛中最重要的佩勒琉岛(Peleliu),惨烈的战斗开始了。日本人继续发扬骨子里那种不可救药的狂热,用血肉之躯对抗美军的优势火力。尽管美国人在登陆第三天就占领了当地机场,但阵地很不稳固,26 日,司道特少校(Robert Stout)带着 VMF-114“死亡使者”中队赶到,为战斗中的地面部队提供近距支援,实际上,确实也是近不能再近的支援。佩勒琉岛最主要的战略制高点就是纵贯全岛的一条南北向山脊,覆盖着厚厚的石灰岩和植被,海盗从跑道一起飞,只有几秒钟工夫就已经在山脊上方,还来不及收起起落架,而很多挂在炸弹的海盗也根本不理会展开的起落架,正好用来减速。
日军躲在布满山脊的岩洞里,头上还覆盖着大量植物,很难被发现。对付这种防御的最好武器就是凝固汽油弹,地勤人员常常将凝固汽油与缴获日军的汽油混在一起,增加其挥发性。当山头变成一片火海后,不仅烧光了掩护的植被,也让不少日军在洞中窒息而死,这种毁灭性的武器不光帮助美军赢得了战斗,而且减少了大量人员伤亡,避免了让步兵上山“掏洞”的危险性。不过有些很深的岩洞工事有多个入口,而且装备完善,对这种目标就用大量炸弹摧毁。9 月 30 日,VMF-114 中队对一个据点发动集中攻击,在不到 100 平方码的范围内投下 20 枚 1,000 磅炸弹!里面的日军士兵全部被连续的强力冲击波活活震死。






VMF-114“死亡使者”的 F4U-1D 从佩勒琉岛上的简易机场起飞

  10 月,121 中队和 122 中队也来到佩勒琉,一些老兵发现那里的环境和瓜岛类似,也有各类蚊虫、热带病和丛林中四伏的日军狙击手,唯一缺少的就是空战。像司道特少校和 122 中队的指挥官莱茵堡少校(Hunter Reinburg)都在摩拳擦掌:“这里到菲律宾的距离差不多等于瓜岛到拉包尔的距离。”他们都在期待一次大战,但早在半年前,肯尼将军的陆军第五航空军对荷属新几内亚和维瓦克的日军机场发动一连串巧妙加运气的清场打击,日本陆航在大意下一口气损失超过 200 架战斗机,再也无力抗拒盟军对比阿克岛的进攻。之后日军的航空活动基本销声匿迹,美军创造的唯一战绩是在 10 月底的晚间由地狱猫完成的。



海军陆战队的海盗从佩勒琉机场一起飞,来不及收起落架就开始轰炸山上的日军

  为了打发这种沉闷,飞行员开始找各种方法打发时间。122 中队的指挥官莱茵堡少校是个冰淇淋的狂热爱好者,他跟地勤人员发明了一种在烈日炎炎的太平洋小岛制造冰淇淋的装置:将一个机腹副油箱两端开口,在里面放上大量的牛奶和可可粉(偶尔还有冰镇啤酒)。然后,驾驶海盗飞到 3 万英尺高空,靠高空的低温使原料凝固。最初这套装置只能产生很好的冰镇饮料,但牛奶和可可粉怎么都不能凝结,他们猜想是下降时逐渐变暖的温度造成了这种失灵,于是,莱茵堡亲自操刀,他很娴熟的保持在 200 节速度快速下降,每分钟下降 8 千英尺,从 3 万英尺到地面只用了 5 分钟,但效果一样不理想。勤于钻研的地勤人员最后得出结论,是这个冰箱位置刚好在发动机排气口后下方,废气打在上面造成温度过高。于是他们改装了一组 5 加仑的铝罐,飞行中的气流推动顶部的浆叶,使容器绕着中轴旋转,让牛奶和可可粉充分混合均匀。这对小容器装在机翼两侧的外挂点,每天起飞一次,可以为全中队近百号人提供优质的巧克力冰淇淋。





海盗轰炸佩勒琉岛日军藏身的山脊

  这就是 122 中队高度机密的“冰冻行动”,每天下午 2 点由一名飞行员准时执行,行动目的有三个:第一,当然是生产 10 加仑冰淇淋;第二,为飞行员提供高空带氧气面具飞行的经验,这种飞行要求对发动机控制的要求很高;第三,在附近岛屿上空兜一圈,引诱日本人消耗几发宝贵的大口径高射炮弹,因为最大口径的高炮可以打到 28,000 英尺,而冰冻行动的飞行路线固定在 30,000-33,000 英尺。但一次意外后,122 中队的秘密暴露了,一名飞行员在下降时超过了 200 节的速度限制,这对宝贵的小冰箱脱落,像炸弹一样掉到了陆军的阵地里。于是所有中队都开始了这种冰冻行动,陆战飞行队、驻地附近的陆军,甚至 MAG-11 的司令部从此都能享受冰淇淋的待遇。

  11 大队一直留在帛琉群岛直到战争结束,尽管属下的中队一直在来来去去。在后期他们只能以附近岛屿上的活动目标作对手。到 1944 年底为止,从佩勒琉起飞的海盗总共击毁 112 条驳船,30 多艘小艇,58 辆卡车和 1 个火车头。当然这种行动也不是毫无危险的,到 1945 年 6 月为止,在帛琉和加罗林环礁上空总共损失的美军飞机也接近 30 架,绝大多数是在岛屿上空飞过时被潜伏的高炮击中的,其中就包括前面所说的斯道特少校,于 3 月 4 日在科罗岛(Koror)上空被高炮击落阵亡,最终战绩 6 架。

  1944 年 10 月 20 日,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在莱特岛的红滩涉水登陆,实现了他对菲律宾人民三年前的誓言。美国人第一个获得的重要机场是塔克洛班机场(Tacloban,莱特的首府),这是一个紧靠海岸的小型机场。12 月 3 日和 4 日,MAG-12 从 2,000 英里外的艾米劳岛(Emirau)途经荷兰迪亚和帕劳一路辗转飞来,下属 4 个中队大多装备 FG-1D,包括 VMF-115、211、218 和 313,加上 VMF(N)-541 的 12 架 F6F-5N 型夜间战斗机,12 大队总共有 87 架飞机可用。当然在菲律宾出现最多的陆战队飞机还是 SBD,然后就是 F4U,再后面是 F6F 和 PBJ 中型轰炸机(陆战队版的 B-25)。与太平洋战区其他任何小岛一样,菲律宾的作战环境也只能用恶劣来形容,整日连绵的雨水将飞机和营房都浇得湿透,而本来已经很窄很拥挤的跑道被厚稠的泥浆团团包围,宽度只有 70 米而已,日军的轰炸机时不时在夜间光顾,直到 541 夜战中队的登场才遏制了他们的猖獗行动。

   尽管陆战队的飞行员们总在抱怨,但总算他们正在前线,而不是像过去那样闷在国内的航空站成天发呆。也正是在菲律宾,海盗们在马绍尔群岛训练出的俯冲投弹技术得到了更广泛的运用,优势战斗机和俯冲轰炸机的完美结合使得 F4U 的地位受到将军们一致肯定。特别从 10 月后期开始,日军飞机的自杀攻击日渐频繁,而海盗既能执行空中防御又能支援地面海面作战,用有限的人手和资源执行两种飞机的任务。MAG-12 这段时间很大一部分任务是攻击海面上的日军运输船,有时单独出击,有时配合陆军的战斗机出击。12 月 6 日,211 中队的维托斯基少校(Stan Witonski)率领 12 架海盗攻击了正在向乌目湾(Ormoc Bay)开进的一支日军运输船队,这支船队包括 7 艘舰船在内,打算增援乌目港的守军。原先说好由陆军的战斗机提供高空掩护,但 P-38 和 P-47 迟迟未显身,F4U 只能单独开始轰炸。他们在目的地南方 30 海里处的圣伊西卓港(San Isidro)发现了日军船队,将梅号驱逐舰炸成重伤。但护航的零战和船队的防空炮火也击落了三架海盗,指挥官维托斯基少校的海盗就被击落了,所幸跳伞得救,此后陆战队在每次轰炸任务时也安排自己的护航战斗机。第二天,对船队的追杀继续,211、218、313 中队出动 21 架海盗,各自挂一枚 1,000 磅炸弹,连同陆军的 P-40 一起攻击了这支船队,又击沉了 4 艘船,其中 218 中队的 4 架海盗相继将炸弹投到一艘运输船的中部,将其拦腰炸断。


  进入 12 月中旬后,天气进一步恶化,暴雨阻止了好几次出击。11 日那天,侦察机发现有日军 10 艘运输船正在驱逐舰护航下向菲律宾开来,美军出动两波战斗轰炸机进行拦截。首先是上午起飞的 27 架海盗,他们在帕奈岛以东 40 英里处发现日军船队,与护航的零战开始空战,总共击落对方 9 架飞机,并将两艘船炸伤;然后是下午 56 架混合编队,包括海盗和 16 架 P-40 在内,陆军的战斗机对俯冲轰炸缺乏训练,过早就扔下了炸弹,不过他们吸引了日舰防空火力。大多数海盗得以钻过日军火网,在低空以小角度直接将炸弹扔到日舰甲板上。在这天的攻击中他们击沉了两艘运输船,就在离岸 5 英里的地方让日军的物资全部沉入大海。卯月号驱逐舰也在这次空袭中严重受伤失去动力,第二天被进一步的空袭击沉。



海盗使用火箭弹对地攻击,根据机徽看,这应该是朝鲜战争的场景

  同一天,313 中队的 FG-1 负责掩护陆军的登陆场,下午,16 架挂载炸弹的零战突然以自杀攻击的方式突袭乌目湾。他们借低矮的云层接近美军船队,最早发现日机的是里德号驱逐舰(DD-369),但此时日本飞机只有 1 英里距离了,舰上的高炮既快又准,将头 4 架零战击落,但第 5 架带着炸弹一头撞上,引爆了甲板上的深水炸弹,这艘驱逐舰被炸成两段。313 中队击落了另外 5 架零战,防止了更多船被自杀飞机撞沉。陆战队海盗在这天总共击落日机 19 架,但自己也损失 6 架飞机和 3 名飞行员,其中两架海盗是在攻击船队时与日军战斗机在空中相撞的,另外好几架回到基地后因为破损太严重而报废。

  支援民都洛岛的登陆是 12 大队的另一次重大行动,13 日,登陆编队接近海滩,36 架海盗在上空提供掩护。尽管他们没遇上空战,但还有损失。不少海盗连日来高强度作业,在战斗中受伤了只是简单修理一下就继续升空,现在恶果出现了。以 313 中队的奥尔森少校(Theodore Olsen)为例,他的座机在 11 日的空战中勉强返航,机身上弹孔多达 300 个!就算这样他还是照样起飞,结果这天飞机失控,他从座舱跳出后撞到尾舵上昏迷,来不及拉开降落伞就掉进大海中。14 日,211 中队在滩头上空击落 5 架零战,此后日军的航空兵力很快被陆战队和海航的战斗机抢食干净。陆战队的飞行员飞往吕宋寻找目标,公路、港口、铁道上的任何活动目标一概被击杀,火车头成了众人争抢的靶子。贴着地面高速冲向目标,在近距离用 6 挺机枪将机车的锅炉打炸,看白色的水蒸气喷到空中,这项运动很快得到所有飞行员热爱。火车很快变成濒危物种,岛上 160 个火车头至少被射杀了一半。

  就在月底前,14 大队接过了防务,包括 VMF-251,212,222 和 223 四个海盗中队。而 12 大队则告别了丛林中的不知名热病和黄昏时分出没的日军狙击手,称心如意的回国休整。MAG-12 刚到前线就发生了一件事故:12 月 24 日, 222 中队的奥斯中尉(Karl Oerth)正在起飞滑行中,一侧轮胎突然爆了,失去控制的飞机一头撞上护栏着火。不少人过来帮助困住的飞行员,就在这时机翼内.50 机枪的弹药箱爆炸了,无数的子弹向四面八方射去,结果在飞机附近救护的 13 人当场被杀,伤员多达 50 名,这也是陆战航空队历史上的重大事故之一。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 2 月 23 日,VMF-115 的 4 架海盗在雷斯巴克少校(Eldon Railsback)带领下用 1,000 磅炸弹攻击了宿务附近海面的一条小型潜艇,他们在 30 英尺高度进入投弹路线,用跳弹攻击命中了这艘潜艇,当即将其炸沉,这是 F4U 击沉的第一次潜艇,也是唯一的一艘。

  在 MAG-12 和 MAG-14 的 7 个中队里,有 4 个留在菲律宾,VMF-122、222 和 223 中队最后开往冲绳,参加对日本本土的行动。而更多的海盗出现在快速航母的甲板上,终于修成正果,作为舰载机扬眉吐气的登场了。






1944 年 4 月 6 日,就在飞行员入睡以后,地勤人员还在检修这架 F4U-1A,为第二天出击作准备,南太平洋小岛上到处都有厚厚的珊瑚沙,对引擎伤害较大




1944 年 4 月 11 日摄于埃尼威托克机场,这里的 F4U-1A 主要负责对地攻击,消耗马绍尔群岛上的日本驻军力量





1944 年 1 月 25 日,VMF-422 中队的海盗机群从塔拉瓦起飞前往富纳富提机场,这张照片摄于早上 9 点 30 分,很快该中队会迷路,全军覆没





VMF-321 中队欧康奈尔中尉的 F4U-1A(机身编号 50042)正准备从夸贾林号护航航母上起飞,前往异教徒岛例行巡逻,座舱前部有“地狱天使”中队的标志




VMF-321 中队的 F4U-1A 机群正在做出击准备,即便此时海军仍然对海盗的着舰性能不甚放心,他们在夸贾林号起飞执行完任务后,将飞往关岛降落



1944 年 3 月 3 日,乔·福斯上尉的 F4U-1A 只能放下左侧起落架,结果他就用一边起落架在亨德森机场降落,技术过硬哇




VMF-115 的两个飞行员正在向陆军“演示”海盗的座舱有多大,此后就由陆军联络员挤到座舱里,在空中指出地面上需要轰炸的日军据点,再由海盗投弹击毁




1944 年 2 月布干维尔岛上的 F4U-1A 准备出击,注意机翼上的国籍标志已经去掉了边框




VMF-222“飞行领队”中队的海盗编队,注意机腹中线的 500 磅通用炸弹,炸弹挂架是地勤人员用水管、钢管、螺栓和胶带自行加工的





这张照片摄于 1945 年 1 月,机腹下是标准的布鲁斯特式样挂架,吊着 1,000 磅炸弹



1944 年 12 月摄于莱特岛的塔克洛班基地,这架 MAG-12 的海盗已经无法修复,只能在飞机坟场里生锈



1944 年 2 月摄于马绍尔群岛,这名 MAW-4 的技术军士正在给 F4U-1P 安装后机身的 K-21 航空相机




VMF-111 的这架 122 号海盗是二战中唯一一架接受官方嘉奖的飞机,它的引擎在整整 100 次出击中没有发生故障,400 小时没有更换过(50 小时更换是正常的)。111 中队在马绍尔群岛专门对地攻击,几乎没遇上过空战





VMF-222 的 F4U-1A,从 1945 年 1 月开始驻扎于菲律宾的萨马岛,引擎罩上的图案是“SEEBEES”海蜜蜂,这是对海军工兵的赞扬,所有机场都是这些勤快人造的。该中队在西南太平洋总共击落击毁 51 架敌机,1945 年 5 月 22 日开往冲绳。(题外话,其实最初“海蜜蜂”是工兵营的缩写 CB,后来干脆变绰号了)





VMF-121 的弗朗西斯·皮尔斯和他的 FG-1A(机身号 14056),摄于 1944 年 11 月 18 日,佩勒琉岛。121 中队在西南太平洋战区总共取得 204.5 次胜利,皮尔斯个人战绩 6 架




快速航母

  1944 年 1 月 9 日,第 10 舰载机大队在珍珠港再次集结完毕,准备第二次前往战场,飞行员们懒洋洋的准备登上大 E,战斗机陆续从福特岛机场转场飞往卡胡鲁机场,等待装舰。在一大群 F6F 中间,有 4 架倒海鸥翼的战斗机引起一阵议论,那是 VF(N)-101 的 F4U-2,作为舰载战斗机诞生的海盗不得不以夜间战斗机的身份开始首次舰载之旅。率领这个小分队的是哈莫尔上尉(Richard E. Harmer),101 夜间战斗中队曾经是 VF(N)-75 的一部分,当首批到货的 7 架 F4U-2 前往马绍尔群岛时,哈莫尔上尉和剩下的班子留在罗得岛的匡塞特角航空站,上尉本人是来自 VF-5 的资深飞行员,作战官为库博格中尉(Cecil L. Kullberg),另外还有 10 名少尉和地勤人员,在等待飞机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只能用装备雷达的双引擎飞机练习夜间搜索。


企业号二号升降机上的 F4U-2

  最终盼来 8 架崭新的 F4U-2 后,他们在 12 月完成战备,首先用两天时间飞到圣地亚哥,心急火燎的飞行员搭载一架马丁-火星水上飞机先到夏威夷,护航母舰随后送来全套飞机、设备、补给和地勤人员。到达珍珠港后,这个小分队重新命名为 101 中队,但很快又一分为二,库博格中尉带一半飞机进驻新建成的勇猛号航母,而哈莫尔和他的 4 架海盗则配属到企业号。一切都令人期待,但也有小小的不愉快发生,F4U 在海军中的口碑一直不好,这要到很久以后才能改过来,现在这些飞行员的活动受到很大限制,舰员怕搞出什么乱子来,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都用 F6F 练习舰上起降。





一架 101 中队的 F4U-2 正从升降机上送上来,背景是一片 VF-10 的地狱猫

  此前在 43 年 11 月间企业号曾经在吉尔伯特环礁试飞了装备雷达的 TBF 和改装的 F6F,除了企业和勇猛外,其余航母上配属的舰载夜间战斗机都是 F6F-3E。这就造成了维护使用上的困难,部件损坏了有可能不能及时得到更换。除此以外,舰员对夜间战斗机往往持一种反对的态度。因为夜间工作实在是异常麻烦,正常一条航母上的日间值班时间是 15 小时,一旦太阳下山后,所有人都想赶紧回到舱室里休息,不愿意只为了一两架飞机的起降在寒冷、风大的甲板上跑来跑去。只有 TG58.1 的指挥官利维斯少将对这个小单位很热心,每天晚上只要雷达屏幕上出现可疑的信号,他就要放出一两只“蝙蝠”。当然在最初几天他们没能抓住任何机会,根据哈莫尔上尉的回忆,101 成了全舰最不受欢迎的部队:“每次空中管制官汤姆·哈密尔顿中校看到我,就会马上别过脸去”。



哈莫尔上尉

  但是 101 中队的海盗被维护的很好,电气设备和雷达装置的完好率总是在 50%以上,这是首席维修长克雷敦(Joe Clayton)的功劳,靠着“好学的天性、卓越的管理和出众的搜罗技巧”,他总是可以用贿赂甚至偷盗手段从别的飞机上弄来部件,所以这些海盗的完好率相当高,从来没有因为机械故障而影响过战斗出击。最初所有的飞行都是日间进行的,比如当水上飞机在低空搜救落水者时,由他们在空中提供掩护。这时候 F4U 在降落时的弹跳问题还没有解决,让那些新兵少尉做夜间降落无疑是谋杀,只有哈莫尔和贺德中尉(Robert Holder)有资格夜间起降。最后他们也自创了一些解决弹跳问题的小窍门,这跟 VF-17 的做法完全不同,他们在起落架上的减震器中加大了气压,使得缓冲空间稍稍增大,使用一个照哈莫尔说起来像“大号自行车打气筒”的打气装置,动过增压手术以后的海盗基本变得跟地狱猫一样安全。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57 加仑的翼中油箱常常发生渗漏,维护人员断定这是机翼折叠装置摩擦油箱后产生的,这个毛病无法在舰上解决,只能排空这个油箱,只用主副油箱,提供 4 小时的飞行时间,但也足够夜间使用了。2 月中旬,特混编队对特鲁克环礁发动了一系列打击,海盗的战斗也随之开始。16 日夜晚,一架日本鱼雷机被 F6F 追着进入了勇猛的防空圈,舰上的高炮生怕误伤自己人所以没有开火,结果一条鱼雷击中了“邪恶I”,不得不返回珍珠港修理,库博格中尉和他的海盗小队从此失去了在实战中露面的机会。

  3 天后的一个夜晚,哈莫尔上尉在雷达引导下跟上了一架夜航的一式陆攻,但在开火时错误估算了相对速度,结果打出的子弹都飞到远处,上尉马上做了个大幅度规避动作免得跟对方相撞,这个转向动作使他暂时丢失了目标,直到 10 分钟后才重新确定对方位置。这次他从敌机后方 400 英尺处开始射击,子弹点燃了对方一台发动机,不过火焰很快熄灭,那架陆攻一心一意逃跑,急速下降到 800 英尺高度,利用海面杂波逃开了追杀。

  下一次机会要一直等到 2 个月后的 4 月 24 日,企业号在新几内亚岛支援登陆,那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暗淡的天幕下到处都是散碎的卷积云和雨云,哈莫尔上尉在舰载雷达的引导下接近目标,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望远镜里,终于在左舷下方两英里外找到了对手。F4U-2 悄悄的从 1,500 英尺降到 500 英尺,距离对方 1.5 英里,可以看到那是架双引擎飞机,不是海军的一式陆攻就是陆军的九七式轰炸机,速度大约 120-130 节。哈莫尔放下襟翼,将速度减到 140 节,看着猎物的轮廓在深蓝色地平线上一点点暴露出来。高度 300 英尺,海盗一头扑下,急速接近到 250 码距离,这时日机的尾炮手也发现了追随的猎手,马上开始射击,轰炸机迅速向海面俯冲。哈莫尔上尉朝对方尾部打出一个长点射,然后向右一个横滚避开迎面扑来的曳光弹。暂时失去了目视接触后,他重新凑到望远镜旁,再次在 300 英尺高度找到了对手,机尾和背部的日军机枪手还在拼命射击,F4U-2 再次打出一个长点射,这次轰炸机左侧发动机冒出一串火花,然后对方腹部冒出一片闪光,很显然那架日机抛掉了弹药准备逃跑。哈莫尔驾驶海盗接近到 150 码第三次开火,将日本机枪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利用战斗机的良好机动性,悄悄绕了个 S 形的圈子从上方接近。当轰炸机的机枪朝假想目标猛烈射击时,海盗在不到 100 码打出一个致命的短点射,这次彻底打坏了对方的引擎。他继续在上空盘旋,看着对方飞机在海面迫降,然后逐渐沉入大海。而那个晚上还没有结束,返航中的海盗遇上 5 架日本轰炸机的小编队,其中三架居然还大摇大摆开着机舱灯,当上尉冲过去准备大打出手时,发现自己的机枪卡住了,所有 5 挺全部卡壳!这是因为企业号的弹药部门刚刚领到了一批底火有问题的 12.7 毫米机枪弹,还没有做出适当处理。恼火的海盗发出尖啸朝日本人冲过去,对方吓了一跳,匆匆关掉灯光逃跑了。

  此后的 5 月比较平静,但进入 6 月中旬后,日本人开始向马里亚纳战区调集兵力,准备发动“阿号作战”。战斗骤然升温,规模也日渐扩大。15 日晚上,在日落后的一次接触中哈莫尔上尉和贺德中尉的海盗遇上 8 架九七轰炸机的编队,哈莫尔击中了其中一架,但自己也随即被一发 20 毫米炮弹击中,护航的钟馗式战斗机冲上来打穿了他的机翼;贺德中尉击落了那架钟馗,掩护队友跌跌撞撞返航。


  4 天后,就是有名的马里亚纳火鸡大猎杀,TF58 的战斗机在空中将先后来袭的日军编队杀得血流成河,而海盗也在白天起飞,为搜救飞行员的水上飞机提供掩护,解放出更多的地狱猫参加防空作战。12:20 分,哈默尔和 VF-10 的作战官克伦中尉(H. C. Clem)飞往关岛附近的奥罗特角(Orote)为一架海鸥水上飞机提供掩护。快到目的地时,他们听到那架海鸥正在通话频道里呼救,一架零式对海面上静止不动的水上飞机很感兴趣,正在反复通场扫射。看到护航编队在接近,那架零式开始急速爬升,克伦中尉的地狱猫甩开海盗,几乎垂直的朝那架零战追上去,哈莫尔在远处担心的看着,很快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垂直爬升的地狱猫空中停车,然后一头栽进海里,克伦中尉再也没有爬出来。哈莫尔在最大距离打出一个长点射,赶跑了想继续扫射的日机,然后在海鸥上空盘旋了一个小时,直到普林斯顿的地狱猫来接替。那天晚上哈莫尔和他的海盗继续在空中寻找飞机,这次寻找的是美国飞机,攻击完日军舰队的 200 架机群完全在黑暗中返航,这些舰载大队几乎没接受过夜间起降的训练!不少飞机根本找不到夜间航行的舰队。这时候海盗的雷达派大用场了,光是哈莫尔一个人就找到 3 群迷航的美国飞机并将他们带回特混编队,拯救己方一名飞行员的生命远远胜过击落一架敌机,从此 VF(N)-101 大受欢迎。

  这些 F4U-2 一直伴随大 E 战斗到 7 月,然后整个第 10 大队回到美国休整,在这 7 个月的战斗中,一架海盗都没有损失,总共确认击落 5 架,可能击落 1 架,击伤 4 架。这与马里亚纳海战的总体战绩相比较,或许是个微不足道的数字,但至少证明了海盗在航母上的有效性,为将来进一步上舰提供了分析报告。所有 F4U-2 此后都留在巴伯角的夜间战斗机学校,哈莫尔被调到佛罗里达的维罗海滩担任飞行教官。但舰载海盗的生活刚刚开始,陆战队回来了。




1944 年 8 月 7 日摄于加利福尼亚的穆加港,当大批新出厂的海盗交付前线部队使用时,他们淘汰下来的旧机器也同时装上船,运回后方的海军和陆战队航空站,供后备和训练部队使用,这架 F4U-1A 正从俾斯麦海号护航航母上吊下来

   在战前,陆战队的各中队常常轮班上航母训练,尽管从来没有一个中队长时间固定驻扎在航母上,但至少这些飞行员都熟悉海上作业。实际上在 1939 年,陆战飞行队的一项重要使命就是为海军的舰载机中队提供后备人员。但 1942-1944 年的真实情况是,除了那些转场运载任务和偶尔驾驶野猫在护航航母的甲板上紧急起降加油外,大多数陆战队飞行员对大型航母的飞行甲板很不熟悉。因为一直到瓜岛战役结束,美国人也抽不出宝贵的航母专门拨给陆战队使用。到 1944 年底,随着大量新舰的下水,海军的实力急速扩张,而陆战队的大多数中队还在中南太平洋的小岛机场上奋战。这些中队的使命常常是临时委派的,协助海军和陆军,作战目标随时可以更改,在各个战区往返奔走充当辅助兵力。陆战航空队在太平洋参谋长联席会议上也缺乏有力的代表,即便是陆战队上层也只能在私下发表一些疑问,讨论到底该不该组建自己独立的航母部队。1944 年秋天,陆战队总共编有 120 个飞行中队,不少完成战备的中队在美国国内的各个海军航空站成天晃悠,无处可去,此时已经成为海军陆战队司令的亚历山大·范格里夫特开始考虑如果充分使用这些中队。随着拉包尔被削弱,吉尔伯特和马歇尔群岛被占领,又将有 12 个中队从前线撤下来,当然通过人员的精简重组可以从一定程度上解决这个问题,结果有 15 个中队被解散,有经验的飞行员充实到其他部队。




1945 年 2 月 17 日,杰克斯维尔海军航空站的 F4U-1A 正用陆上跑道做着舰练习,机身编号 17580,属于 VJ-5

  1944 年 10 月,在加利福尼亚的圣巴巴拉海军航空站,克里上校(Albert D. Cooley)开始组建他的舰载陆战航空队,计划为每艘护航航母配备一个缩水的飞行大队,包括一个战斗机中队(18 架海盗)和轰炸机中队(12 架复仇者)。克里本人是位资深飞行员,瓜岛战役期间在亨德森机场指挥 MAG-14。他此时是陆战航空队的总监助理,负责组建 4 个这样的大队,不少成员是从战场回来的,但也有很多刚毕业的新手飞行员,他们要在加利福尼亚接受一系列的上舰训练,除了常规的导航、射击、格斗科目外,还包括对地支援和武器的精确投放。他们的 F4U-1D 经常在陆地机场起飞,在港外停泊的克芒斯曼特湾级护航航母上降落,使用的武器包括各种炸弹、凝固汽油和 11.75 英寸的小提姆火箭弹。



1944 年秋天摄于北卡罗莱纳州的格林维尔基地,陆战队的托马斯·J·埃亨上尉和他的 F4U-1A,属于一个训练中队

  此时在欧洲有另一个计划提到陆战航空队,但未曾上马就被否定了。1944 年 6 月大西洋舰队航空指挥部经提出让 MAG-51 前往欧洲的丹尼计划,打算 F4U 从护航航母上起飞,用火箭弹攻击德国境内的 V-1 导弹基地。当大西洋舰队航空兵参谋部的摩尔准将(Thomas H. Moorer)前往新落成的五角大楼陈述计划时,他的发言被乔治·马歇尔上将打住:“到这里就可以了,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欧洲就不会有陆战队。”军种间的竞争使得海盗失去了与德国空军交手的最后一次机会,7 月,随着法国北部的大部分地区被盟军解放,许多飞弹基地也被占领,丹尼计划从此湮灭。

   帮助陆战队最终大规模上舰的不是护航航母训练计划本身,而是日本人。就在克里上校建立他的指挥所后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里,太平洋海面上出现了一种全新的攻击方式——神风特攻,在菲律宾,美国的战舰特别是航母,成了日本飞行员冲撞的目标。事实上,自从美国新型的舰船和舰载机投入战斗后,只有轻型航母普林斯顿号在莱特湾被击沉,高性能的战斗机、高效的引导拦截机制、密集的高炮火力使得美国航母面对日本轰炸机的常规攻击时几乎坚不可摧,但神风攻击使得这种状况在一夜之间都改了过来。这些自杀飞机通常是用小编队接近美军编队,然后从不同方向不同高度发动攻击,使得拦截机很难估计他们的方向;采用野蛮撞击的话,既不需要采用通常轰炸机的投弹路线,也不需要战斗机的掩护,更不需要在进攻时多机协同。单独一架轰炸机进行攻击通常是无效的,因为很难击中目标,而单架自杀飞机却可以是致命的,因为它很难被及时发现并拦截。虽然这种自杀攻击只持续了很短时间,但已经给美国人造成相当损伤,美军在二战中被击沉舰船的五分之一,被击伤舰船的二分之一都是神风攻击的受害者。




这是 AG-3 的 F4U-1A,机身上的 DD 表示这属于加州的圣巴巴拉航空站,全身亚光的海蓝色涂装是从 1944 年 3 月开始实行的

  在 1944 年 10 月,这种自杀攻击出现时,美国快速航母上的舰载机有六成是地狱猫,应付新威胁的最直接方式是增加舰载战斗机数量,更多 F6F 装到舰上,换下相当数量的轰炸机和鱼雷机,每个舰载战斗机中队从 54 架扩充到 73 架,这造成了飞行员的严重短缺。大量 SB2C 和 TBM 的飞行员从第一线被紧急征召回国内,改行成为战斗机飞行员。就算是这样,在菲律宾和台湾外海,大量美军航母正暴露在自杀机的威胁下。



1944 年 10 月 14 日摄于加州埃尔森特罗基地,带着 3 个副油箱的 F4U-1D 正由菜鸟飞行员驾驶着做起降练习

   就在自杀攻击开始后两星期,克拉科少将跟刚从前线回来的米切尔中将在圣地亚哥碰面了,前者是很有经验的陆战航空队指挥官,他认为海盗是对抗神风的最好武器,爬升能力和格斗性能远超地狱猫,更加胜任截击者的角色。米切尔带着计划来到华盛顿,11 月底,在旧金山的联席会议上,恩斯特·金上将终于通过了决议,10 个中队的海盗即刻上舰,搭载到新型的快速航母上。在一片匆忙中,5 艘新型的艾塞克斯级航母各自装上 2 个中队的陆战队,每中队 18 架海盗,而这些中队几乎都是新手,当时正在夏威夷和美国西海岸正在训练。首先是 VMF-124 和 213,番号上是参加过所罗门空战的老部队,其实很多飞行员都是航校刚出来的新手,带领两个中队的是已经担任中队长一年半之久的米林顿中校,124 中队只有 5 名飞行员有战斗经历;213 中队只有 3 名,但其中有地狱之鹰的头号王牌——托马斯上尉(Gus Thomas),其他菜鸟的平均年龄在 22-23 岁之间。9 月,新兵满营的两个中队被运到夏威夷,然后在机场——巴登号轻型航母——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之间进行一连串的穿梭起降,但平均每人只有完成 12 次航母起降后,他们就匆匆登上了艾塞克斯号,开往乌利提环礁。对大多数航母来说,F4U 是全新的机种,因此陆战队必须带上自己的情报人员和地勤班子,米林顿手下总共有 36 架 F4U-1D,54 名飞行员,120 名地勤维护人员和 4 名情报官。



1945 年 7 月 12 日,吉尔伯特群岛的地勤正在给这架 F4U-1D 修补更换蒙皮

  根据中校的回忆,一上船就感觉是搬进了一个友好的新家,从 TF38.3 的指挥官薛尔曼中将以下,每个人都把新上船的陆战队当成自己的弟兄,他们很快融入第四航空大队的家族中。对于南太平洋出身的老兵来说:“总算可以离开到处是烂泥、臭虫、蚊子和垃圾的所罗门破岛,谢天谢地,航母上有一流的食物、整洁的床单、热水澡和真正的厕所!”

  但没有时间慢慢享受这一切了,TF38 很快离开乌利提,前往硫球和澎湖列岛。艾塞克斯的着陆信号管制官尽可能让陆战队的飞行员多多练习,在第一天,坎帕中尉(Thomas Campion)的飞机在低速降落时失速而且没能勾住拦阻索,在船头右侧坠入海中;第二天又在 15 分钟内连续损失两架海盗和一名飞行员。

   之后,当美国的海盗新手与英国盟友相遇时,后者对海盗的钟爱和大胆使用让前者很是吃了一惊。一天,一架快没油的英国海盗麻利的降落到 TF38 旗舰香格里拉号的甲板上,当飞行员爬起机舱时所有人都呆了一下——英国人居然让 18 岁的小孩飞这种战斗机。

  1945 年 1 月 3 日,艾塞克斯的 F4U 中队第一次参加实战,掩护第 4 中队的 TBM 鱼雷机轰炸台湾的嘉义机场。天气很糟糕,深灰色的云层低垂,编队一直飞过了台湾岛才掉头从西侧进入攻击路线。轰炸机低空穿过防空火网,将炸弹扔到跑道、机库和停机坪,海盗在机场上空往返,扫射防空阵地和基地建筑,总共有 30 架日机在这次空袭中被击毁在地面上,美军在台湾中部山脉上空重新编队集结。就在集合点附近,米林顿中校发现了两架双发飞机正在爬升,是川崎的 2 式战斗机,中队长一头冲过去,朝最近的一架打出一个长长的偏差射击,那架屠龙很快起火,掉进云雾缭绕的群山中,另一架赶紧也钻入运中逃跑了。回到艾塞克斯后他们发现穆林斯中尉(Robert Mullins)的海盗没有回来,电台上最后一次听到他是正在向大海飞行,从冲绳回来的一架战斗机曾经看到过这架深蓝色的海盗,但穆林斯没能看到引导信号。第二天又有一架海盗在云层中失踪,曾经从一艘雷达哨舰的头顶 5,000 英尺高度飞过,但就是没能找到导航信号。


   陆战队的飞行员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最大的威胁倒不是来自日本人,而是美国人自身。由于缺乏训练,他们对导航、仪表飞行和航母起降都是新手。但时间紧迫,只能在实战中快速上手,当然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1 月 6 日和 7 日,TF38 对菲律宾北部的目标发动一连串攻击,恶劣的天气再次发挥作用,3 名中尉(都是 23 岁的年轻人)的海盗消失在吕宋上空的岚霭中,从此杳无音讯。同时还有 4 架海盗在降落时损毁,所幸飞行员没事。这样,在他们头 9 天的行动中,VMF-124 和 213 总共损失 7 名飞行员和 13 架海盗,这全是人为事故造成的,其中 5 人在仪表飞行中消失于茫茫大海。夏威夷的训练科目与实战之间存在很大差距,不带弹药在万里晴空里飞行,跟满载起飞在厚重的云层中找路是截然不同的体验,幸存下来的人们在付出相当代价后总算能得到一些经验。

   桑德中尉(Sunday)在天气许可的时候就让这些飞行员多多练习起降,米林顿将全队水平的提高归结到信号管制员的身上,当然他对海盗本身也是充满信心。从各个方面说,海盗的作战性能都超过 F6F,海军也早晚会认识到这一点。到 1 月中旬,陆战队飞行员逐渐业务纯熟,随着特混编队进入南中国海,天空晴朗了许多。F4U 不再像从前那样成天唯恐低级失误而丢了小命,开始把注意力转到战斗上来。1 月 12 日,在公牛上将指挥下,舰载的航空兵力对印度支那附近的海面舰只发动一系列的打击,这也是四年来盟军舰队第一次如此接近亚洲大陆。TF38 沿着越南的海岸线大开杀戒,一路扫荡边和、河内、西宁的机场和港口,击沉 47 艘船舶总计 15 万吨,海盗负责提供高空掩护和清场。沿途风平浪静,几乎没遭遇日军的航空兵力,唯一的抵抗就是日本船上微弱的对空火力。托马斯带领两个编队的海盗攻击了新山一机场(Tan Son Nhut),这里的戒备非常松散,他们在机场跑道上发现了 25-30 架日机,在 6 次过场后,这些飞机被系数摧毁,但 213 中队林奇中尉(Joseph Lynch)的海盗被地面防空火力击中,引擎起火,不得不进行迫降,在机场 3 英里外的一片水稻田里摔了个底朝天。所幸那里是法国人的地盘,林奇被维希政府的警察带走,两个月后引渡到中国昆明。




埃塞克斯号上,霍华德·芬上尉和他的小队“Finn’s Fools” (芬的傻小子们)正研究战区地图,上尉在所罗门取得过 5 次胜利

   与西南太平洋战区相比,南中国海更加最适合新手成长,到处都是良好的天气,明确的目标和微弱的抵抗。那天下午还有一件事故,3 架在高空掩护的海盗发现沿着海岸线有架 4 引擎的飞机在飞行,领队的哈特索克上尉(Edmond Hartsock)曾经在拉塞尔岛作战,是 124 中队的老兵。起先他认为那架大型飞机是日军的二式大艇,很可能是在报告特混编队的方位,当海盗接近观察时,那架飞机的炮手开火了,上尉带队脱离对方的火力范围继续观察。从外形上看,那架飞机很像海军的 PB4Y 解放者。此前这些飞行员曾经得到告诫,说可能有日军驾驶的美国飞机在附近活动,而这架解放者机身上一点标志都没有。战斗机编队继续小心接近,哈特索克摇摆机翼试图跟这架飞机取得联系,但对方用更加猛烈的机枪火力还击,于是海盗们攻击了。上尉和僚机从右上方掠过,一连串子弹打进对方机身,而第三架海盗从左下面接近打着了对方 2 号引擎,直到对方凌空爆炸,坠落在藩朗外海。

  他的战斗报告很快在舰队参谋军官中引起一阵慌乱,驻中国的 14 航空队装备了不少 B-24,照相枪冲出来的底片也显示这是一架陆军的 B-24!稍候不久 14 航空队传来消息,说那架解放者曾经向基地报告,说有海军战斗机正在向他开火,这就奇怪了,为什么那时候对方还惊慌开火呢?这次不幸事件引发了不少讨论,倒霉的哈特索克是肯定要上军事法庭了,不过绝大多数海军军官表示愿意为他辩护,他们的意见是一致的:如果有人朝我开火,那我一定还击。一架 B-24 上面有 10 条性命没错,但万一驾着它的是日本人,那就可能造成我们这条船上千人的伤亡。



   编队接近台湾,恶劣的天气又回来了,不过此时海盗飞行员已经不是当初的菜鸟。15 日他们在低矮的云层下飞往高雄港,冒着密集的防空炮火袭击了港口和附近的海军工厂,好几架海盗都被击伤,但全部返航。而日军的海军工厂损失惨重,1,300 吨的旗风号驱逐舰也被炸沉。但在这天的行动中第 4 航空大队指挥官克林斯曼中校(Otto Klinsmann)的座机被地面炮火严重击伤,在一艘驱逐舰附近的海面上迫降后,他没能及时爬出来,与飞机一起沉了下去。密林顿中校成为全舰飞行员中军衔最高的军官,暂时担任大队指挥官,这是第一位可能也是最后一位担任舰载航空大队指挥官的陆战队飞行员。

  16 日,麦凯恩将军的航母编队掉头折返,他们对香港、汕头和广东的各个港口和机场发动攻击,TG38.3 的目标是海南的榆林港,他们击沉击毁了三条船,也首次遭遇到零战的截击。雷诺德中尉(William Reynolds)击落了一架零式,不过斯特里贝克中尉(George Strimbeck)的海盗腹部油箱被击中,凌空爆炸,他在爆炸前跳伞逃出,消失在南中国海的滚滚波涛中。这次攻击总的来说不是很顺利,大多数舰载机不得不长途奔袭,在目标区域遭到地面火力的猛烈抵抗,这天只有击沉 8 条船,击落击毁日机不到 50 架,但自己损失了 61 架飞机。此后整整三天时间 TF38 在南中国海等待天气好转,最后通过巴林塘海峡前往菲律宾,吕宋和台湾之间的海域是日本陆基航空兵的管辖范围。20 日这天总共击落日机 15 架,其中 124 和 213 中队的 12 架海盗在编队上空迎战 10 架日本陆航的中岛百式轰炸机,麦凯恩将军在航空舰桥上用望远镜看去,空中的战斗就像马戏表演,9 架呑龙载进海里,剩下 1 架匆匆跑了。


1945 年 1 月 3 日,VMF-124 和 213 的 F4U-1D 在掩护复仇者攻击台湾的嘉义机场,这是第一次从航母上起飞陆战队的海盗参加实战

  21 日,战况出现新的发展,事先一直担心的神风攻击出现了。自杀飞机对 TF38 发动撞击,提康德罗加号航母被两架自杀飞机撞成重伤,兰利号轻型航母(CVL-27)也被一枚炸弹击中受创。在这天早些时候,托马斯上尉带领 6 架海盗攻击了台湾的嘉义机场,11 点 15 分他们返回到编队上空时刚好赶上神风来袭。此时燃料所剩无几,上尉让 5 架海盗先降落,他跟僚机继续留在上空。一架日机朝艾塞克斯飞来,托马斯用油箱里最后 20 加仑汽油飞了一个通场,将对方击落,然后靠无动力滑翔降落在距离最近的企业号的甲板上,这些都是在没有信号管制员的情况下完成的,自此没有人再怀疑陆战队飞行员的飞行水准。




一架拖着火焰,冲向埃塞克斯号的彗星

  在 22 日对冲绳稍做打击后,TF38 返回乌利提环礁整补。陆战队的飞行员用这三天时间进行总结,在过去一个月的战斗中,他们总共出击 658 架次(包括 33 次无战斗飞行),累计飞行 2,000 小时,空战击落日机 10 架,地面击毁日机 16 架,击沉击伤舰船 11 艘,但自己也损失飞行员 8 名,海盗 17 架,差不多就是当初带到海盗的一半。舰载的主力战斗机 F6F 如果有损失,可以从随行的护航母舰上补充过来,而损失的 F4U 只能回到乌利提才能补充。而此时更多的海盗中队在那里训练,特别是仪表航行、导航和舰上起降,根据密林顿中队的经验,一旦在这些方面的训练完成后,海盗的表现将完全压过地狱猫。很快 TF38 就要变成斯普鲁恩斯上将的 TF58,此时有另外 6 个中队的陆战队海盗可以上舰,而海军自己的海盗中队也差不多组建完毕了。8 个中队总共有 144 架 F4U,占全编队战斗机力量的六分之一,如果战争这么继续下去,海盗将全面取代地狱猫和无畏。二战中最强的海盗 F4U-4 即将登场,而敌人就在那个最后的战场——日本四岛。




  有 F4U-3 这个型号存在吗?答案是肯定的,在-4 系列登场前,海军提出发展一种高空高速的海盗,即 XF4U-3 计划。第一架原型机从 F4U-1(编号 17516)改造而来,采用普惠 XR-2800-16 引擎和伯尔曼涡轮增压器。为了收纳增压器,这种海盗的肚子突出一大块,甚至取消了着舰钩,引擎罩排气片下方是涡轮增压器的进气口,1009A 型涡轮增压器可以使得发动机在 40,000 英尺保持 2,000 马力的功率。原计划部署在马里亚纳作为陆基战斗机使用,首架 XFU-3A 于 1944 年 4 月 22 日首飞。此后由于-16 发动机发展不顺利,一架 F4U-1A(编号 49664)被装上 R-2800-14W 发动机成为 XF4U-3B,第三架原型机(编号 02157)在试飞时坠毁。XF4U-3 可以在 40,000 英尺保持 480 英里的时速,可以说是相当强大的型号,但此时 F4U-4 已经投产,与-4 相比,-3 的性能并没有太显著的提高,再加上此时在太平洋战场的海军战斗机缺少相当的对手,无需高空作战,因此项目取消。除了 3 架原型机外,固特异公司还接到订单将 26 架 FD-1D 改装成 XF4U-3B 的标准,实际只有完成 13 架,命名为 FG-3,全部用于研究项目。





XF4U-3A 机头特写,注意引擎下方的涡轮增压器的进气口



由 F4U-1A 改装而来的 XF4U-3B




XF4U-3B 侧面线图

  结果 F4U-4 成为二战中登场的最后一款海盗,装备发动机是 R-2800-18W,后期有部分改用 R-2800-42W。它在外形上与 F4U-1D 相差很小,从外观上看,增大马力的 C 系列发动机主要造成 5 个地方的差别:第一,螺旋桨由过去的三叶变成四叶;第二,巨大的圆筒形曲轴箱用螺栓固定着,机头正面一眼就能看到;第三,更大的功率意味着更多的进气,因此在引擎罩下颚开了一个辅助进气口;第四,尾气管和盖板的排布经过重新设计,原先是引擎罩每边各有三条排气管并在一起排在机翼段的下方,现在改成每边机翼上方两条,下方一条;第五,发动机舱和中间冷却器用的通风口也经过重新设计,装在机头下方引擎罩的后面。从内部看,F4U-4 的座舱布局几乎是全新的,从前的海盗没有地板结构,飞行员往下看去不是仪表管线就是蒙皮,现在开始增加了地板结构,主仪表板下方增加了一个控制台,夹在两腿之间向下延伸到地板,座椅两侧的控制台布局也重新设计过,新的布局用今天的话来说更加符合人机工程学,此外,装甲的座椅后靠背直接固定到机身后隔板上。很多资料上称 F4U-4 为了安装防弹玻璃将前风挡改成平直的,而之前型号的前风挡都是圆形。实际上也不是所有的-4 系列都有这个特征,应该根据编号加以区分:5 架原型机(编号 80759-80763)和 1,045 架生产型(编号 80764-81758,81779-81828)为圆形风挡,1,311 架生产型(编号 81759-81778,81829 及以后的)为平直的防弹风挡。




F4U-4 引擎罩下颚多了一个辅助进气口



F4U-4 的第二架原型机(BuNo 80760)在帕图森河海军航空站进行试飞

  在武器的外挂方面,F4U-4 与 F4U-1D 大致相同,只是将机翼弯折处的挂点增强,可以吊挂 11.75 英寸的小提姆火箭(部分前线部队已经对他们的 F4U-1D 做类似改装)。另外沃特公司专门为 F4U-4 开发了一种附加导轨,可以加装在机翼下的火箭弹挂点上,这种导轨用来吊挂多枚 100 磅和 250 磅的小型炸弹,这种设置将在今后的朝鲜战争中广泛使用。




F4U-4 采用了平板防弹风挡玻璃



F4U-4 的座舱终于有了地板

  F4U-4 系列也有多种变型机,除了 5 架 XF4U-4 原型机以外,还有 3 架用作 XF4U-5 的原型机。而通常 F4U-4 指装备 6 挺.5 口径机枪的型号,部队总共接收 2,196 架;而 F4U-4B 指装备 20 毫米机炮的型号,4 门 M3 型机炮总共备弹 924 发,它机翼下的火箭弹挂点改为 2 排 4 个,交错排布,座舱里面瞄准具旁边的武器选择开关自然也从 6 个改成 4 个,这个型号部队总共接收 140 架(编号 97391-97531);F4U-4P 指专门的侦察型号,武器装备与标准的-4 完全一样,但是机身后部的左侧面和下方各开一个窗口,窗口有活动盖板,里面放置着 K-17 型 24 英寸航空相机,可以拉开机身右侧的巨大舱门完成相机的装配和维护,这种型号总共装备了 9 架。另外还有 1 架夜间型的研制机 XF4U-4N,这个型号虽然没有批量投产,但为后续的 F4U-5N(夜间型)和 F4U-5NL(高寒区夜间型)的研制打下了基础。





1948 年 3 月,从珊瑚海号航母上起飞的 VF-6B 中队的 F4U-4





1950 年朝鲜战争时从航母夜间起飞的 F4U-4B,注意火箭弹上方的 20mm 航炮



1949 年在结束了 VMP-254 的服役之后,这架 F4U-4P 被涂掉了中队标志准备加入另外一个单位。注意照相机窗口就在国籍标志所在之处的鼓包上

  F4U-4 很强吗?这是读者们普遍关心的问题。当二战结束后,关于“最强战斗机”的争论也随之开始,这个表态是很难滴……笔者主观的认为,F4U-4 是 45 年太平洋战场的王者。但是看官老爷肯定不会就此满足,那么姑且容许笔者圆滑的说:在特定时期,符合作战需要的就是优秀战斗机,将不同年代不同用途的战斗机作横向比较,仅从几个性能数据上寻找所谓“最强”是毫无意义的。零式在 1943 年以前横扫太平洋,当然是好飞机;专门克制零式的 F6F 成功完成了设计使命,为飞行员提供最大限度的保护,也是好飞机;P-38 闪电虽然在二战中损失率高达 30%,但它每次都是在最艰苦的条件下完成远程护航任务,当然是好飞机;雅克-3 尽管高空性能不佳,但它的使命是在中低空掩护地面部队,德国人“避免与雅克在 5 千英尺以下格斗”就是最好的赞誉。从这点上说,作为舰载机开发的海盗一开始由于着舰性能和部件的通用性问题,不能在 1943 年上舰参战,可以说是一种不成功的设计。此后陆基作战开始显现出格斗优势,打遍南太平洋无敌手,并且发掘出多种用途成功的兼任俯冲轰炸机,这才跨入好飞机的行列。由于海盗主要用在太平洋战场,所以在这里将 F4U-4 与日本二战末期的一些型号作个简略比较,由于没能得到这几种战斗机具体交手的实战经过,所以做这种假设的比较时也颇为踌躇,仅仅提供数据上的参考。(尽管这些日本战斗机尚未发展成熟,这里更要撇开飞行员的经验和技术,撇开日本人一直没能解决的发动机故障、机炮故障、通信设备欠缺等等。)


 中岛公司的四式“疾风”在 1944 年上半年出现在中国战区,美国飞行员曾经用野马和雷电与其交战,认为这是日本在二战中最好的战斗机之一,在中低空的平飞速度最高可达到每小时 630 公里,但我认为 F4U-4 在面对疾风时依然占据优势。理由:海盗的最高速度不输疾风,爬升率和高空高速下的操纵性更是高出一筹,充分利用垂直优势,在任何状态下都能取得上风。如果是海盗被疾风抓住尾部,可以立即进入俯冲,F4U-4 在 400 节的俯冲速度下依然轻松自如,不管是连续的下降滚筒,或者作一边下降一边做防御的剪式机动都可以甩脱后者,而 400 节的 Ki-84 基本已经失去操控能力,飞行员只能祈祷机翼还长在机身上;F4U-4 被咬尾也可以进入爬升,因为它的爬升率远远高于 Ki-84,随着高度的增加,从 2 万英尺开始,Ki-84 性能急速下降,而 F4U-4 的速度曲线升到第二个拐点工作升高,如果爬到 3 万英尺,F4U-4 可以轻松的掉头回来攻击,此时的 Ki-84 是既不能打又不能逃的死鸭子。反过来,如果是疾风被海盗抓住尾部呢?日本飞机在这种状态下只能通过水平机动摆脱攻击,但也只能摆脱一时,海盗飞行员只要注意保持高度,一次次高速掠过射击,然后用急跃升保存能量,再次爬高占据位置,迫使疾风在一次次的高 G 规避中损失能量。


Ki-84

  再来看看川西公司的紫电/紫电改,这是日本海航在二战末期装备的一款截击机。可以说这种战斗机的设计有点背离日本战斗机一向以来强调盘旋格斗的特色,而是突出在中低空的爬升和俯冲能力。使用方式与 Fw 190 相似,如果战斗发生在 2 万英尺以下,紫电改是相当棘手的敌人,更何况在战争后期操纵紫电改的是 343 联队那些老手。但它的速度没有疾风那么高,在低空低速下的爬升性能和操作手感与 F4U-4 相近,翻滚不如后者,海盗的副翼更加有效。由于战争末期不少部件采用木质材料,紫电改的机体相对脆弱,不能承受高过载的机动。它也没有双黄蜂引擎那样的高空增压涡轮,在 2 万英尺以上性能开始下降,更不用说 3 万英尺高度的战斗了。川崎公司的 Ki-100 五式战斗机其实就是采用气冷发动机的飞燕,特性与紫电改类似,稍有不如,这里列出数据,不做比较。




N1K2



  最后是意犹未尽的比较,北美公司的 P-51D 虽然单项性能并不拔尖,但各方面综合来说性能比较均衡,成为衡量好战斗机的标准样本之一,当然,拥护喷火 XIV、P-47N、拉-7 的也不在少数;德国的高空涡轮增压技术始终没有发展成熟,因此没有什么“全能战斗机”,Ta 152H 是种过渡产品,Do 335 的设计也远未完善,它们都是截击机;苏联的雅克-3 在 2 万英尺以下也是强悍无敌,这取决于它的使用目的——掩护地面作战,这些专用战斗机只能说在某方面具有一定特长,这里我就用 F4U-4 与最均衡的 P-51D 作个大致比较:

  速度:海盗胜出,F4U-4 在 P-51D 发挥最好的高度上还胜出 10 英里(25,000英尺,447:437mph)。都用战斗状态下引擎出力的话,F4U-4 的平均水平加速度是每秒 2.4mph,高于 P-51D 的每秒 2.2mph,只落后于双发的 P-38L 的每秒 2.8mph。

  爬升:海盗胜出,F4U-4 平均每分钟多爬 800 英尺。

  滚转:海盗胜出,F4U-4 是滚得最快的战斗机之一,如果都顺着扭矩方向滚转的话,只有 P-47N 每分钟比它多转 6 度。

  俯冲:野马胜出,但还是比不上 P-47D 和 P-38L。不过 F4U-4 和 P-51D 具有更高的临界马赫数,可以持续俯冲更长距离。

  水平转向:海盗胜出,转弯半径更小,转过一圈的时间更短,但不如喷火和闪电。

  操作性:很难说,早期的 F4U-1 曾经得过“少尉谋杀者”的外号,但这只能说明它在低速状态可能会失速失去控制,实际上失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发作前毫无征兆。拿 F4U-4 来说,每次失速掉机翼前总是会剧烈振颤一段时间,而 P-51D 掉翅膀之前是毫无征兆的。当失速后,野马往往向下翻滚副翼失去响应,重新控制并恢复飞行状态至少需要 500 英尺高度,F4U-4 的最低速度比 P-51D 还要低 30mph,从这点上来说,低速下的控制性是海盗更好。至于高速下的状态,根据绝大多数飞行员的体验,F4U-4 的操纵手感和反应之间的平衡性只能用完美来形容。

  火力:海盗胜出,装备了 6 挺 12.7 毫米机枪或者 4 门 20 毫米机炮的 F4U-4 可以干掉任何战斗机。同时具有强大的武器携带能力,属单引擎战斗机之冠,甚至超过一些双引擎的中型轰炸机。

  生存力:海盗胜出,F4U 家族以粗壮强悍见长,就连美国陆航都承认海盗的生存能力超过同样粗壮的 P-47,气冷发动机相对液冷发动机在可靠性方面的优越感是显而易见的。

  航程:野马胜出,F4U-4 不带副油箱接近相当于 P-47D-25-RE(1,800 英里),后者可以深入护航飞到柏林上空,但是不如 P-51D-25-NA 的 2,300 英里。

  视野:野马胜出,尽管起飞以后海盗的视界会很广阔,但是 P-51D 的全向视野是二战战斗机中最好的,这点已是公论。

  最后一点:海盗是舰载战斗机,可以配属在陆基和航母上。这点是野马没法比的。在朝鲜战争刚爆发时,当陆上机场全部失去后,海盗将成为支援地面作战的唯一机型。



外传 1:皇家海盗

  二战开始时,皇家海军航空兵拥有一大堆过时的战斗机,从双翼的“海斗士”开始,到“海喷火”、“海飓风”,这些所谓的舰载战斗机其实就是把皇家空军的相应型号加装上尾钩而已。彻底纯正血统的舰载机只有费尔雷公司的管鼻燕,但这是基于双座护航战斗机研制的,代表了一种彻底过时的设计理念,在二战中仅仅被用作侦察或者导航任务。根据租界条约,美国人从 1940 年开始向皇家空军小批量的提供格鲁曼公司的野猫,在英国这被叫做欧洲燕。虽说野猫不管从速度和性能上说都不及英国自己的海喷火,唯一的优点是它更加适应舰上生活,格鲁曼和通用公司先后为英国生产了大约 1,200 架欧洲燕。然后英国的代表就看上了海盗——甚至还在原型机阶段,英国人就一眼相中了这种尺寸庞大的超级战斗机。在二战中生产的海盗大约有六分之一被送往英国,从 1943 年到 1945 年间,皇家海军总共获得 2,012 架 F4U、FG-1 和 F3A,这是皇家海军装备数量最多的美国产舰载机。值得一提的是,这里面有 430 架为做工恶劣的 F3A-1,占布鲁斯特公司总产量的 58%。



布鲁斯特生产的海盗 III 型,战时的彩色照片

  1943 年,英国接管了位于纽约的罗斯福中心和位于缅因州的布伦瑞克改装中心,那年夏天皇家海军的 1830 和 1833 中队在美国成立,他们装备的是首批 95 架 F4U-1,英国人称之为海盗 I 型;随后是 510 架 F4U-1A,这被称为海盗 II型,布鲁斯特公司的 F3A 是海盗 III 型,固特异公司的 FG-1A/D 是海盗 IV 型。当美国海军还在为海盗的着舰性能皱眉头时,英国人已经开始全面改造了,英国的正规航母普遍采用装甲飞行甲板,因此造成机库相对低矮。所以首先要把海盗的翼尖截短 8 英寸,才可以塞到航母肚子里去。截短机翼意味着更小的翼面积,性能也相应的发生变化,翻滚率和平飞速度有所增加,但爬升率稍稍下降,也减小了着舰时候的气垫效应,飞行员不再感觉发“飘”,着舰更安全。至于着舰,英国人找到了正确方法,首先将飞机对准船尾,保持在下风处,然后机身与甲板保持平行,顺着一条波浪线慢慢接近母舰。这期间飞行员要调整机头,始终看得见着舰信号官,直到接近到可以降落的位置,由信号官观察当时相对位置,发出降落或是再来一次的信号。也就是说,飞行员在最后几秒钟里,自己是完全看不见飞行甲板的。此外还把上部的排气叶片全部关闭,免得降落时引擎罩喷出的油烟打到风挡玻璃上影响视线。




皇家海军 1845 中队成员在海盗 IV 前合影

  最早装备海盗 I 型的两个中队被派到印度,同时装备海盗 II 型的 1834 和 1836 中队回到英国,搭上胜利号航母,组成第 47 海军战斗机大队,这个大队的 28 架海盗在 1944 年初配属完成,随即参加了英国舰队对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一系列行动。这便是代号“钨”的作战计划,总共有 7 艘航母参加,目标是停泊在挪威峡湾里的提尔比兹号战列舰,42,000 吨的北方女王一直在威胁着北极航线,早已成为英国人的眼中钉。1944 年 4 月 3 日,在距离海岸线 120 英里的地方,121 架英国战机分两波起飞,乘着黎明的微光突袭阿尔腾峡湾。欧洲燕和塘鹅负责压制高炮火力,费尔雷的梭鱼轰炸机低空投弹,海盗则在高空提供掩护。由于德国空军在北欧的力量相对分散,JG7 的战斗机没能及时赶到战场。这种情形注定了海盗在欧洲的命运:未能与德国空军交手。














795 中队的海盗在着陆时坠毁
 

  那年夏天皇家海军还对提尔比兹发动过两次打击,可畏号上的 1841 中队参加了 7 月中旬的福神行动,但德国人预先得到警报,用浓厚的烟幕盖住了战列舰;8 月 22 日的古德乌德行动持续了整整三天,第 6 舰载战斗机大队的 1841 和 1842 中队也伴随轰炸机出击,但 240 架次给德国人造成的损失不大,海盗同样没能遭遇 JG7 北冰洋联队的 Fw 190,只有一架被地面高炮击落。英国人使用海盗是很小心的,期间没有因为操作原因发生重大事故。


1945 年 7 月俄亥俄上空,这两架海盗 IV(BuNo 92146/92425)已经被取消定购,但仍然涂上了 RN 标准色及序列号 KE340/KE349 进行试飞

   在最后一次针对提尔比兹的行动结束后,海盗在欧洲的战斗也就告一段落。此时光辉号上搭载的第 15 舰载战斗机大队正在赤道以南和日军过招。指挥 15 大队的是理查德·科克中校,在不列颠和地中海战区总共取得过 13 次胜利。4 月 14 日黎明,他在锡兰一个机场降落时没能看到塔台的信号,从跑道相反方向进入降落路线,结果与另一架海盗相撞,当场身亡。1944 年 4 月,光辉号和萨拉托加号联袂在印度洋巡逻,搜索轴心国袭击舰,萨拉托加搭载的正是 VF-12,此时全部装备 F6F。看着英国人的航母上反而在起降 F4U,美国人心里颇多感慨。VF-12 的德斯海军少校(Bob Dose)在这段时间曾经试飞过澳大利亚人的喷火,发现其实英国飞机也有其特色,在低速状态下喷火可以切到海盗内侧,同时喷火做两个垂直筋斗的时间里海盗只能完成一个。但是说到速度、航程、抗打击能力和多用途性等方面,海盗就全面胜出了。4 月 19 日,盟军舰队北上印尼,他们打击了沙璜岛附近的日军设施,VF-12 在这天集落了 3 架一式陆攻,皇家海盗在地面上击毁了大约一打敌机。


提尔比兹号的最后一幕

  7 月,胜利号也从欧洲远道而来,直至现在英国海盗还没有经历过实际空战。距离印尼和马来日近,激烈的空战也指日可待,根据美国盟友的建议,胜利号在 47 大队外还加强了 1838 中队,搭载的海盗达到 39 架;光辉号也增加了 1837 中队,搭载 42 架海盗。7 月 25 日两个舰载机大队掩护皇家海军的水面舰队炮击沙璜,海盗的多用途性在这场战斗中充分表现出来:除了提供空中掩护外,经过特殊训练的海盗飞行员为舰炮提供校射,装备照相机的海盗还担任了侦察和炮击效果分析的任务。水面舰队顺利完成炮击,在撤离后日军的飞机才出现,1830 中队的飞行员击落了 3 架零式,1833 中队击落了 2 架零式和九七式重型轰炸机,1838 中队也干掉了 1 架零式,海盗无一损失。之后两个加强的中队离开航母,英国人重新用上了梭鱼式轰炸机。

  10 月,胜利号的海盗和不屈号的地狱猫一起攻击了印度洋的尼科巴群岛。在连续两天坏天气之后,1834 和 1836 中队在 17 日扫射岛上的机场和高炮阵地,但日军的还击火力很准确,两架海盗和一架梭鱼被击落。在机群即将脱离时日本陆航的隼式战斗机也出现了,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混战中,英国人宣称击落了 7 架敌机,自己也损失了 2 架海盗和 1 架地狱猫。此后 11 月和 12 月天气继续恶化,对苏门答腊油田的打击被迫延误,英国人在这段时间里用 TBM 复仇者取代了笨重缓慢的梭鱼,三艘英国航母进入亭可马里基地,准备对南洋发动打击。此时除了胜利号上面 47 大队的海盗以外,不屈和不倦号用地狱猫和海火作为标准战斗机。


1945 年二战末期,胜利号上的海盗准备出动作战

  接着的 1945 年 1 月是印度洋里最繁忙的月份,4 日,菲利普·维恩爵士指挥皇家海航对印尼的庞卡兰和布兰丹的炼油设施发动了第一次打击,复仇者将汽油化炼工厂彻底变成废墟,负责护航的海盗和地狱猫遭遇日军的隼式战斗机,英国人宣称击落了 12 架日机,而付出的代价仅是一架复仇者,成员机组亦及时获救。1 月 24 日,4 艘航母放出 144 架战机,发动子午线一号行动,对苏门答腊南端的普拉约(Pladjoe)炼油厂发动打击,早上 6 点 15 分,在距离海岸线 80 英里的地方,32 架海盗和地狱猫掩护 45 架复仇者起飞,贴着巴利桑山脉向 160 英里外的目标区域进发,另有 24 架海盗充当“攻城槌”,后发先至赶到巴磷旁机场阻止日军出动飞机。英国人显然缺乏战斗机清场的经验,来自所罗门的美国老手都知道,当双方战斗力相当时,先用多批次小编队不断突袭才是正确做法。当皇家海盗来到目标机场时,早已得到情报的日本人用高炮编出一张绵密的防空火网,4 架海盗被当场击落,更有 1 架与同伴在空中相撞坠落。剩下的海盗勉强完成了扫射,实际上跑道上摆的 30 多架都是老旧机型,日军负责拦截的战斗机早已起飞,此时从云层上方纷纷扑下。这时英国人犯了第二个错误,就像不列颠空战和北非空战一样,他们将这些低空低速的海盗组成卢氏圈开始防卫,幸好援军及时赶到了,16 架负责顶层掩护的海盗加入了这场混战。他们最初还可以有组织的战斗,但随着更多日机在云中四处出没,战斗开始到处展开,编队被打散,各机独自追逐。这天过去后,光辉号的海盗总共击落 6 架敌机,海伊少校(R. C. Hay)个人击落隼和钟馗各 1 架,自己总共损失了7架海盗,英国人付出了昂贵的学费。



搭载海盗的胜利号航母

  1 月 29 日的子午线二号行动更加失败,日军将拦截范围扩大了 50 英里,而英国人由于电台协同的问题,护航机与轰炸机编队严重脱节,1834 中队击落了 3 架敌机,海伊少校击落 1 架钟馗,加上此前他在大鸥和管鼻燕上的两次战果,他成为皇家海军陆战队的第一名王牌飞行员。1830 中队干掉了两架敌机,包括一架企图撞击光辉号的九七式轰炸机。但复仇者部队损失惨重,总共有 17 架 TBM 被击落,2 架海盗在行动中失踪。这样,在两次子午线行动中总共损失了 41 架舰载机,不过英国人还是成功地将苏门答腊的航空汽油产量减少了三分之一,这也算是皇家海军航空兵在太平洋战争中做出的最大贡献之一。4 艘航母此后转向澳洲,在悉尼加入皇家海军的太平洋舰队(British Pacific Fleet,简称 BPF,下同)。





胜利号的甲板人员把 1834 中队的海盗 7T 移动到位

  从 3 月开始,BPF 在美国第五舰队的统一指挥下行动,编为第 57 特混编队。实际上这个特混编队仅有 5 艘航母和护航舰只,从规模上看仅仅是一个加强的特混大队。舰载机的组成也是颇为有趣:总数约为 270 架,其中有 83 架复仇者,40 架海火,30 架地狱猫,12 架萤火虫和大概 110 架海盗。3 月 26 日,TF57 对先岛群岛发动了打击,海盗的任务照例是压制地面火力;4 月上旬他们赶到冲绳海面,正好赶上满天的神风自杀机,4 月 6 日光辉号被撞,但没有造成大的损失。5 月 4 日,1836 中队的加拿大飞行员谢福德(D. J. Shephard)打下一架彗星,个人成绩也累计达到 5 架,成为皇家海航的第一名海盗王牌,同时也是第一个击落 5 架日本飞机的英国海航王牌。同一天,可畏号被自杀飞机撞了,甲板上总共 18 架复仇者和海盗付之一炬,船体倒没大碍。这段时期英国航母的全装甲甲板有效抗住了神风自杀,损失的飞机可以由护航航母补充过来,所以他们持续战斗的时间更长,在冲绳海面一直坚持到 6 月才动身返回悉尼。




1941 年 9 月初获飞行员资格的格雷少尉

  7 月 17 日,第三舰队开始对日本本土发动一系列打击,由于台风迫近,所以只持续了两天。海盗担任起绝大多数的轰炸任务,此时日军的战斗机已经很少看见,机场附近的高炮火力成为主要的威胁。7 月 24 日,10 架英国战机在吴港发现了 13,000 吨的海鹰号护航空母,将其炸成搁浅。8 月 9 日,1841 中队的海盗击落一架流星,这是皇家海航击落的最后成绩,使前后总战绩增加到 50 架。同一天长崎被原子弹炸成白地,而 1841 中队其他的海盗突袭了日本北部塩釜(Shiogama)附近的女川湾(onagawa wan),在那里有不少小型舰船和辅助舰只,加拿大飞行员罗伯特·汉普顿·格雷中尉的海盗从 1 万英尺急降到海面高度,笔直冲向 850 吨的天草号海防舰,岸上和附近舰船上的 25 毫米高炮在近距离不停射击,很快将这架领头的海盗击伤,这时候他可以选择拉起或者侧滚然后在海面迫降,但是中尉选择了同归于尽的道路。他在大约 50 英尺高度投下炸弹,其中一枚正中目标,他的海盗跟海防舰一起变成巨大的火球。中尉成为英国海航在二战中第二名也是最后一名维多利亚勋章获得者,实际上,二战中小气的英国政府只有给两名战斗机飞行员颁发过这种荣誉。




1841 中队的海盗 IV KD658,编号 115,罗伯特·汉普顿·格雷中尉座机



油画:格雷中尉的最后一刻

  在战争结束时,英国总共有 18 个海盗中队,其中只有 8 个中队参加了实战。根据租借条约,所有“暂借”给英国的美国飞机必须被购买、归还或是解体,英国政府无法承担前两者的费用。大量海盗被很凄惨的直接从航母甲板上推到海里。1945 年之后只有 4 个中队的海盗继续服役,到 1946 年,最后的 1831 和 1851 中队也开始改装英国自产的海怒战斗机,结束了海盗在皇家海航短暂的一生。现在全欧洲唯一的海盗依然保存在英国萨姆塞特郡的海军航空兵博物馆,这是一架海盗 IV 型,也就是 FG-1D。




海军航空兵博物馆的最后一架海盗 IV,KD431





最终一战

  VMF-112 的赫尔曼·汉森少校的 F4U-1D 正飞翔在舰队上空,此时从驾驶舱的各个方向看去,只要在视野所及的海面上,到处是 TF58 的庞大舰群,舰列从海天相接的一端绵延至另一端,这是一支前所未有的打击力量:历尽战火的大 E 和老萨拉,后面是浴火重生的约克城、黄蜂、大黄蜂、列克星顿号,整整 15 艘快速航母,5 艘轻型航母,8 艘战列舰,17 艘巡洋舰,还有数以百记的驱逐舰和护航驱逐舰,护卫着大量的运输船和登陆舰。25 岁的汉森少校已经担任中队长有一年之久了,他是经历过瓜岛战役最初那些血腥日子,并且一路打拼出来的强者之一。早在海盗登场以前,他已经驾着没有武器的 F4F-7 侦察机在所罗门上空玩命了。 时值 1945 年 1 月 26 日,哈尔西上将的第三舰队返回乌利提锚地后,斯普鲁恩斯上将正式接过指挥权,改名为第五舰队,米切尔也接替了麦凯恩,执掌 TF58 的庞大家当。2 月 10 日,舰队拔锚起航,浩浩荡荡杀往小笠原群岛的第二大岛——硫磺岛。2 月 19 日,包括 3 个陆战师的第 5 两栖军将发起登陆战,攻占硫磺岛,夺得空袭日本本土的主跳板。VMF-112 此时的家是本宁顿号航母,VMF-123 与他们分在同一条船上,陆战队的海盗中队将在登陆当天为滩头提供火力支援。



停泊在尤里西环礁美国海军基地的 TF58 航母打击部队,此图可显现美国太平洋舰队当时的壮盛军容。位于画面最右方较近处的就是企业号,左下角则为一艘独立级轻型航空母舰。画面中央可见到至少四艘爱赛克斯级航舰。此外,照片中还可看到至少两艘快速战斗舰以及另一艘独立级

  但在这之前,为了保障登陆不受来自本土的干扰,58 特混编队将目标定在日本本土,打算把日本航空兵的腿打断在老窝里。在快要接近日本本土的几天云层很低,每日风急浪高,暴雨洗刷着飞行甲板,新兵在甲板上咒骂着鬼天气,老兵则蹩在船舱里拼命抽烟。与陆战队的飞行员相比,海军飞行员对这种恶劣气候下的起降更有心得。本宁顿和黄蜂号上的陆战飞行中队里大多是新兵,拿 VMF-112 来说,除了队长之外,就只有 3 个飞行员有战斗经历了。相比之下,邦克山号现在搭载着 84 联队就强大得多,下属 3 个海盗中队总共有 63 架 F4U-1D 和8架 FG-1D。CVG-84 也是第一个全面装备海盗的舰载战斗机联队,指挥官是已经升任少校的罗杰·赫德里克,他带着其他 5 名来自 VF-17 的队员重新回到邦克山。VF-84 中队在官方登记的绰号是“狼族”(Wolf Gang,注意陆战队的 VMF-112 才是狼群,英文 Wolf Pack),但这些老兵认为自己才是骷髅中队的正统继承人,所以在很多地方都保持着过去 VF-17 的传统。与他们同船的 VMF-221 拥有斯威特上尉(Jim Swett),国会荣誉勋章获得者,首次战斗出击驾驶野猫击落 7 架日机的射击天才;此外 VMF-451“蓝魔”中队的德纳修少校(Archie Donahue)也是单日轰杀 5 架零战的王牌。整个联队自信满满,士气高昂,不论新兵老兵说到东京的时候都两眼放光。在月复一月枯燥的训练后,在南洋的烈日荒岛间无数次亡命搏杀后,海盗终于站到了罪魁祸首的家门口。






斯威特上尉





德纳修少校




油画:Jim Swett's first combat




VMF-451“蓝魔”中队队徽

  16 日清晨 6 点 35 分,距离本州海岸线还有 60 英里,距离东京 125 英里。一艘艘航母在铅灰天幕下转向对准风头,一架架战斗机陆续离弦,在地勤人员和高炮手的欢呼声中呼啸远去。各个中队机群密如飞蝗,沿着低垂的云层奔向目的地——东京!陆航的 B-29 已经在日本上空肆虐,现在轮到海军出场了,这也是美军舰载机第一次对日本本土发动打击。VMF-112 的 4 架海盗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对陆战队来说,他们一直在那些遥远的海岛,在民众遗忘的角落里战斗,太平洋战争中陆战队的名声是在一系列浴血牺牲后获得的——巴丹和科雷吉多岛的坚忍不屈、威克岛殊死的抗击,瓜岛湿热的雨林,塔拉瓦血染的礁湖,在经历过所有这些牺牲后,陆战队终于获得了像海军那样同等的机会去赢取荣誉,这次的大奖是东京!112 中队打响了日本上空第一枪,他们在距离海岸线 30 英里的地方发现一架一式陆攻,双引擎的轰炸机在反应不及间便被击落。更多的海盗挂着火箭和炸弹朝东京附近各处机场扑去,有些编队因为云层的遮挡没能发现主要目标,但还是找到了备选目标,鸿池机场和鉾田机场很快弹痕处处,一架企图强行起飞的钟馗被击落;汉森少校的编队则突袭了伊豆、千叶和香取机场,将跑道上的 20 多架日机系数摧毁,在外围巡逻的一架川崎二式屠龙也被负责掩护的海盗击落。112 中队唯一的损失是詹姆斯·哈米尔顿中尉的 F4U,被防空炮火击中机腹,不得不匆匆飞到外海迫降,很快被一艘美国驱逐舰救起。



1945 年 4 月,VMF-112 或 VMF-123 的 F4U-1D,这两个中队部署在同一艘航母上(CV-20 本宁顿)

  112 的邻居 123 中队负责东京西南的机场,F4U 与大黄蜂和黄蜂号上起飞的 F6F 汇合,低空突击跑道上的飞机和停泊的舰船。他们在目标上空找到 5 架巡逻中的零式,在短暂的战斗后,中队长埃尔华德少校击落了 1 架。不过这些零式为地面高炮引得了时间,防空火力开始变得密集猛烈,123 中队失去了 3 架海盗和 1 名飞行员。另外一边,埃塞克斯起飞的陆战队海盗负责掩护 TBM 轰炸天龙机场,213 中队也因此成为飞过东京上空的第一个海盗中队,他们一路顺风顺水,攻击完全达到了奇袭的效果,日本人根本没有出动任何飞机迎战。直到下午,11 架海盗才在东京上空与敌机空战,托马斯上尉轻车熟路的击落两架零式,使个人成绩增加到 18.5 架, 另有 1 架零式和 1 架九九舰爆被他的队友击落,此外还留下 17 架日机的残骸在停机坪上熊熊燃烧。

  邦克山的陆战队海盗群此时在东京外海盘旋,他们发现了一支 5 条船组成的日本船队,在一阵攻击后其中 3 艘被击伤,但也有一架 451 中队的海盗被护航的驱逐舰击中,在海面上迫降,在这天 84 联队只有击落 8 架日机,VF-84 有 5 架,VMF-221 有 2 架,VMF-451 击落 1 架落单的零式水侦。




1945 年 2 月 19 日,VF-84 的 F4U-1D 176 号海盗从邦克山号上起飞

  相比之下,从黄蜂号上起飞的 81 联队就幸运很多,阿曼达少校(Jack Amende)的 VMF-217 伴随海军的飞机突袭浜松机场,在那里他们遇到大约 60 架日机的拦截。在一场追逐后,6 架零式被击落,不过少校的座机在汇合点被一架零式偷袭,虽然僚机很快将其干掉,但这已经救不回队长了。81 联队的另两个中队负责攻击横须贺和立山机场,损失 3 架飞机和飞行员。这样,在 16 日的行动中,9 个海盗中队总共损失 10 架飞机,8 名飞行员,在空中击落 17 架敌机。




VMF-217“拳击兔”中队队徽

  17 日,气象条件进一步恶化,整个行动计划被迫取消,飞行员咒骂着鬼天气,但也无计可施,因为被雨打湿的机炮口可能在高空结冰。这天只有少数几个编队突破云层攻击了一些目标,112 中队在汉森带领下扫射了东京湾附近的机场,队长本人击落了 1 架迟迟疑疑的隼式,123 的中队长也将 1 架钟馗打进东京湾,然后贴着地面高度飞行,用火箭打掉一列火车,后果就是风挡玻璃积了厚厚一层泥浆,靠着仪表一路飞回本宁顿。这天海盗们总共击落 14 架敌机,但整个 TF58 损失的飞机也达到 60 架之多,其中多半是非战斗损失造成的。考虑到恶劣的天气和海情,双方都停止了大规模行动,等待天空放晴的那天。

  2 月 19 日,比尔·米林顿带着他的 24 架海盗和 24 架地狱猫准时出现在硫磺岛上空,队长在通信频道里大喊:“开工了,大伙儿把肚子贴到沙滩上去!”此时海面上陆战 3 师和 4 师的两栖车正在向海滩源源开来。根据事先航空侦察拍回来的图片,美国人总共辨认出岛上 642 处碉堡和炮位。硫磺岛的两侧总共有 7 个登陆场,在西南处的折钵山俯瞰绿滩,东北的一大片石滩则控制着蓝二号滩,之间一次是两片红滩,黄滩和蓝一号滩。距离登陆还有 45 分钟的时候,机群开始清场:288 挺大口径机枪在空中分成平行两列,从南方接近海滩,先是依次投下凝固汽油弹,然后在北部海滩上空折返,分别向左右两边绕出两个圆圈;再掉头从北方杀来,继续保持平行队列,将火箭和瓢泼的机枪子弹洒向滩头。在距离登陆时间还有 30 分钟时,海军的大口径舰炮也开始怒吼。




海军陆战队开始登陆硫磺岛

  48 架舰载机再次折返后,继续从南向北朝海滩倾泻弹雨,600 英尺以上高度是舰载机的机枪在喷泻,以下则是各种舰炮弹片肆虐的空间。在第一艘登陆艇靠岸后,机群降低到 200 英尺高度,贴着陆战队员的头顶向海岛纵深飞去,将射击范围扩大 500 英尺。在所有这一片爆炸、烟尘和叫喊声中,来自日军方面的还击火力完全被淹没了。不过日本人也很耐心的猫在设定阵地中,等待美军向内陆推进。那天下午从邦克山起飞的 84 联队接过扫射轰炸的任务,艾塞克斯的战斗机则在编队上空展开保护伞。在以后几天里,本宁顿、邦克山、艾塞克斯和黄蜂号轮流提供支援火力,直到 22 日天气开始恶化为止,23 日特混编队攻击了父岛,一架海盗被高炮击落,队友们最后看到他跳伞成功正在向岛上游去。日本人在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依然不遵从人道公约——两星期后,他们将几名俘虏的美国飞行员斩首,在战后美军的调查员更是在岛上发现了令人发指的食人罪行,5 名从小笠原群岛抓获的日本高级军官当即从监狱中提出——不经审判立即枪决。





美军重型轰炸机对硫磺岛日军据点进行轰炸

  25 日早晨 8 点整,从硫磺岛返回的快速航母编队对东京发动第二次打击,日军的抵抗依然很薄弱。CAG-4 的海盗又打先锋,VMF-124 和 213 的 16 架战斗机沿着东京北部机场一路清扫:“我们总是从机场的四面八方同时开始俯冲扫射,这样可以分散防空炮火的注意。”芬上尉回忆说,“我们将目标区域分割成几块,每个小队负责一块,那时候有一些海盗装备了 20 毫米机炮,他们造成的效果更好,但是经常卡壳,4 门机炮中只有 1 门能开火是很常见的,而且在高空会冻住,还是.50 更加可靠。”这天他们遇到 14 架日军飞机的抵抗,在简短的战斗后击落 5 架,击伤另外 6 架,不过也有 2 架海盗被准确的地面高炮击伤;艾塞克斯的海盗则攻击了千叶和松山机场,顺便扫射了赖户内海里的货轮,一架海盗的油箱发生泄漏,不得不在当地迫降。

  本宁顿的海盗此时也在扫射货轮,他们的目标是一艘 8,000 吨的渡轮,15 架日机突然从云层中冲下,将这些低空低速的海盗打得措手不及,埃尔华德少校(Everett Alward)的座机被一架零式击中,一头载进东京湾,就像他 8 天前击落的那架钟馗一样,这也是东京上空阵亡的第二名中队长,莫布里少校(Thomas Mobley)暂时代理队长职务。赫德里克带领 VF-84 的 16 架海盗轰炸香取机场,他们抓住了 8 架中岛四式“疾风”战斗机,队长轻车熟路的击落 2 架,其中第 2 架就在前方很近的地方爆炸,他只能从一团火球中钻过;几架匆忙赶到的零式也被冲散,威利斯·兰利中尉击落 2 架,击伤 1 架,然后赫德里克取得这天第三次胜利,这也是他个人第 12 次胜利。这些老经验的飞行员开始注意到,这天出现的日本飞行员都是些没经验的新手,即便驾驶疾风这样的战斗机,他们也只敢在远距离用毫无准头的大偏差角乱射一通,然后匆匆逃进最近的云里去。这天总共有 9 架日机被击落,黄鼻子的海盗将剩下的火箭任意射向有价值的目标,有 1 架 F4U 被高炮击伤,在离岸 50 英里的海面迫降,飞行员失踪。

   随着天气进一步恶劣,那天下午的行动被迫取消。所有回到航母的飞行员都在抱怨相同内容:很少的敌机、结冰的枪口和照相机、该死的天气。这天总共干掉的大约 160 架飞机中,只有 37 架是在空战中击落的。美军损失 9 架飞机,包括 4 架海盗。

  3 月 1 日,TF58 攻击了冲绳,然后回到乌利提锚地休整,4 个海盗中队离去了,包括比尔·米林顿的 124 和 213 中队,两个月中他们总共在空中击落 23 架,地面击毁 64 架日机,自己损失 9 名飞行员和 24 架海盗;还有黄蜂号上 VMF-216 和 217,他们空中击落敌机 4 架,地面击毁 15 架,炸沉 6 艘小型舰船,损失 5 名飞行员和 9 架海盗。接替他们的是新组建的战斗轰炸机联队,包括 VBF-83 和 VBF-86,这两个联队都装备 F4U-1D,83 联队长派屈克中校(Fred Patriarca)曾经在 SBD 上服役 2 年之久,他的 54 名飞行员中有 32 个是从 VB-83 转来的,从前都飞 SB2C,现在艾塞克斯号成为他们的新家。


  3 月,富兰克林号上的第 5 联队和勇猛号上的第 10 联队带着各自的海盗中队加入战列。与邦克山一样,富兰克林有 3 个满编的海盗中队,包括 VF-5,VMF-214 和 452,这时的黑羊中队长是斯坦利·贝里中校,但几乎所有其他队员都是新羊了,没什么所罗门的老手在里面。第 10 联队则是唯一在太平洋战争中装备过野猫、地狱猫和海盗的联队,他们的海盗装备了最新的 11.75 英寸小提姆空对地火箭。还有就是汉柯克号航母上的 VBF-6,现在 TF58 的编制里总共有 13 个海盗中队,7 个来自海军,6 个来自陆战队。





1945 年 2 月 19 日装备火箭弹的 F4U-1D 从邦克山上出击,有时部署在同一艘航母上的中队都互相借用飞机,所以这架 183 号海盗的飞行员有可能来自 VF-84、VMF-451 或者 VMF-221

  3 月 18 日,美国舰队返回日本领海,九州的 45 个机场继续遭受攻击,VBF-83 在富高机场上空卷入大规模空战,他们总共确认击落了 17 架零式和 1 架彗星,可能击落另外 9 架,还将 2 架日机击毁在地面上,自己损失 3 架海盗。但别的海盗中队就没这么好运气,由于日军的巡逻机很早就发现了美军编队,事先将大部分的机场撤空,并开始干扰所有的电台频道,美国人的 4475 千周通信频道里甚至有不少日本口音在说话。勇猛号载机下午找到的一架彗星是 VF-10 全天的唯一战绩。那天所有部队总共击落日机 102 架,只有 14 架是陆战队的功劳。富兰克林打下 4 架,不过损失 3 架海盗和 2 名飞行员;邦克山打下 2 架,损失 1 架海盗和 1 名飞行员;只有汉森的狼群中队运气独好,在鹿屋上空发现 20 架零式,12 架海盗在几分钟内取得了 0:9 的战绩。




1945 年 3 月,TF58 向日本进军,近景处是邦克山上 84 联队的 F4U-1D

  但这并不说明日军已经完全失去还手的能力,第二天,汤姆·莫布里带领 15 架 VMF-123 的海盗前往吴港时,听到另一个地狱猫编队正遭受攻击。出动的日机包括了海军和陆军的各种机型,不仅有零战、钟馗、雷电,还有川西公司的紫电-改战斗机也在这天首次亮相。驾驶紫电-改的则是日本海军 343 航空队的精锐飞行员,日本海航排名第三的杉田庄一上飞曹在这次战斗中一举击落 4 架地狱猫。事实上,这也是美国人太大意了,那些地狱猫飞行员一路飞来时候,居然肆无忌惮的在电台里讨论自己的目标和高度,结果全部被日本人偷听。现在前往救援的海盗们也陷入一场苦战中,大约 30 架敌机利用云层掩护,突然出现在他们 6 点钟方向,2 架海盗瞬间被击落,数量和高度都处于劣势的海盗只能各自突围。莫布里少校击落了 1 架敌机,但自己的座舱被 20 毫米炮弹击中,指挥权随即交给威廉·坎特尔上尉。后者是来自瓜岛的老兵,他在 2 分钟内击落了2架求功心切的紫电,自己的座舱也被击穿,他的大腿受了重伤。上尉指挥剩下的海盗且战且退,在之后 30 分钟的缠斗追逐中他始终飞在编队最后掩护别的战友,期间还击伤了 2 架敌机。另外有 8 架海盗在这次战斗中被严重击伤,其中 1 架在快回到快接近己方舰队时支撑不住,只能在海面迫降,飞行员被附近的雷达哨舰救起,其他回到母舰的海盗也有不同程度破损,其中 3 架只能报废推入海里。123 中队在这次遭遇战中损失 6 名海盗和 2 名飞行员,换来击落击伤日机 9 架。


 另一方面,海军中队进展顺利,邦克山和勇猛号起飞的海盗先后来到吴港上空,7 点 30 分,约翰·海兰德带着他的 10 架 F4U 首先攻击吴港机场,他们装备着 500 磅炸弹和火箭。在机场上空遭遇拦截后,海盗抛掉挂载投入战斗,海兰德本人击落了 1 架强风水上战斗机,他的部下击落 1 架钟馗和 2 架零战,另有 14 架敌机的残骸在跑道上燃烧;90 分钟后,14 架来自勇猛的海盗在克拉克中校指挥下飞到因岛附近,发现了龙凤号轻型航母,这艘倒霉的训练航母被 4 发火箭和 1 枚炸弹命中,成为海面上燃烧的一堆废墟。

   就在大多数地狱猫和海盗在日本上空奔走时,日军机群也悄悄接近美国舰队了。首先遭殃的是第二大队,黄蜂号吃了一颗炸弹,大量航空汽油被引燃,机库完全报废,人员伤亡达 370 名,幸好损管措施得力,还能回收自己的飞机;几乎同时,1 架彗星突然从云层中冲出,两颗 250 公斤炸弹直接穿过富兰克林的航空甲板爆炸,这真是再糟糕没有的时候,“大本”的甲板上有 31 架正要起飞的战机(包括 12 架海盗),所有航空炸弹、汽油、火箭在一瞬间爆炸,倒霉的 CV-13 浑身冒烟,内部前后 5 次发生大爆炸,27,000 吨的船体烧得像一座火山,吸引来更多的自杀飞机,最后大多数船员只能撤离,留下莱斯利·戈雷斯舰长在内的 700 名志愿者继续救火。在黄昏时分他们总算控制住了火势,伤亡高达 1,100 人;而企业在 20 日也被击伤,三条伤号只能回到乌利提修理,还剩下 6 艘航母上搭载着 9 个海盗中队。



被击中燃起大火的富兰克林

  3 月 23 日,美国人开始对冲绳实施轰炸,为即将开始的登陆做准备,此后一个星期中,快速航母编队一直往返于琉球和日本之间。在富兰克林离去后,还剩下勇猛携带着这种火箭,24 日他们第一次使用小提姆火箭攻击岛上的可疑岩洞。VBF-10 的总共 12 架海盗参加这次行动,4 架掩护另外 8 架俯冲攻击,但很不幸的,一架海盗被自己发射的火箭击中螺旋桨,赶紧在约克城上紧急降落,海兰德少校(John Hyland)的队员们在随后几天内继续使用这种武器,但效果非常不理想,精度和可靠性都不高。同一天,CAG-84 的指挥官乔治·奥丁格中校在冲绳上空被高炮击落失踪,赫德里克暂时代理指挥 84 联队。



VMF-323 的 F4U-1D 机队完成冲绳对地攻击任务后返回基地,编队中最高的那架还余留两枚火箭弹

  正式的冲绳登陆战役开始于 4 月 1 日,就像硫磺岛战役时一样,邦克山和本宁顿的海盗继续用凝固汽油弹和机枪轰炸登陆滩,一切都比较顺利,只有两架 VMF-451 的海盗在黄昏起飞后失踪。最大规模的空战要到 4 月 3 日才爆发,451 中队的 12 架海盗和 16 架地狱猫在奄美大岛遭遇大群零式,这些日本飞行员表现得极为狂热,很多人试图直接撞击美国飞机,结果 11 架被海盗击落,威廉·皮克中尉一个人就打下 3 架,剩下的被地狱猫悉数解决。




  大规模的神风特攻开始了,第一次出现在 4 月 6 日,超过 350 架日机向美军编队扑来,其中 288 架在空中被战斗机击落,舰上的高炮打下另外 39 架,但还是有 22 架突破了防线,成功的撞到甲板上,三艘船被击沉。海盗在这次战斗中起飞较晚,只有打下其中 17 架。第二天,海面上的神风自杀也开始了,联合舰队最后的象征——大和号战列舰在矢矧号轻巡洋舰和 8 艘驱逐舰的陪伴下开始最后一次出航,巨舰装载着单程燃料,只够行驶到冲绳。这是次有去无返的出击,日本人指望用大口径舰炮尽可能的多击沉美舰来阻止登陆,这支编队还在丰后水道航行时就被美国潜艇发现了。绝大多数陆战队的海盗都出动参加了搜索大和号的行动,VMF-221 的罗伯茨少校(Edwin Roberts)甚至带队到鹿儿岛寻找敌舰,尽管没能找到,不过他们发现了 6 架正在巡逻的强风水上战斗机,击落了其中 5 架。当发现大和编队的消息传来时,少数可以出击的海盗都在本宁顿号上,VBF-83 的亨廷顿中尉(Ken Huntington)带领编队在中午过后飞临大和上空,29 架飞机从四面对这头巨兽发起攻击,在五颜六色的弹幕中,亨廷顿中尉尽量接近对手,实际上 863 英尺长 127 英尺宽的舰体是个很好瞄准的靶子,他投下的炸弹直接砸在大和的左舷前部。



1945 年 3 月,TF58 的舰载飞机在濑户内海发现了大和号并实施攻击,图为大和号急转躲避中

  接踵而至的是勇猛号起飞的第 10 联队,包括 16 架海盗、14 架地狱俯冲者和 12 架复仇者,他们飞了 280 英里而来,而整个往返航程要飞行 5 小时之久。四架海盗首先攻击驱逐舰,将日本舰队的队形拉开,让俯冲轰炸机对大和发动集中攻击,美军宣布命中 15 发炸弹,其中 6 颗是海盗投下的。实际大和的左舷中部被海盗命中一颗炸弹,还有两枚近失弹,另外有 10 架美机被击落,4 架 VBF-83 的海盗用尽燃料后在海面迫降,3 名飞行员获救,受创的巨舰随即被更多俯冲轰炸机淹没。同一天,战术支援空军的海盗随着护航航母开到冲绳,斯科特湾和布雷顿号冒着满天乱窜的自杀飞机把 MAG-31 送到岸上,1 架双引擎的九九式轻型轰炸机朝护航航母扑来,后面追着 VMF-331 的 5 架 F4U-1C,一串串 20 毫米炮弹射进轰炸机的腹部,浑身冒烟的日机继续前进,200 码,100 码,直到快碰撞了它的右翼才突然折断,一头载进海里,激起的浪花拍到斯科特湾的甲板上,让观战的陆战队飞行员一身冷汗。这是 VMF-311,224 和 441 中队来到冲绳的第一天,这些中队此前都经历过沉闷的马绍尔战役,冲绳海面的第一课让他们懂得今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1945 年 4 月 7 日,大和号在爆炸中沉入海底

  两天后 MAG-33 的海盗进驻嘉手纳机场,包括 VMF-312,322 和 323,他们的座机混合了沃特和固特异的产品。现在岸上有超过 100 架海盗了,可以在编队上空提供不停顿掩护。4 月 11 日,一架海盗在跑道上的一个凹坑里蹦了一下,结果撞上停机坪上的另外一架飞机,造成 3 个人阵亡,还有 5 架飞机损毁。同一天,大规模的自杀攻击又开始了,刚刚返回战场的企业号再度受创,还有两艘战舰也被击伤,美国人将四个航母大队分成两组使用:当一组开到后方给飞机加油时,另一组就保持在前线活动,只要是白天,每个大队上空就必须保持 24 架战斗机组成的巡逻编队,每艘雷达哨舰上空也要有 12 架战斗机随时待命。每个飞行员的精力就这样急速消耗中,但这是别无选择的——为了掩护登陆作战,美国庞大的水面舰队不得不留在很小的一块海域。而冲绳距离日本本土只有 350 英里的航程,即使菜鸟飞行员只要沿着大致方向飞往冲绳,也可以不怎么费力地找到美国编队。



VMF-312“棋盘”中队队徽





VMF-322“斗鸡”中队队徽



VMF-323“死亡响尾蛇”中队队徽





1945 年 4 月 VMF-312 的海盗在冲绳嘉手纳机场挂弹出击

   从某种程度来说,自杀攻击代表着一种东方式的固执,美国人或许无法理解这种强烈的心理,不能理解为什么有这么多飞行员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贴着海面飞行,费力的穿过一大片高炮和曳光弹,不管他能不能撞到目标,飞行员本人是必死无疑的。虽然长久以来,日本海航有如此不成文的做法:当受伤的飞机在海上飞行远离基地时,飞行员往往选择一头撞向敌方军舰,与对方同归于尽。其实不仅日本人这么做,美国、英国、德国、俄国、中国的飞行员中都有这样的例子。但不管是为生存而战,或是为荣誉而死,至少他们拥有自己的选择,他们是作为战士死在座舱里,而不是被某个长官命令着去当炮灰。

   笔者作为后世的旁观者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并剖析这一切,置身于那混乱中的当事人是无暇思索的,战斗机飞行员和舰上的高炮手在满心的冷静和愤怒交织中,在很近的距离将对方凌空打炸,或者让对方失控坠海,在这一片狂热中,既没有后退也不能投降。那些充当肉弹的日本飞行员最后瞬间在想些什么?视死如归看着目标在眼前越来越大?还是闭上眼睛默念家人的名字?尽管这是一场二十世纪的现代战争,使用最先进的战斗机、雷达和近炸引信,但作战的原则却是自古以来不变的:在对方杀掉自己之前,杀掉对方,没有第三种选择。



  对于甲板上的炮手和空中的飞行员来说,他们还可以看到一些壮观的景象:火红的曳光弹四处激射,将天空切成一块块画布,上面点缀着黑色弹花和炮口的白烟,被击碎的自杀飞机螺旋滚转,一头载进海里撞出巨大的水柱,溅起的泡沫拍打着冒烟的战舰。但对于那些甲板以下的水手和待命中的飞行员来说,完全接触不到任何视觉上的信息,只能依靠听觉和常识尽量想象:听到 5 英寸两用舰炮开始射击时,这只是序幕,说明敌机正在接近中;当 4 联装的博福斯 40 毫米舰炮开始怒吼,毫无疑问敌机已经非常接近了,不间断的开火节奏说明该死的日本人就在 4,000 码的距离以内;也许 20 秒钟后,遍布全舰的 20 毫米机炮敲出急促的鼓点,那说明对方的目标绝对就是你的船,每个人开始不停祷告,希望能安全躲过即将到来的打击。这种漫长、频繁、全然不着底的等待是每艘美国战舰上每个水手最难承受的经历。

  每个当事人记忆中的神风攻击都只有一个片断,没有人可以清楚记得每个细节,总共超过 2,300 架日机在这场最后的战斗中“消耗”掉了。当一个国家最后只剩下宗教或是爱国主义来武装他的战士,本身就说明了已经是穷途末路。但是又有几个人能看清楚,并且安全度过这段最后的疯狂?毫无意义的神风攻击在 4 月和 5 月达到了最高潮,而海盗的良好性能也在这场战役中给海军所有将领留下深刻印象。至此,汉森少校的海盗中队已经在海上战斗了 60 天之久,每个人的体力和脑力消耗差不多都到了极限,但是战斗还在狂热地进行着。4 月 12 日,4 个海盗中队总共扫落了 51 架敌机,汉森少校带领的 3 个编队海盗在奄美大岛上空发现超过 30 架自杀飞机,最外面是雷电和钟馗,保护着中间挂鱼雷的九七舰攻,少校亲自带着一个编队冲进战斗机群中,在一次过场后一举击落 3 架日机,将这作为自己 25 岁的生日礼物,他的部下将日机编队冲散然后四下驱赶到海面高度屠杀,最后的比分是 20:0,海盗无一伤亡。邦克山的海盗们也干掉了 25 架敌机,451 中队的德纳修少校在伊江岛上空连续击落 4 架零战和九九舰爆后,他的一名部下在无线电里呼叫,说正在海面追逐零战,但没有弹药了(事后发现是那个菜鸟没有给机枪上膛),于是少校结果了他这天的第 5 个对手,总成绩上升到 14 架。



冲绳的天使:海盗在截击自杀飞机方面功不可没

  只要燃料和弹药足够,这些 F4U 就一直在空中盘旋,这天海军的 84 联队总共击落 8 架,VBF-83 击落 7 架,都是轰炸机;勇猛的海盗在三次战斗中击落26架敌机,自己损失 3 架飞机,但飞行员都及时得救,其中 20 架胜利是在午后取得的。VF-10 出动 12 架海盗担任空中掩护,这其中包括部分 VMF-216 和 217 的陆战队飞行员,他们志愿驾驶海军战斗机参加战斗。

  而陆基的海盗也在这天迎来首次大规模空战,MAG-31 总共打下 16 架日机,不过陆上机场还是很差劲,嘉手纳和读谷跑道上到处是烂泥,这是海军和陆军之间的对立造成的——首批上岸的工兵来自陆军,他们忙着赶建轰炸机跑道,对战斗机跑道只马马虎虎整平了一下,直到斯普鲁恩斯亲自上岸干涉,才总算把问题解决。

  4 月 16 日,VF-10 的海盗又迎来忙碌战斗的一天。早上 6 点 45 分,12 架海盗照例前往冲绳北部的汇合点巡逻,联队长 W.E.克拉克中校带着他的编队出现在雷达哨舰上空,30 分钟后他们根据引导前往西北方搜索目标,被一群占据高度优势的零式和飞燕伏击,但是这些日本飞行员的素质明显低下,不仅各自为战,射击技术也差,一次俯冲过场后没能击落一架海盗,很快被反应过来的美国人抢回高度,很快 5 架零式和 2 架飞燕就被击落,其中 C.法默尔中尉独自击落 4 架,剩下的敌机纷纷散去。通话频道里传来一艘驱逐舰的呼救,大群九九舰爆和过时的中岛九七式战斗机正在围攻那艘驱逐舰,低空一片混乱,海军的地狱猫、陆战队的海盗和 FM2 野猫杀气腾腾到处乱窜,克拉克少校带着僚机在一次俯冲后击落了 2 架九九式,然后又击中 1 架一式陆攻。受伤的轰炸机在海面迫降了,三名日本飞行员从座舱里爬出来朝海滩游去,但随即淹没在美国战斗机扫下的弹雨中。

  菲尔·科伍德中尉的小队在雷达引导下先后找到了两群日机,4 架海盗上下分边,开始猫捉老鼠的游戏。首先是科尔少尉和莱西少尉在顶上寻找敌机,发现后将他们一群群赶下来;然后由埋伏在云层下的科伍德中尉和希斯少尉动手,将匆匆逃下来的鸭子击落,他们用这种方式打下了 4 架敌机。正在寻找新的目标时,附近一艘雷达哨舰发来紧急呼叫,她已经吃了一枚炸弹,20 多架日机正从北方杀气腾腾赶来,而附近没有一架友机。科伍德少尉的小编队加足油门,朝 20 多架敌机冲去,驱逐舰上的水手看着这两架海盗一头冲进群群敌机里,沿途抛下一连串残骸。来自 VF-10 的科伍德中尉 1944 年在企业号上驾驶 F6F,已经取得过 4 次战果,在勇猛号上改用海盗又击落过 2 架。他曾经与家乡的一个商人打赌,说每击落一架日机就赢 100 美元,结果在紧接的几分钟里他一口气往自己的账户里存进了 600 块钱,临时担任僚机的科尔少尉也打下了 4 架九七式战斗机。

  与此同时,另两个飞行员已经回到了汇合点继续巡逻,他们发现了另一批大概 30 架九七式战斗机,两人分头自由猎杀,在这场胜之不武的战斗中,又有 7 架过时的日本战斗机倒在海盗枪下。这天科伍德小队消耗机枪弹 17,000 发,击落 20 架敌机。希斯少尉打下了 3 架,莱西少尉的战绩是 7 架,又是一个“单日王牌”。

  同一个上午,冲绳北方 49 英里处担任雷达哨舰的拉菲号驱逐舰(DD-724)几乎迎来她的毁灭,50 架自杀飞机前仆后继冲来,她在 87 分钟的殊死战斗后被其中 5 架撞中,外加 4 颗炸弹,动力彻底丧失,舰员伤亡高达 103 名。当更多的自杀飞机远远出现时,驱逐舰上的水手们已经有了成仁的觉悟——前一艘以拉菲命名的驱逐舰(DD-459)是在瓜岛外海与日本战列舰的零距离肉搏中圆满的,二代目拉菲号已经在两天里打下 26 架敌机,赚够了本。“弃舰?只要还有一门炮能打,那便是无可能呀!华丽的战吧!” 福雷曼舰长捋起袖子冲上甲板,抗着 40 毫米炮弹奔向炮位。但这条拉菲不像前辈那样孤立无援,强力的守护天使就站在她的肩膀上——维特少校(Bob Witer)率领他的 VMF-441 中队及时杀到,在一阵熟悉的尖啸声过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17 架日机化作风中残焰,英勇的驱逐舰最终得救。




劫后余生的拉菲号驱逐舰

  这天下午,从勇猛上起飞的海盗又增加 13 个战绩,使全天的收获达到 42 个,但“邪恶I”的好运气到头了。13 点 30 分,12 架海盗刚刚起飞,5 架日机编队突然出现在航母上空,在飞行员爬升之前他们已经开始俯冲了,高炮手击落其中 4 架,最后 1 架成功的撞破后部飞行甲板,使得机库里的 20 架飞机全被炸毁,10 人阵亡,受伤者过百,勇猛号在海面上烧了整整一小时,损管人员用钢板堵住甲板上的大洞然后开始回收飞机,这次撞击使勇猛不得不回船坞大修,等她重新回到日本领海时,战争已经结束了。在 34 天的战斗中,VF-10 总共击落 85 架敌机(包括 8 架是地狱猫夜间战斗机的战绩),差不多等于她从前半年中的总战绩,损失 7 名飞行员和 14 架海盗,另外舰上的战斗轰炸机还贡献出 12 次空战胜利。




“邪恶I”被神风机击中的瞬间

   尽管在空中取得如此成就,陆上的条件一点都没改善,两个野战机场还处在日军零星的炮火中,设施也很简陋,在匆匆忙忙吃完晚饭后,三个陆战中队的海盗最后一次起飞。即使在晚上日本人也不停手,最后一波 80 架自杀飞机差不多快进入拦截范围了。

  首先到达的是 323 中队的 8 架海盗,其中 1 架发生引擎故障不得不折返,剩下的 7 名飞行员在庆良间列岛以北 40 英里处找到 39 架九九舰爆,当时正在 500 英尺高度朝两艘驱逐舰扑来。这又是一次火鸡猎杀,又有三名年轻人一举成为王牌,埃克斯特少校(George Axtell)在 15 分钟内很轻松的击落 5 架,击伤 3 架;奥奇菲中尉(Jerry O’Keefe)击落 4 架后,将第 5 架打成火炬,但那个日本人很顽强的掉过头来,朝他撞去,打算开个同归于尽,中尉反应不及,他本能的扣住扳机不停开火,一连串燃烧弹将日机的右翼撕下,对方在相距十几米的地方与他的座机擦过,一头载到海里。不过最好的猎手是杰夫·多洛中尉,他从 1943 年开始就在 323 中队服役,飞行日志上已经积累了 1,700 小时的飞行时间,但很少撞上实际战斗。这是他在冲绳的第 9 次出击:“这会是很长的一天,所以从一开始我只用 4 挺机枪开火。”他转到一架九九舰爆身后,对方减慢速度然后猛地转向,结果海盗不得不放下起落架和襟翼减速,然后在很近的距离将一串子弹打进对方驾驶舱,看它慢慢坠海。这是他的第一次胜利,以后 20 分钟里他从 6 架轰炸机上空掠过,每次用很大的偏差角朝下扫射,结果每架向前飞的轰炸机都冲入一阵弹雨中。之后他与埃克斯特少校会合了,后者这时正咬着一架孤零零的轰炸机,但已经用光子弹了,所以这架飞机成了多洛中尉的第 8 个枪下鬼。7 架海盗得意洋洋的返航了,总共击落 24.75 架飞机,差点就赶上 VF-10 在六天前的纪录,军需官梅耶上尉到处搜刮牛排和鸡蛋,为这三个新出炉的王牌庆祝。



埃克斯特少校

  来看看另一群当事人的情况,日本海航的 343 联队此时已经进驻南部的鹿屋机场,准备支援冲绳作战。这是个没有预警雷达的机场,结果就在第二天——3 月 17 日,鹿屋机场被一群海盗和地狱猫突袭时,绝大多数日本飞行员还没坐到座舱里。此时只有杉田庄一和另外两名飞行员在跑道附近,他们没有听到疏散命令,还是向座机跑去。三架紫电改开始滑跑,首先遭殃的是杉田的僚机:就在离开跑道的瞬间,一架海盗的长点射准确的打进机身侧部,那架紫电改在巨大的冲击和惯性作用下猛地翻过来,在跑道尽头撞成一团火球。接着就是杉田本人,一连串 12.7 毫米子弹沿着跑道打出点点尘土,然后像一条鞭子一样抽到滑跑中的战斗机,准确地命中油箱。板井三郎此时就站在附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位 70 次胜利在身的王牌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打击接二连三而来:35 次胜利的武藤金义少尉在冲绳上空攻击 B-24 时,被一架悄悄接近的野马击落;第一个在南太平洋用迎头拦击战术击落 B-17 的菅野直大尉(48 次胜利)也在屋久岛上空战死;板井本人被严令禁止升空,战争对他来说就算结束了。

  4 月 28 日,航母上的海盗再次活跃起来,邦克山上起飞的 VMF-221 击落了 14 架敌机,VF-84 也打下了 18 架,而陆战队的海盗则忙着支援地面作战。4 月 30 日,3 架海盗读错了地面引导的信号,在美军自己防线内扫射,结果造成 7 死 18 伤的重大事故,虽然误击事件从前也有发生,但从未像这次这么严重。

  5 月 10 日,来自 VMF-312 的罗塞上尉(Kenneth Reusser)和克林曼中尉(Robert Klingman)的双机编队在伊江岛上空发现一架屠龙双座战斗机,高度 25,000 英尺,海盗编组扔掉副油箱开始爬升,那架屠龙也随即开始爬升,双方一直升到 36,000 英尺,美国人一心一意的追上去。他们甚至射出大部分弹药以减轻重量,终于在 38,000 英尺的时候将对方纳入射程。罗塞上尉首先开火,他最后的几发.50 机枪弹打坏了敌机的左侧引擎。克林曼中尉为了保证射击效果,一直接近到 50 英尺的距离才扣下扳机,但发现子弹没有如预料的喷泻出来,枪口居然结冰冻住了!唯一剩下的就是——特大号螺旋桨!克林曼继续很小心的接近,沉着的慢慢放下机头,看着飞转的桨叶逐渐割破屠龙的垂尾和后坐舱盖。日本飞行员可能是吓坏了,也可能是等着跟美国人同归于尽,干脆维持着航线纹丝不动。克林曼继续切割,有条不紊的将对方的垂尾彻底割了下来——那架屠龙还在飞着!此时距离冲绳已有 150 英里了,所剩油料无多,中尉开始第三次耐心的切割,这次把对方右侧水平尾翼割了下来,川崎二式战斗机终于一头栽了下去,急速掉到 15,000 英尺的高度它的翅膀也折断了。直到看见对方坠海,中尉才放心离去,此时油料已经几乎耗尽了,他用无动力的滑翔飞行回到嘉手纳机场并成功降落,螺旋桨的桨尖部分已经卷了起来,机身各处布满擦伤和敌机碎片砸出的凹痕,中尉用果断行动尽到了一名战斗机飞行员的责任。



油画:312 中队的海盗在切割屠龙




滑翔返回后,克林曼中尉在查看座机破损的螺旋桨

  第二天,邦克山的好运到头了。8 架 VF-84 的 F4U 在她上空巡逻,不久雷达发现 30 架特攻机正在接近,占据高度的海盗开始照例的屠杀。在两次过场后,11 架日机坠入大海,其中约翰·M·史密斯中尉干掉了两架 97 陆战和一架零式,使个人成绩达到 10 架。当这些海盗兴高采烈返航时,邦克山正在帮忙回收几架陆战队的飞机。几分钟后,一架零式就撞在后部 3 号升降机附近,紧接着一架彗星舰爆更是几乎垂直的撞在舰岛附近甲板上。这两架飞机都在撞击前一刻投下了炸弹,零式的炸弹穿透飞行甲板,一路斜穿过船身再戳穿了船艉下甲板然后爆炸,而彗星的炸弹则直接在下甲板炸开。同时,零式的残骸像镰刀一样横扫过飞行甲板上的一列飞机,引起连串爆炸。邦克山的飞行甲板被炸开一个大洞,特德·西尔中校当时正打算爬进座舱,他眼看着 38 毫米的甲板在眼前像卡纸一样折起来。赫德里克此时正在军官活动室里打牌,听到爆炸声后第一反应是把赢来的钱装到口袋里:“如果大家都要去游泳的话,这些该死的钱也跟我在一起!”他抓了几个橘子往外走,“走到航海室,一个熟识的英国飞行员正在那里帮着扑火,我从来不是很明白莱米们的口音,但这个绅士分明在喊‘再多拉几根他娘的水管过来!’直到晚上 6 点钟,这条船才恢复控制。我能够走到下面舱里去看看那些轮机兵,真是谢谢他们的努力,可以让邦克山一直保持10节航速,这些好人就像老鼠一样到处乱窜,轮机长不知道是忙傻了还是吓呆了,在那里喃喃自语,活像个僵尸。这时候火势还没有得到控制,烟雾升得像火山喷发一样高,引来更多的日本自杀飞机。”米切尔中将不得不把指挥部移到企业号上。火灾直到第二天才扑灭,这样,战争对于邦克山来说已经结束了。机库中到处是一片灰烬,只有螺旋桨和发动机的残骸还可以辨认出来。全舰阵亡人数 353,受伤 264,还有 43 人失踪,德纳修少校和他的 VMF-451 和 VF-84 的 8 架海盗差不多是同时降落的,陆战队的飞行员已经经历了一整天的恶战,少校解散了他们,告诉他们各自去休息,这救了他们的命;而 VF-84 的飞行员大多数在预备房间中待命,不少人在爆炸和浓烟中死去,赫德里克中队失去了整整 19 名军官,而陆战队损失的 29 个人只有一名是飞行员,别的都是在机库救火的机械师和地勤人员。





被击中的邦克山浓烟冲天






甲板上一片狼藉

  邦克山的伤口喷出浓浓的烟柱,引来更多的日本飞机。VMF-221 和 451 中队的 15 架战斗机在空中奋力保护母舰,他们再击落 4 架自杀飞机后也耗尽了油料,降落到企业号的甲板上。就在三天后,企业号也被撞伤。邦克山返航了,在这三个月的时间内,她的海盗联队总共击落了 176 架敌机,其中 92 架归 VF-84,84 架归陆战队,损失飞行员 13 名,4 名陆战队飞行员死于事故,在邦克山蹒跚离开后,只有本宁顿、埃塞克斯和新赶到的香格里拉号还搭载着海盗。

  5 月 21 日,增援来了,MAG-22 开始进驻伊江岛。在月底前,VMF-113,314 和 422 先后赶到,422 中队在一年半前那次转场飞行中损失了 6 名飞行员和 22 架飞机,经过重组后再次登场,指挥官是德鲁少校(Elkin Drew)。5 月 25 日,这些海盗和陆军的雷电一起大开杀戒,全天总共击落 75 架日机,其中 39 架是陆战队击落的。其中最得意的是德伊少校(Richard Day)率领的 VMF-312,7 点 30 分他们拦截到第一批自杀机,驾驶日机的飞行员显然都是新手了,20 架飞机保持编队前进,当海盗第一次掠过后,整整 12 架日机被击落,而美国人无一损伤。1 小时后,他们遭遇更大一群日机,这次损失一架海盗,但击落 16 架日机,赫伯特·J·瓦伦丁上尉一口气打掉了 3 架 99 舰爆和 3 架零战,成为第 9 名也是最后 1 名“单日王牌”。





VMF-312 中队指挥官德伊少校,312 中队也以“德伊的骑士团”而闻名





 尽管空中猎杀进行的很顺利,但地面上的形势还是一点不乐观。连绵的雨水、污泥、夜间轰炸、半夜降落机场的日军突击队,岛上的机场就处在这么一片混乱中。6 月 8 日当 MAG-14 从菲律宾回来,他们带来了一架崭新的 F4U-4。强大的 R2800-18W 发动机可以在起飞时提供 2,100 马力(紧急出力 2,450 马力),螺旋桨也换成四叶,发动机下侧的辅助进气口为增大的汽化器提供额外进气,F4U-4 的速度达到每小时 446 英里,这种终极战斗机总算赶上了二战的末班车,施施然登场。同一天,汉森少校带着他的海盗中队最后一次拜访鹿屋机场,然后本宁顿号航母就动身返回菲律宾。在这不间断的四个月的战斗中,狼群和八球中队总共出击 2,500 架次,空战击落 82 架敌机,地面摧毁日机 149 架,发射火箭超过 4,000 枚,投掷炸弹 100 吨,还有 100 万发.50 口径机枪弹。两个中队总共有 18 名飞行员阵亡和失踪,行动中损失海盗 31 架,还有 17 架损失于各种事故。被击落的海盗绝大多数损失在鹿儿岛附近,那里是神风飞机的跳板,所以防守异常严密。




战争尾声,VMF-211 的两架 F4U-4 编队飞行在华北

  在这段几乎不见断的战斗日子里,快速航母上的 10 个陆战飞行中队在空战中击落 201 架飞机,自身损失 80 架海盗和 46 名飞行员。每个人对东方海面上的自杀攻击都印象深刻:“当最初听说这种疯狂的举动时,根本没有人相信,不管撞击成不成功,他都会死的,更何况是成群成批的自杀。”汉森少校说,“但实情就是这样,当初我们出发时,前后总共有 10 艘艾塞克斯级航母,现在过了四个月,除开本宁顿以外,每艘都被神风撞击过。”

   舰载海盗在拦截自杀机的同时,陆基海盗把更多时间放到战术支援上,将各种火箭、炸弹、凝固汽油倾泻在冲绳的每一寸土地上,特别是山区每一条日军可能躲藏的沟渠坑道。“俯冲投弹和发射火箭的进入路线基本是一样的。”VMF-323 的布罗林中尉(Jack Broering)说,“只不过提前量有所区别,如果是发射火箭的话,我们通常沿着 45 度角开始俯冲,速度保持在每小时 400 英里,这时候只要将瞄准具套环对准目标区域,火箭会准确击中目标;但是炸弹的轨迹就复杂多了,得计算一下提前量,估算它什么时候落地,这需要一点训练;凝固汽油大多时候直接装在油箱里,我们在 100 英尺高度飞行,洒在尽可能大的面积上。”陆战航空队与地面部队的配合此时也更臻完善,按照 96 步兵师的记载:“带队的战斗机以可怕的高速撞下来,地面引导员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消失在 200 米的山顶后面,然后从另一边几乎垂直的冲上天,后续战斗机以同样吓人的气势朝那个山顶俯冲,依次投下炸弹,如果有一发稍有偏离就会酿成惨祸,准备冲锋的士兵距离山头不到 100 码!” 6 月 14 日,64 架海盗出动轰炸一条可能有日军聚集的溪谷,将那里的每一丛灌木被烧成焦炭,海盗用总共 152,000 加仑的“地狱凝胶”将冲绳的土地逐寸炙烤。陆战第二航空联队的努力拯救了数以千计的陆战队员和陆军士兵,也为海盗赢得了“冲绳甜心”的称呼,“如果能把日本人的尸体从坑道里挖出来,一个个摊在地上让我们清点,那这种战斗机就真的完美了”,负责空地支援的维农·梅吉上校得意地说。6 月 21 日,美军宣布完全占领冲绳,岛上的抵抗基本被肃清,但空中防御战要到月底才结束。布罗林中尉继续回忆,“我们接受了战斗机飞行员的全套训练,每个人都在渴望战斗,所要做的就是在适当的时间出现在适当的地点,这一切得到了回报,6 月 22 日我们中队在 20 分钟里打下了 25 架飞机。”就在同一天,肯·瓦尔希上尉驾驶他的 F4U-4 击落了一架自杀的零式,这是他个人第 21 次胜利,也是最后一次。实际上这可能也是 MAG-14 的最后一次胜利,神风攻击已经到了尽头。




朝鲜战争时期 VMF(N)-513 的 F4U-5N 模型,机腹挂载了黄色的凝固汽油弹,是由 75 加仑标准副油箱改装而来的

注:F2G 截击机

  在 1943 年 3 月,普惠公司在一架 F4U-1(编号 02460)机体上安装了新研制的 XR-4360 黄蜂长引擎(Wasp Major)。这架海盗此后被称为 F4U-1WM,巨大的 28 缸引擎提供 3,000 马力,配合哈密尔顿四叶螺旋桨,可以将机体在 4 分钟内送到 30,000 英尺高度。这种强大的截击机可以快速起飞击落任何靠近特混编队的高空侦察机,也可以在航母通常警戒线以外拦截敌方轰炸机群。F4U-1WM 的试飞相当成功,由于沃特正忙着完善 F4U-4,所以海军委托固特异完成这种型号的开发和生产,编号 F2G。总共有两个分型号,F2G-1 为陆基型号,机翼可以手动折叠,F2G-2 为舰载型号,机翼可以液压自动完成,此外还减小螺旋桨直径,加装着舰钩。7 架 XF2G-1 都是从现有机体改造来的,除了玉米形的机头外,座舱前方鼓起来一块作为额外的发动机进气口,翼根的冷却器也经过重新设计,座舱地板和仪表盘的布局都与 F4U-4 类似。由于发动机的马力过大,全速飞行时的巨大扭矩使得飞机在紧急起飞和降落时都无法保持笔直路线,即便全力打右舵也无法纠正。所以从第 2 架 XF2G-1 开始,垂直安定面加高 12 英寸,在主方面舵下方增加了一块辅助方向舵。一旦尾轮放下,辅助方向舵会自动向右转过 12.5 度,在低速时这没什么影响,但高速时就可以产生一个较大的向右偏转力矩,抵消发动机的扭矩,使飞机路线保持笔直。一般来讲,增加发动机功率带来的最直接好处是爬升率提高,但平飞速度未必可以大幅度增加。F2G 的爬升率是惊人的,海平面达到每分钟 4,400 英尺,远高于 F4U-1D 的 3,120 英尺和 F4U-4 的 3,340 英尺。但最大平飞速度仅比 F4U-1D 多出每小时 6 英里,在某些高度甚至不如标准的 F4U-4。这个截击机项目一路顺利发展,到 1945 年初,随着冲绳海面疯狂的神风绞杀战,研制进度也大大加快,但随着神风攻击的结束,美国人开始将注意力放到进攻性的武器上来,作为截击机开发的 XF2G 也逐渐失去意义。此时格鲁曼公司的 F8F 熊猫已经开始小批量装备部队,海军相信这种新战斗机足以胜任截击机的任务,所以固特异公司的订单一下子从 400 架被砍到 10 架(陆基舰载各 5 架),F2G 终结于实验阶段。




用于测试 XR-4360 发动机的 F4U-1WM




F2G 的普惠发动机





F2G-1 拥有全向视野的气泡座舱盖

  5 月 4 日早晨,VF-85 的 12 架 F4U-1C 从香格里拉号起飞为雷达哨舰护航,这个型号去掉了 6 挺 12.7 毫米机枪,改为 4 门 20 毫米 M2 机炮。12 架海盗分高中低空散开,当时罗宾中尉(Joe Robbins)的 4 机编队位于 2 万英尺。8 点 30 分,驱逐舰的雷达发现 26 英里外正有一群日机从低空飞来,海盗纷纷抛掉副油箱,向引导的方向飞去。罗宾斯中尉打算看到日机后再抛副油箱,因为每次出击一般都要飞 4 小时之久,所以不少飞行员对燃料都很吝啬。他把左手放在切换开关上,此时所有飞行员都在朝海面方向张望,结果这群海盗被偷袭了。当自杀机从低空来袭时,大约 30 架零式也从高空悄然掩至。由于早期雷达的预警质量不高,没能正确预测敌机的数量和高度,加上那天云层很厚,飞行员都有些大意。在看到零式后,罗宾中尉条件反射的切换油路,同时作出大角度的转向回避动作。但他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个严重错误,急速的转向动作将发动机内的残油迅速耗尽,而油料还来不及从主油箱吸上来,造成在 2 万英尺高空发动机一下子停车了。这时一架日机出现在他 10 点钟方向,中尉迅速扣下扳机打算做 30 度偏差射击,但什么动静都没有,机炮似乎卡壳了。罗宾发疯一样驾着无动力的战斗机左右摇摆,一边逃过对方的追杀,一边试着给机炮重新上膛。随着他的飞机不断往下掉,不时有一架敌机偶尔出现在瞄准具中,但该死的机炮就是不响!在 16,000 英尺引擎总算重新发动起来,此时驾驶僚机的希德尔中尉(Frank Siddall)已经被击中,他跟随冒烟的僚机一起往下降到海平面,直到看到战友在海面迫降并且成功打开橡皮筏,这才放心离去。35 分钟后圣乔治号驱逐舰捞起了落水飞行员,但很快在两天后这艘驱逐舰被自杀飞机重创。航母上的检测表明这些 M2 机炮只要在 15,000 英尺以上高度就会冻住,而在美国本土根本就没有做过这种机炮的高空测试!




F4U-1C 的 20mm 航炮虽然威力巨大,但也存在高空容易冻住,以及弹道弯曲的问题

  5 月 11 日,罗宾机组再次出击,担任僚机的还是希德尔中尉,这次他们在 6,000 英尺高度飞行。在巡逻一小时后,他们根据哨舰引导找到了大约 16 架零式,双方照例先打个照面,然后各自散开。罗宾中尉咬住一架零式,对方一直俯冲到 1,000 英尺高度,但与海盗比拼俯冲毫无疑问是错误的,在俯冲途中两架飞机的距离拉近到 600 英尺距离,一次准确的直瞄射击命中,日本人一头栽了下去;中尉没有时间确认这次战果,第二架被追逐的零式刚刚做完一个横滚,正好出现在他眼前,距离 750 英尺,结果被 20 毫米炮弹迎面击中,F4U-1C 的照相枪拍下了对方打开的降落伞;中尉准备重新拉起高度,第三架零式及时出现在编队 10 点钟方向,距离 2,000 英尺,双方你追我赶一直追到父岛上空,零式降到 100 英尺高度贴着海面飞行,很显然是想把美国飞机引到低空,然后发扬优势的低空性能飞快的做个转向逃脱。罗宾知道机会又来了,他稍微向左摆了摆,在对方掉过头后,他也小坡度的滑下去,保持在日本人上方迎头冲去。在距离大约 800 英尺的时候海盗开火了,这是从高往低的拦阻射击,零式一头飞进了 20 毫米的弹雨中,轰然化作火球;运气来了真的墙都挡不住:还来不及庆祝这三次胜利,罗宾小组很快发现了第 4 架落单的零式,对方见势不妙马上掉头逃跑,当时双方高度都只有 100 英尺,F4U-1C 开足马力猛追,排气口甚至喷出阵阵火花。那架零式的速度也很快,海盗虽然在逐渐增速,但接近到可以射击的距离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果直瞄射击的话,炮弹在飞行 800-900 英尺后就会掉到海里,唯一的方法是稍微抬起机头,朝上方射击,让炮弹顺着抛物线砸到目标身上。这种射击方式比较少见,平时根本没有这种练习的机会,此时中尉的炮弹已经不多了,不能浪费。他很小心的抬起一点机头,打出一个短点射,然后赶紧拉直,看到自己的炮弹落到海面然后像水漂一样弹出去;他再次拉起机头,稍稍多仰起一点,但炮弹还是落空,但这次落点更加接近目标了,他继续作了第 3 次抛射,20 毫米炮弹几乎落到对方垂尾上,终于第4  次抛射的炮弹准确砸在那架零式的背部,将对方敲到海里。耗尽炮弹的海盗返航了,要取得成绩就要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所有王牌都这么说。







罗宾中尉座机

  整个冲绳战役期间,支援地面作战的陆战航空队总共击落 637 架日本飞机,其中 436 架是 12 个海盗中队的功劳。最成功的当然是乔治·埃克斯特的 VMF-323,这个中队的老兵都在年初调走了,但补充来的新兵一样立下了骄人战绩,总共击落 124.5 架敌机,而自己没有损失 1 架;然后是 VMF-311 击落 71 架,VMF-312 击落 59.5 架,VMF-224 击落 55 架,别的中队都在 50 架以下。

  在快速航母上的海盗部队此时只剩下艾塞克斯号的 VBF-83 和香格里拉号的 VF-85 预备队。不过 4 个新的海盗中队已经载上护航航母,正向太平洋西岸全速开来,克里上校的陆战队航母方案终于开花结果了。陆战队航母第一大队(MCVG-1),由布洛克岛号(CVE-106)和杜宾中校(John Dobbin)指挥的 VMF-511 组成,他们有 8 架 F4U-1D 和 8 架地域猫,5 月 10 日开到冲绳海面;然后是第二大队,吉尔伯特号(CVE-107)和坎贝尔中校(W. R. Campbell)指挥的 VMF-512,拥有相同编制,他们于 5 月 21 日首先空袭了先岛群岛。在月底,两个大队一起编成 TG32.1.3 开始南下,支援盟军在巴厘巴板的登陆行动;还有瓜岛老兵约斯特中校(Don Yost)指挥的 MCVG-4,拥有格罗斯特岬号航母(CVE-109)和 VMF-351,他们在 7 月初参加了冲绳海面的行动,然后随着快速航母编队一起在 8 月攻击了中国大陆沿岸的日军据点,中校本人击落了 2 架日机,取得个人第8次胜利。




约斯特中校从格罗斯特岬号上起飞,执行对硫磺岛的近距支援任务

  最后是姗姗来迟的韦拉湾号(CVE-111),上面是科恩少校(Royce Coln)指挥的 VMF-513。这个中队在 7 月底空袭了马里亚纳,然后也磨磨蹭蹭开往冲绳,按理说这四艘护航航母应该编成第 27 分队集中使用,事实上他们从未在一起战斗过。按照奥林匹克计划,一旦登陆日本本土的战役正式开始,还会有另外 4 艘护航航母也加入战列。美军庞大的航母编队从四面源源开往日本近海,汉科克号搭载着 VBF-6 此时重返战场,他们在 6 月 20 日对威克岛进行了一次模拟攻击;4 个星期后,黄蜂号带着 VBF-86 也开到了;重新编组完毕的 AG-1 换到本宁顿号上,约克城带来了 AG-88 的 37 架 F4U-1D;最后是列克星顿,带着 VBF-84 的 F4U-4。

   毫无疑问的,在战争快结束的最终阶段,这种倒鸥翼的战机已经在海军中牢固确定了自己的地位。折叠机翼后,海盗的体积比地狱猫更小,意味着可以在同样大的空间内塞进更多飞机,当然这会给后勤保障增加很多负担。就战斗性能方面,海盗也全面超过地狱猫,在速度和载重上尤为显著。哈尔西上将要求把第三舰队 80%的战斗机都换成海盗,而米切尔中将则宣称他的 CVL 上只搭载 F4U-4,因为航母此时面临的最大威胁就是日本的神风攻击,而面对不要命的自杀飞机时,F4U-4 的惊人爬升率才是救命的关键,它比 F6F-5 更加胜任截击机的角色。如果战争继续进行下去,地狱猫将会在几个月内完全退出战斗序列,此后纯粹的空战会交给格鲁曼公司下一代的 F8F 熊猫,而海盗则担任防空和对地攻击双重任务。但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在整个二战中,海盗没有正式搭载到轻型航母上,直到胜利日那天,地狱猫还是最主要的舰载战斗机。






1945 年 10 月 24 日,大黄蜂甲板上 VF-52 的 F4U-4 与 VF-51 的 F8F-1(前方)

  在 7 月和 8 月间,美军舰载机在日本的绝大多数领空盘旋,将制空权牢牢握在手里,被击毁在停机坪和机库的日本飞机数以百计,偶尔有起飞的也很快被机场上空游猎的地狱猫或者海盗击落。飞行员最喜欢的目标自然是日本海军的残存舰艇,7 月对吴港发动了不间断的空袭,主要的抵抗来自地面上各种口径各种型号的高炮,以 VBF-83 的战斗记录为例:7 月 30 日,开始空袭东京地区;8 月 2 日和 8 日,因为天气原因取消行动;9 日和 10 日,空袭本州北部的目标;三天后继续空袭东京,两周内损失飞机 3 架,其中 2 架是行动中损失,1 名飞行员获救。与艾塞克斯号在一起的半年时间内,VBF-83 前后接收海盗 129 架,其中四分之三在各种原因下损失、被击落或者重伤注销。

  8 月 15 日,VBF-83 的两波战斗机在新任队长雷迪中校(T.H.Reidy)带领下向东京飞去,中校在路上击落了一架孤零零的彩云侦察机,这可能是海盗在二战中取得的最后一次战果。当机群快接近日本海岸时,通信频道里传来命令:“放弃轰炸任务,立即返航。”电台那头停顿了一下,“日本已经宣布无条件投降,战争结束了!”

   故事到这里快接近尾声了,在那场漫长的战争中,海盗经历过非常戏剧性的转变,从一件冷宫里的失败作品到一种最优秀的战斗机,并且保持着那个时代的多项纪录。列举一些数字:在漫长的服役中,海盗总共进行了 981 项主要的技术改进,而小的改进更是多达 2 万项,将总共用掉的开发、设计、改进、生产各项成本累加起来,每架海盗的费用达到 75,000 美元,高于 F6F-5 的 63,000 美元。1946 年,钱斯沃特将 F4U 的生产线转移到达拉斯,过去 5 年中不间断的勤勉努力暂时告一段落。有人说这太久了,特别是在战争最需要它的时候,但这种战斗机最终还是达到了完善成熟的境地。除了文中提到的声名赫赫的飞行员以外,我们还要记住一些还有无数默默无名的工程技术人员,为了完善一件作品,为了发掘飞机的全部潜能从 1938 年一直工作到 1953 年,还有那些奋战在太平洋的孤岛上,烈日和暴雨下、在油污和泥泞中勤勉工作的地勤,他们的才能和努力最终铸就了海盗,太平洋纵横无敌的王者。马里安·卡尔说,海盗将同时代的所有对手都远远甩在身后,这样的飞机在人类航空史中也只可能昙花一现。在美国海军和陆战队服役的 30 个月中,各个型号的海盗在空战干掉了 2,140 架日本飞机,而自身在空战中仅仅损失 189 架,也就是说,平均每 11.3 架日本飞机才能换来 1 架海盗,这是相当惊人的交换比。但实际总损失也达到 1,624 架,除了 189 架空战损失外,还有 349 架被地面炮火击落,164 架在迫降后损毁,更有 922 架因为各种事故损失。也就是说,56%的海盗是自己殒命的,在最完善的 F4U-4 服役前,海盗最大的敌人始终就是自己。它的战斗出击超过 64,000 次,其中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所罗门,对于日本飞行员来说,海盗来袭时的尖锐啸音如同死神在呼号,从瓜岛到布干维尔,从拉包尔到特鲁克,海盗用日本海航的每滴血来铸就自己的名声。

  这就结束了所罗门死神的故事,而海盗的传奇还将继续。




 日本无条件投降后,各种战斗机的生产迅速被终止,固特异公司在 45 年9月交付最后一架 FG-1D,沃特公司在 46 年 2 月交付最后一架 F4U-1D。原本计划生产的 2,500 架 FG-4 中仅仅完成 12 架,由于战争已经结束,海军不再需要战斗机,所以剩下的订单全部取消。此时钱斯沃特已经交付了超过 1,900 架 F4U-4,这也是所有型号中产量最多的,将保持小批量生产一直到 1947 年,累计生产总数达到 2,356 架。在战后,喷气式战斗机开始全面装备美国陆军和海军航空队。海军意识到在今后一段时期内螺旋桨战斗机依然可以用作地面攻击,所以海盗家族得以继续繁衍生息。




F4U-5 突出的座舱盖是其识别特征之一

  传承衣钵的下一个型号是 F4U-5,采用 E 系列的 R2800-32W 发动机,外形是很好辨认的,机身长度增加了大约 10 英寸。新的发动机装备了两级变速增压器,两个辅助进气口都在引擎罩侧下部,从正面看,大概位于机头圆周的 4 点和 8 点钟位置,所以机身前段也比-4 系列的加宽大约 8 英寸。发动机安装角下倾 2.75 度以改善轴向稳定性,同时提供更好的前方视野。引擎罩后方排气口的整流片经过全新设计,在机头两侧各有一段是没有整流片的,这也是 F4U-5 系列区别于从前所有海盗的地方。所有这些整流片、滑油冷却器的进风口、中间冷却器的排气口盖板都是自动控制的,当然驾驶员可以也可以选择手工操纵。发动机的尾气管也重新安排过,如果将 F4U-4 和 F4U-5 的机头放在一起比较,就会发现后者机翼段上侧的两根尾气管更加偏上。机翼外部蒙皮也第一次改用金属制成,进一步减少寄生阻力,使速度达到每小时 460 英里。




F4U-5 头部两侧下方各增加了一个辅助进气口

   再来看看细微处的变化:两边翼尖的蓝色航行灯挪到机翼下侧,右翼尖的三个身份识别标志灯则全部取消;每边水平安定面上原先有调整片和固定的配平片各一块,从 F4U-5 开始,这两片东西合为一块大的调整片,全电机控制,这些设置使操作所需的作用力减少了 40%;飞行员上机的登踏位置也变了,原先在右翼内侧襟翼上有个凹坑,现在被取消,代之以机身右侧一个可升缩的小踏梯;气泡型的座舱盖变得更加膨胀,增加飞行员视野,因此在座舱盖尾部的机背上多出了一块整流罩,这也是外观上的主要差别之一;机身中线的外挂点是全新设计的,可以吊挂 2,000 磅的炸弹,其他布置都与 F4U-4B 相同;最后来看看座舱里面,主仪表板下方两腿间的控制台再次被取消了,这是为了让飞行员更加舒适。同时在座舱下部加装了取暖器,既保持内部温度又可以为前风挡除霜。




F4U-5 具有强大的外挂能力

  第一架原型机于 1946 年 4 月 4 日试飞成功,第一架生产型的 F4U-5 也在 1947 年 5 月 12 日顺利上天,此后所有 F4U-5 及其变型都是由钱斯沃特公司生产的,包括:

  F4U-5 223 架
  F4U-5N 214 架
  F4U-5P 30 架
  F4U-5NL 101 架





这架 VF-14 的 F4U-5 从富兰克林号上起飞时打满了右舵

  P 指装备航空相机的侦察型,它从 F4U-4P 发展而来,但是机身后部除了底部的照相窗口以外,两侧也开了照相窗口,可以选择安装 K 系列的航空相机或者 S-7S 连续照相机。每个窗口都有滑动盖板,在相机不工作时将照相舱盖住保护镜头,发动机的尾气管也加长,免得拍摄时受到废气影响。此外垂尾附近多出一个整流罩,里面是远程导航信号发射机。如果安装的是 K 系列航空相机,飞行员可以在飞行过程中控制照相机在后舱里旋转,选择使用底部或者侧面的照相窗口;如果安装的是 S-7S 连续照相机,那么还要在照相舱里加装额外的绞接装置,在仪表舱里加装图像放大装置,在驾驶舱里加装专用的遥控装置。这种 F4U-5P 侦察机的武器与标准的 F4U-5 是一样的,4 门 20 毫米机炮。实际上,他们也很少参加战斗,在朝鲜战争中尽管有 F4U-5P 参战,但更多的任务都交给了 F9F 或者 F2H 的侦察型号,毕竟喷气机的速度和防护能力要高于螺旋桨飞机。




VMJ-1 的 F4U-5P,侧面美军机徽侧下方就是滑动的照相舱门

  N 指夜间战斗型,-5 系列夜间型号的总生产量甚至高于标准型号,与昼间战斗机相比,夜间战斗机在右翼的整流罩里加装了 AN/APS-19 或者-19A 搜索雷达,另外还有 P-1 自动导航仪,AN/ARC-28 甚高频通信电台,AN/APX-2 敌我识别装置,AN/APN-1 无线电高度仪,瞄准具改成 MK20。为了保护飞行员在夜间的视力,机炮口加装了 T-20 消焰器,机头两侧在机翼段上方的 2 根排气管也经过改造,顶部加装了火焰抑制槽,排气管口也加了消焰器。





朝鲜战争期间驻釜山机场的 F4U-5N




长谷川封绘:F4U-5N

  NL 表示高寒战区专用的夜间战斗型,F4U-5NL 装备了除冰装置和改进的座舱加热设备,一些飞机甚至装上了电热丝的打火机(经常有飞行员往自己座机上添加一些乱七八糟的装备)。这是一种专用的高空型号,不过继承了海盗一向的高载重能力,因此当它实际投入战场时,高达 5 千磅的挂弹量反而更多用于对地作战。





F4U-5NL 在外观上最大的不同是机翼外侧前缘增加了橡胶防冰层








F4U-5NL 座舱仪表


 1950 年 6 月,朝鲜人民军越过 38 线进入韩国领土,战争爆发。尽管此时海军已经广泛装备了 F9F 黑豹和 F2H 女妖作为舰载战斗机,空军全面换上了 F-80 流星和 F-84 雷电,但早期喷气机在对地攻击方面依然比不上螺旋桨飞机。在朝鲜战争中,空军也将部分 P-51D 投入战场作为攻击机使用,这种液冷发动机的末代战斗机损失率相当高,不少野马飞行员在二战中曾经驾驶 P-47 作战,他们对 P-51 在低空的生存能力表示强烈不满,要求重新换回 P-47。而海盗拥有他们要求的一切,作为当时海军和陆战队装备数量最多的战斗轰炸机,F4U 将与道格拉斯的 AD-1 空中掠夺者一起,谱写螺旋桨战斗机的最后一段辉煌。

  此时在西太平洋,唯一的美国快速航母是香港附近海面上的福吉谷号(CV-45)。这艘战后建造的艾塞克斯级舰队航母搭载着第 5 舰载大队,包括 VF-53 和 VF-54 两支海盗中队在内。福吉谷与皇家海军远东舰队的胜利号航空母舰会合后,组成 TF77 特混编队向朝鲜海岸开去。这两艘航母上还搭载着 F9F 黑豹式喷气战斗机和费尔雷公司的萤火虫战斗机,打算对平壤直接发动攻击。






福吉谷号甲板上的 F4U-4 以及道格拉斯 AD,这是美国海军两种主要的螺旋桨攻击机

  7 月 3 日黎明,编队达黄海海域,距离朝鲜西海岸 75 英里。6 点,第一攻击波出发:首先是 16 架装备火箭弹的海盗,然后是 12 架装备炸弹的掠夺者,最后是 8 架格鲁曼公司的黑豹。喷气机后发先至,首先赶到平壤机场,将空中警戒的两架雅克战斗机击落,然后开始用机炮扫射地面目标;随后赶到的海盗和掠夺者彻底破坏了跑道,还摧毁了三个飞机库和大型油罐。这次攻击标志着事隔 2 年后,海盗再次进入亚洲战场。

  8 月 3 日,护航航母西西里号(CVE-118)带着 VMF-214 也开到青岛外海,黑羊中队的 F4U-4B 用火箭和燃烧弹攻击晋州海岸附近的一切人民军目标;8 月 6 日巴登湾号护航航母(CVE-116)带着 VMF-323 也匆匆赶到战场,还来不及熟悉情况就出击,当天总共出动三波海盗,使用 500 磅炸弹和火箭弹轰炸桥梁、火车、卡车和所有移动目标,全力阻滞晋州以西人民军部队的快速推进。11 日,323 中队的海盗和空军的野马在高城郊外发现推进中的朝鲜第 83 摩托化步兵团,此后的战斗被称为“高城火鸡大猎杀”,超过 100 部人民军的军车在公路上排成纵队前进,被低空俯冲的凶神恶煞打成一团团火球。人民军用小口径火器还击,击落了维维安·摩西上尉的飞机。他也是该中队第一个损失的飞行员,摩西上尉仅在三天前就被击落,那次多亏陆战队的直升机把他救出,两天内被击落两次,运气实在太差。但所有这些空中支援对地面战场局势的影响很小,数量有限的单引擎战斗轰炸机无法挽回狂澜既倒,来自北朝鲜的滚滚人海继续高歌猛进,韩国军和联合国军很快失去所有主要城市和外线阵地,全部被压缩到釜山一带,朝鲜半岛的陆上机场都被北方占领。除了从遥远日本南部机场起飞的轰炸机以外,航母上的舰载机成了这段时间唯一的空中支援。从一些数字上可以看出海军航空兵发挥的巨大作用:在 6 月份,海军航空兵仅仅出动 15 架次,7 月增加到 229 架次,8 月激增到 3,422 架次,9 月更是 7,592 架次。陆军士兵对陆战队的空地协调体系羡慕不已,因为后者随时可以呼叫海盗前来支援,而陆军必须通过复杂的手续呼叫远东空军的战斗机提供火力掩护。






1951 年 10 月黑羊中队的 F4U-4B 列队机场

  从 8 月 17 到 19 日,仅有 22 架飞机的 323 中队总共出动 135 架次,支援地面上苦苦支撑的美国步兵,人民军第 4 师在陆军 24 步兵师的阵地外围被近距离空中支援牢牢挡住,事后光是尸体美国人就找到超过 1,200 具。陆战 1 师的奥利佛·P·史密斯少将对陆战航空队的战斗机作出高度评价:“漫天风雪肆虐中,士兵们蜷在战壕里祈祷着慢慢长夜快些过去,每当天明时远方呼啸而来的海盗就像守护天使在空中飞舞,给我们敌人带去毁灭和死亡。”其实就算在夜间,F4U 也是照样出动的,在多山的地形低空扫射卡车和火车,地面的火光和浓烟很容易模糊飞行员的视线,使得撞山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而轻装甲的海盗在低飞时很容易被地面防空火力击落。在朝鲜战争结束的时候,VMA-323(注意编号的变化)是海外作战时间最长的部队,累计飞行时间达到 48,677 小时。





朝鲜战争期间,海军陆战队的空地联络小组引导一架海盗对敌高地进行攻击

  9 月 4 日,TF77 继续在辽东半岛附近的海域巡逻,距离中国大陆仅有 100 英里,从旅顺基地起飞的苏联飞机只需要 15 分钟就可以飞到编队上空。苏联人没有直接介入这场战争,但美国航母还是保持高度戒备。这天下午 13 点 30 分,雷达发现一个双机编队正在接近,距离 60 英里,4 架 VF-53 的海盗紧急升空拦截。距离 30 英里时,苏军编队分开,一架掉头往北飞去,另一架继续接近,此时海盗的飞行员可以看到那架双引擎轰炸机上面的红星了。而俄国飞机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但并不放弃航线,它开始降低高度贴近海面转向东方的朝鲜海岸飞去。编队长机达恩斯中尉(Richard E.Downs)开始接近,当 F4U-4B 贴近时,俄国人开火了。福吉谷号随即发来指令同意开火,达恩斯中尉在第一次过场时没打中,但僚机的一顿 20 毫米炮弹将轰炸机打得凌空爆炸。这是一架苏联海航的 A-20 轰炸机,随后赶来的驱逐舰打捞起那个苏联飞行员的尸体。

  9 月 15 日,麦克阿瑟上将亲自指挥的仁川登陆开始了,这次行动将会把推进中的朝鲜大军从中截断。支援这次行动的舰队航母除了福吉谷和菲律宾海(CV-47)以外,还有新加入的拳师号(CV-21),匆匆赶到的拳师号搭载了 6 个海盗中队,包括 64 架 F4U-4B、F4U-5N 夜间战斗机和 F4U-4P 侦察机。指挥这些海盗的都是二战老兵,包括从前企业号上的夜战指挥官E·哈莫尔,此时他已经晋升少校;驾驶 F6F-5N 的海军头号夜战王牌亨利少校(William E. Henry,9.5 次胜利)。陆战队的海盗则搭载在西西里号和巴登海峡号上,指挥官米林顿中校也是前面已经介绍过的老资格海盗。F4U 在仁川登陆战中发挥出极大的作用,沿着海岸上到处都是火箭、炸弹和 20 毫米机炮犁过的痕迹,夜间他们也照样出动阻截人民军的增援部队,在白天更是到处超低空扫射,甚至用直接用跳弹方式炸毁人民军的坑道工事。9 月 16 日早晨,北朝鲜的 6 辆 T34/85 坦克对陆战 5 师的阵地发动突袭,曾经一度逼近阵地,而士兵的轻型火器对它们完全无效,就在即将接近阵地的时候,黑羊中队的海盗及时赶到,用火箭将坦克驱散,这些队形四散的 T-34 很快被后方的 M-26 坦克陆续点名解决。北朝鲜的空军这段时间也没闲着,17 日早上,两架雅克-3 突然出现在登陆船队上空,投下的炸弹有一枚落到罗切斯特号重巡洋舰(CA-124)的飞机吊车上,还扫射了皇家海军牙买加号轻巡洋舰的甲板,打死一名水兵,不过英国高炮反应迅速,击落其中一架飞机打成平手。



1950 年 9 月 15 日仁川登陆期间,一架海盗从登陆舰队上空掠过

  这天早上,麦克阿瑟上将不顾随从人员的反对,亲自上岸视察战况,还爬上一道山岭用望远镜四下观察。就在他们离去后,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从他脚下的一段坑道里抓到了七名全副武装的北朝鲜士兵,也算是一段小插曲。

  美国陆军和陆战队逐渐向汉城推进,越前进遭到的抵抗越是激烈。驻守汉城的人民军 25 旅在这里殊死抵抗,因为这里是南线大军回撤的唯一通道。“每条街道都按照巴黎公社的式样堆砌了街垒,他们用装满沙子的米袋和老百姓的家具堆起 8 英尺高的掩体,每段断墙残垣后面都布置了反坦克火器。”在短兵相接的混战中,美军越来越依赖空中支援,他们把战斗轰炸机称为“站在肩膀上的天使”,但是汉城的地形多少限制了空中打击的精度,地形和建筑也常常影响通信,美国大兵在这里的损失远远超过仁川登陆以来的所有伤亡。与此同时,龟缩在釜山的第 8 集团军全线出击,在 11 小时内猛烈突进上百英里,在 9 月 27 日与步七师在水原会合。同一天,美军宣布重新占领汉城,虽然零星的战斗一直到月底才结束。对于联合国军而言,仁川登陆是一次伟大完全的胜利,朝鲜人民军被这次大胆的突击咬住背部,不得不仓皇撤退,在撤退过程中遭到巨大损失,3 周内就退回到 38 线以北。

  海军获得了第一个陆上机场,就是仁川和汉城之间的金浦机场,VMF(N)-513“飞行噩梦”中队连夜从日本的板付基地转场飞来,他们装备了 F7F-3N 虎猫和 F4U-5N 两种夜间战斗机。指挥官是中太平洋战役中出现介绍过的亨特·莱茵堡少校,513 夜战中队此时的任务不是防空,而是夜间出动扫射,迫使人民军车队不得不关掉车灯行驶,大大降低了撤退的效率。但就算他们关掉车灯,海盗一样可以扔下带减速伞的照明弹,把道路被照得雪亮一片,暴露的卡车随即被 20 毫米机炮大肆屠杀。这种攻击对于海盗来说也是相当危险的,朝鲜多山的地形全部被白雪覆盖,因此很难判定地面高度,飞行员只能根据仪表读数确定高度。低空扫射结束后也根本没空回头确认战果,就空战而言,从 1951-1953 年期间这个中队战绩平平,总共只有取得过 11 次胜利,其中仅有 2 次属于海盗,但他们在地面攻击上的贡献远远胜过一两个空战数字。陆战队的 VMF-312“棋盘格”中队和 212“枪骑兵”中队也暂时驻扎在金浦机场。





VMF(N)-513 的 F4U-5N,K1 釜山机场拍摄

  10 月 1 日,联合国军继续北进,越过三八线,沿着两条海岸线全面追击。10 日,莱特湾号航母匆匆开到,这条埃塞克斯级航母从中东的贝鲁特启程,沿着直布罗陀——诺福克——巴拿马运河一路急驰而来,全程 18,513 英里,平均航速 23 节,显示了美国海军高度的战略机动能力。同一天,韩国军队占领元山,这比计划要提前了几天,此时陆战一师还在准备海上进攻,他们很快发现在兴南——元山一线的港口已经密布水雷,结果耽搁了 6 天才能上岸。海军的战斗机在这段时间里除了对地支援外,还担负起巡逻的任务,掩护海面上的扫雷艇和搜索水雷的直升机。

  10 月,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大量兵员、物资通过鸭绿江上的 17 座桥梁源源注入朝鲜,炸毁这些桥梁成为美军的当务之急,空军的 B-29 用高空轰炸很难彻底摧毁桥梁,只有战斗轰炸机才可以完成这种精确投弹,其中攻击新义州大桥的任务就落到海盗身上。这段时期为了防止飞机在中国境内被击落,同时也考虑到政治影响,规定飞机只能攻击大桥位于朝鲜境内的南段,同时禁止飞机越过中朝边界线。每次攻击都是 8 架 AD-4 者满载炸弹去炸桥,2-4 个编队的 F4U 负责压制防空火力,16 架 F9F 在高空提供掩护,防止米格战斗机的突袭。11 月间的攻击炸毁了大桥的公路桥部分,但铁路桥还是岿然不动。一群群海盗只能在桥的南段巡逻,耐心的等火车头确实进入朝鲜境内后才发动攻击。而此时我国境内安东的火车站照样在加班加点装车,大桥北段的高炮也在朝南方的天空不停射击。照飞行员的话说:“我们候着把每个送过来的牛奶瓶打破,可奶牛还在国境线的那头。”




1952 年 10 月,一架海盗在向志愿军占领的高地投弹后急速拉起

  11 月 26 日,集结完毕的志愿军发动第一次战役,急速推进中的联合国部队遭到迎头痛击,不得不撤到清川江以南。皇家海军的提修斯号接替了胜利号,带来 807 中队的海怒战斗机,美国海军的航母也开始轮换:福吉谷回国大修,西西里和巴登海峡也要回国整补,在第一线的只有正规航母莱特湾(CV-32)和菲律宾海(CV-47),此外还有轻型航母巴丹号(CVL-29),上面搭载的 VMF-212 掩护了兴南港大撤退。在零下 25 度的严寒中,海盗在难以置信的近距离上支援地面作战,空地引导员甚至呼叫飞机攻击距离己方战线仅有 50 码的目标。由于朝鲜半岛的严寒,在这种距离上就算使用凝固汽油弹也不会产生误伤,倒是低空扫射时抛出的弹壳常常砸到美国大兵的头上。




美军轰炸朝鲜境内的铁路桥

  莱特湾在前线的 24 天中有 16 天处于战斗出勤,8 天时间补充燃料物资,主要作战地域就是长津湖。12 月 4 日,布朗海军少尉(Jesse L. Brown,美国海军第一个黑人飞行员)的 F4U-4 在长津湖西北方被击落,坠落地点在志愿军战线后方 5 公里的地方,当时布朗被卡在驾驶舱中,而飞机在熊熊燃烧。美国海军那种从不丢下一个人的传统再次体现:来自马萨诸塞州的哈德纳中尉(Thomas J. Hudner)立即决定迫降。在冻得硬梆梆的雪地上用机腹着陆后,无视周围还有志愿军在活动,他跳出座舱跑到布朗的飞机旁,发现此时队友的腿被压住,并已经失去了知觉。哈德纳扑灭了火,用雪堆了个掩体把战友藏起来,然后跑回自己的海盗用电台请求直升机援救,然后就在零下低温中守护着自己的队友。尽管布朗还是伤重死去,但“这种超人的勇气和无私的献身精神是对美国海军最高传统的维护和发扬”,稍后被营救出的哈德纳中尉因此获得国会勋章,成为第 4 个也是最后一个获得这种荣誉的海盗飞行员。




哈德纳中尉




布朗少尉

  1951 年 2 月,第三次战役结束,双方的战线基本稳定下来,在三八线附近僵持,开始长达两年的拉锯战。自开战至今的 10 个月里,海盗起的作用是难以估量的。海军和陆战队的对地支援任务中有 82%由海盗完成,与喷气机相比,螺旋桨的海盗和掠夺者在低空的盘旋时间更长,载弹量更大(都达到了 5,000 磅),但是后者由于在二战末才问世,装备的数量远没有前者多。VF-113 的指挥官奥尼尔中校(John O’Neil)写信给母亲说:“我的海盗换过 3 幅尾翼,2 个发动机,还打了 66 个补丁,一直使用到现在。请告诉沃特公司的工程师,哪怕是一路靠游泳,我也要把这架宝贝带回美国。”实际上除了飞行员以外,很多飞机本身也是参加过二战的老兵,艾塞克斯号和理查德号航母上的不少 F4U-4 曾经在冲绳上空猎杀神风攻击机,VMF-212 的一架 F4U-4 在 1945 年有 107 次战斗出击,在朝鲜又加了 150 次。有个陆战队的年轻中尉说:“海盗是我老爸用过最好的战斗机,也是我用过的最好的战斗机。”




黑羊中队的 F4U-4B 满载火箭弹从航母起飞执行近距支援任务

  1951 年 10 月,最后一架 F4U-5 交付使用,后续问世的 F4U-6 改名称为 AU-1,A 表明了这是一款专门为了对地攻击而开发的海盗。根据朝鲜战争的经验,AU-1 使用 R-2800-83W 发动机,因为不用在高空作战,增压器仅仅只有单级两速。但是机身形状与 F4U-5 是一样的,甚至连机头突出的辅助进气口都保留了。针对地面小口径火器的威胁,在机身各处要害部位总共增加了 25 处装甲。机翼前缘滑油冷却器也移到了翼根内侧相对,机头辅助进气口的进气通过导管通给滑油冷却器使用,这从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正面射来火力造成的威胁。固定武器依然是 4 门 20 毫米 M3 机炮,但是飞行员可以选择机炮是两侧机翼一齐开火,开始一侧机翼单独开火,将射击时间增加了一倍,这对今后的火力支援任务尤为重要。机翼下挂点增加到 10 个,可挂载 10 枚 100 磅,250 磅或者 5 英寸的火箭弹。当然也可以吊挂 500 磅炸弹,但碍于 500 磅炸弹的直径,每侧机翼下只能间隔吊挂 3 枚,机身轴线下的挂架可以吊副油箱或者炸弹。1952 年 1 月 31 日,编号 124665 的 F4U-5N 成功改装成 AU-1 的原型机并完成试飞,从 1952 年的 2 月 7 日到 10 月 10 日,总共生产了生产了 111 架 AU-1(编号 129318-129417,133833-133843),全部装备陆战队,士兵将这种飞机叫做“全能的大叔”(Able Uncle)。51 年以后志愿军装备高炮的质量和数量不断提高,在前线通常是光学瞄准的中小口径高炮,虽然精度不高,但可以靠数量在短时间内编制起密集的火网。在后方的桥梁、交通枢纽和重要设施附近则布置了大量大口径的高炮,有些配备了雷达,这对低飞的攻击机构成致命威胁;还有战区本身的低温严寒,连绵单调的灰白色多山地形也是造成不安全的因素,此外海军和陆战队的弹药也大多是二战遗留下来的,甚至有大队报告说三成的 500 磅炸弹引信有问题。







AU-1 继承了海盗家族强大的挂载能力

  枯燥的日常任务偶尔被一些小插曲打断,巴丹号上 VMF-312 的第一任指挥官弗雷少校(D. P. Frame)于 1951 年 4 月 4 日阵亡,第二任指挥官普雷斯利少校(Frank H. Presley)在 20 日被地面炮火击中受伤。21 日,VMF-312 的老兵德郎上尉(Phil DeLong,11 次胜利)带着他的编队在平壤西南的南浦上空执行侦察任务。6 点 45 分,古德比中尉报告引擎发生故障,必须马上脱出,德朗上尉让两架 F4U 在跳伞地点盘旋,等待救援直升机的到来,自己和僚机飞行员代夫中尉(H. Daigh)继续向北飞行。此时 4 架北朝鲜战斗机突然钻出云团,从后方接近,在美国人发现它们之前击中了德郎上尉的海盗,但仅仅命中机身中段,并不致命。上尉作了个破 S 机动躲开进一步的打击,此时代夫中尉击落了第一架冲过头的敌机,认出那是架雅克-9。这是苏联在二战中装备最多的战斗机,在价格和生产性优先的苏联军工思想影响下,本来就是靠数量淹死你的类型,不管是速度还是爬升都不如同时期的西方战斗机,一对一的战斗中面对海盗简直毫无生机。这里出现的可能是是苏联或者我国供应的雅克-9P,人民军飞行员在偷袭得手后,没有利用雅克优良的转弯性能再次发动攻击,被反应过来的海盗迅速占据尾部。重新抢回高度的德郎上尉很熟练的击落第二第三架雅克,第四架也被代夫中尉击伤,拖着白烟向太阳方向拉高逃跑。3:0 加上一个可能击落,海盗在这次并不激烈的战斗中大获全胜。




棋盘格中队的 F4U-4 击落 Yak 的情景

  8 月 5 日,MAG-12 出动 31 架海盗突击元山西南部山区的人民军指挥部,带队的是盖勒上校(Robert E. Galer)。盖勒是仙人掌航空队的老兵,曾经在瓜岛上空击落 13 架日机,国会荣誉勋章获得者。事先的侦察表明,目标区域有严密的防空火力,因此上校将攻击编队分成两部分,首先由 F4U-5 低空进入突袭高炮阵地,然后他亲自带队的 AU-1 用俯冲轰炸攻击目标。这次行动很顺利,目标建筑被炸弹和火箭夷为平地,但就在盖勒上校改出俯冲拉起的时候,座机被一门很隐蔽的高炮击中,引擎马上停转。他靠着残存的速度勉强越过一道山脊后,然后在跳伞脱出时又不小心撞上飞机尾部,三根肋骨折断,一侧肩膀脱臼。这也是他第五次坠机,此后的几个小时中,上校在山区一路呕血,跌跌撞撞找山洞,祈祷着不要落到人民军搜索队手里。空军、海军、陆战队出动了所有能用上的飞机,甚至附近空域的一些南非飞行员也志愿加入营救行动。整个山谷上空一直引擎轰响,任何稍大规模的地面活动都会遭到 20 毫米机炮猛烈扫射。等上校走出藏身的山洞坐上救援直升机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机群沿着山谷一路低飞,人民军调来更多的高炮,沿着两侧山脊架起开始向他们射击。一群群的海盗和掠夺者沿途洒下汽油弹,用一片火海照亮机群脱离的路线。麦克艾奇中尉的海盗也在一片混乱中被击伤,一直掉到树顶的高度才重新打着引擎。然后他昏头昏脑的一路飞往茫茫大海,最后是一架从日本飞来的 PBY 巡逻机碰巧发现了这个迷路的海盗,在燃油耗尽前把他引导回基地,结束了这场朝鲜版的“深入敌后”。




盖勒上校

  1952 年秋天,来自北方的新的威胁出现了,新式的米格-15 喷气式战斗机开始在三八线以北巡逻。联合国军的绝对空中优势逐渐被打破,B-29 必须在有护航的情况下才能出击。8 月 9 日和 10 日,从海洋号上起飞的皇家海军航空兵最先遭遇这个强大的敌人,结果是海怒战斗机一死一伤,也击落一架米格。这段时期米格机还保持在自己的地域巡逻,偶尔向南做一些试探性的进入。对此,MAG-12 在战术上做出一些安排,准备对抗可能出现的米格-15。9 月 7 日,一群海盗在大同江口巡逻时,位于朝岛(chodo)的雷达站发现敌情,两架米格在他们头顶出现,然后向左右分开打算两侧包夹。海盗在 2,500 英尺排出相互掩护的两组队形,打算等对方俯冲时利用偷袭不得的米格掉头离去了。两天后,陆战队的海盗跟米格发生空战。从西西里号起飞 VMA-312 的两个编队海盗在平壤西南的南浦附近海面上攻击朝鲜船只,此时他们刚扔完炸弹,4 架米格-15 贴着海面从北方飞来。这次海盗采用了螺旋桨飞机对付喷气战斗机的常规战法——迎头攻击,当两架米格准备开始进入攻击时,两架海盗就对头冲上。不过双方没有开火,米格机迅速拉高向太阳方向飞行,然后分成两组再冲下来,打算从两翼包抄,而海盗迅速向海面俯冲,等对方回过头来,他们已经飞过了朝岛。

  9 月 10 日,侦察报告在大同江口有一支 300 人的北朝鲜部队在活动,VMA-312 的海盗奉命前往,所有飞行员都将对话通道调在同一频率,以便随时联系取得支援。16 点 10 分,福尔曼上尉(Jesse G. Folmar)和丹尼尔中尉(Willie L. Daniels)的海盗弹射起飞,到达目的地后,就在他们绕圈子观察地形时,两架米格-15 排着松散编队也出现了。当时高度 1 万英尺,福尔曼飞快扔掉炸弹和副油箱,节流阀全开,呼叫僚机紧跟上去。

  距离 400 码,丹尼尔中尉向右侧看去,一架米格-15 正俯冲下来,快进入长机的尾部,他脱离编队迎上那架米格。这是历来活塞战斗机对抗喷气战斗机的传统方式——正面拦击,米格机随即左转,脱离战斗并让出了航线,丹尼尔中尉从右侧画了个大圈,继续紧随着长机,但速度掉到了 140 节。此时福尔曼发现自己左后 8 点钟方向又出现了两架米格,明白自己在速度上肯定不占优势,他朝左急转弯,打算在米格开火的同时也让对方进入自己的开火扇区,双方几乎是同时射击的,但偏转角实在太大,相对速度也太高,炮弹都从对方头上飞了过去。高速的米格战斗机从两架海盗中间穿过,高度 7 千英尺。福尔曼向右一压坡度,发现一架米格正在左手方向爬升,他抓住这个机会,用 20 度偏角打出一个 5 秒的长点射。这串炮弹准确击中米格的侧身,敌机拖出的白烟很快变成黑烟,飞行员弹射出来,飞行服已经着火,失去驾驶的米格熊熊燃烧,一头栽进大海。

  此时更多的米格-15 出现了,4 架在他们后方 6 点钟方向,3 架在头顶上空,2 对 7 是毫无胜算的,两架海盗向左侧急转,准备向海面 35 度俯冲然后脱离战斗,一架米格从上方冲下来,丹尼尔开火将他赶走,但几乎在同时另一架米格悄没声息的出现在福尔曼后方,他开火了。福尔曼感到海盗的左翼被人猛揍一拳,一发 37 毫米炮弹将左翼的翼尖打掉 4 英尺长的一段,同时扯掉了副翼和内侧机炮,上尉拼命将操纵杆压向右侧,但这架重伤的海盗无论如何不能回到航母了,他打开座舱盖跳了出去,降落伞在 2,000 英尺打开,一架米格战斗机呼啸而来,朝螺旋坠落中的海盗开火,附近朝岛上的美军高炮也开始射击,米格们悻悻离去。

  这次战斗不超过 8 分钟,上尉很快被救了上来,良好的战术意识、双机编队相互掩护配合和时刻保持警惕,这使得海盗面对哪怕下一代战斗机的时候也有还手能力,实际上米格机如果在 350 节以下与海盗和海怒对抗时都不占优势,他击落的米格是这场战争中用螺旋桨飞机击落的最后一架喷气战斗机。




福尔曼上尉被营救后收到热烈的欢迎

  前面提到了这时期有个型号的海盗比较特别,即 F4U-5NL 夜间战斗机,专用于在朝鲜半岛寒冷的夜间巡逻。当时中苏空军经常使用一些小型双翼的轻型轰炸机(如波-2)挂了小型炸弹在晚上从低空突袭美军阵地,杀伤倒是其次的,主要起夜间骚扰的作用,这些骚扰飞机照例被称为查房查理(Bed-check Charlie)。当时美国虽然有夜间用的喷气机,但速度差太大,无法有效拦截。海军要求研制一种夜间巡逻用的型号。改进从 50 年 9 月开始,51 年 1 月就在新设得兰完成测试,3 月开始参战。主要的改进包括在机炮口加装橡胶的护套,在螺旋桨和风挡玻璃上喷酒精防止结冰。当然挥发以后的酒精会让座舱玻璃模糊,必须先涂上特别的保护层。这期间涌现出来朝鲜战争期间唯一的海盗战斗机王牌,VC-3 的盖伊·伯德伦上尉,可以说是相当好运的家伙,绰号幸运的皮埃尔。

  1953 年 6 月,陆军第五航空军向 VC3 借去这个夜间战斗机小队,驻扎在汉城南面平泽的 K6 基地。6 月 29 日夜间,伯德伦在地面雷达指引下先后抓住两架雅克-18(我国仿制的型号就是南昌飞机制造厂的初教-5),这种老旧的双座教练机(速度只有每小时 248 公里)虽然有自卫用机枪,但根本无法与海盗的 20 毫米机炮对抗。第 2 天晚上,他又找到了两架毫无戒备的拉-11,“我从编队右后方接近,瞄准最后面一架,打了两个短点射,它就浑身冒火掉下去了。另一架飞机跟着它降低了高度,我紧跟过去,在非常近的距离开火,对方左拐右绕,就在企图拉起高度的时候被击中了,当场爆炸。我降低到 500 英尺的高度,看见两架残骸落在相邻不远的地方。”(笔者叹言,拉-11 出自拉沃辛设计局这样的落魄豪门,作为活塞战斗机的末代作品之一,好歹也是击落过野马的主,如果在白天与海盗展开势均力敌的狗斗将是很有趣的对比。)




Roy Grinnell 的油画《夜间的胜利》,描绘了盖伊·伯德伦击落 La-11 的情景

  两天之内取得 4 个战果,此后北朝鲜没有再送出夜间轰炸编队。但伯德伦还是很忙活,大多数时候都是匆匆起飞拦截,然后发现是自己人的轰炸机。一天晚上他甚至碰见了两架波-2,但无法与地面管制取得联系,不知道能否开火。于是他猛推油门,一口气冲到轰炸机前方 2 英里的地方,然后掉头过来,放下起落架,打开着舰灯,大模大样挡在对方前进的道路上。波-2 的飞行员被吓住了,一上一下分开掉头回去,没能轰炸前方的仁川港。最终的机会出现在 7 月 16 日,他在地面引导下发现了一架贴地面高速飞行的拉-11。对方的排气口显然没有装消焰器,轻易就被发现了。但他也及时发现到海盗,一场上下翻飞的追逐角力开始了。伯德伦穷追不舍,甚至穿过防空阵地上空,最后用一个长点射将对方击落。当回到普林斯顿号航母(CVA-37)的甲板后,发现舰长、军乐队、所有人都涌上来祝贺。盖伊·伯德伦成为美国海军在朝战中的唯一王牌,唯一的螺旋桨战斗机王牌,唯一的夜间战斗机王牌,美国在朝鲜战争中的其他 39 名王牌都是佩刀飞行员。伯德伦此后还继续服役到 1969 年,甚至参加了阿波罗登月舱的回收,于 2002 年 12 月去世。





盖伊·伯德伦庆祝第 5 次击坠




伯德伦的身后是他的 21 号座机 F4U-5NL

  实际上,此后的美国飞机开始普遍装备雷达,可以在任何气象条件下出击,不分白天黑夜,日间夜间战斗机的界限也从此消失了。总的来说,朝鲜半岛恶劣的气候,多山的地形和突如其来的地面火力,对海盗都是致命的威胁。战争快结束的时候只有 VMFN-114 的海盗还作为战斗机使用,道格拉斯公司的 F3D 空中骑士逐渐接过夜间巡逻的任务,别的海盗全部转到 VMA 中队作为攻击机。在朝鲜战争中先后有 7 个陆战队中队和 28 个海军中队使用过海盗,到 1953 年底,就只有 3 个陆战队中队和 7 个海军中队了。一年后只有 VC-3 和 VC-4 依然使用海盗,后者也是最后一支海盗中队(到 1955 年 12 月),此时还有少数海盗在后备役部队中,不算后备役,F4U 在美国军队中服役了 13 年,平了马丁公司 PBM水 上飞机的服役纪录。但在世界别的角落,海盗的故事还在继续。



其他战场

   海盗的第三个战场紧接着二战开始,持续的时间比朝鲜战争还长,这次的对手依然在亚洲。这里先介绍海盗家族最后的成员——F4U-7。

  1952 年 7 月,原型机完成试飞。这种型号混合了后期型 F4U-4 和 AU-1 的特点,也使用 R2800-43W 发动机。它的机体长度与 F4U-4 系列的相同,也是 33 英尺 8.25 英寸,但机翼下的外挂点跟 AU-1 一样是每边 5 个,一些经过法国人改装以后可以吊挂 SS-11 空对地导弹。首架 F4U-7 在 1952 年 7 月 2 日完成试飞,直到 1953 年 1 月全部交付完成,先后共有 94 架(机身编号 133652-133731,133819-133832)因为这种型号是专门为法国海军航空兵开发的,目的地也早已明确:印度支那。




F4U-7 机翼下的外挂点跟 AU-1 一样是每边 5 个

   二战一结束,法国就忙着扑灭各地的独立星火,在印度支那他们已经部署了英国产的海火和一大堆美国货,包括 SBD,F6F,SB2C 和 F8F,除了熊猫之外,别的都是二线淘汰下来,照梅奈特少将(Pierre Menettrier)的话说:这些 F4U-7 是从 1945 年之后法国海军唯一接收到的全新的、从生产线上直接下来的上等货色;不像英国人的海火 III 型,那是从垃圾堆上捡出来的,每三架才能拼出一架完好的上天;也不像美国人的 F6F-5,日志上早已记载了至少 2,000 小时的飞行时间。而簇新的海盗还带来了足够供 4 个中队,2 个基地和 2 条航母配套使用的全部维护工具,这简直让二战后穷困潦倒的法国人感激涕零。从性能上讲,F6F 虽然舰载性能优异,但座舱视野不如海盗的气泡座舱好,而且载弹量也远没有海盗大;海火 III 和 XV 的格斗性能虽好,但起落架杆硬梆梆的,碰到飞行甲板就会猛地一跳,一步跳到拦阻网里去。1952 年 10 月,法国飞行员来到美国弗吉尼亚州的奥欣纳海军航空站,开始接收 F4U-7。



法国海军 15 中队的海盗准备起飞

  1954 年春天,第一个完成战备的法国海盗中队第 14 中队准备前往印度支那,但他们的基地远在突尼斯的卡鲁巴(Karouba),当时法国三艘航母中,两艘已经在越南,一艘在大修。不得已,这些飞行员用美国运输机送往越南,塞班号轻型航母(CVL-48)从日本的 MAG-12 直接拿走 25 架 AU-1 运往岘港,一周后,14 中队在河内附近的白梅基地(Bach Mai)完成部署。他们很快出动支援被围困中的奠边府守军,那里的山脊都已经被越共占领,布满了火炮和各种小口径对空武器,近距离对地支援变得很困难。海盗去得太晚,5 月 7 日,奠边府守军宣布投降,这次战役的结局在政治上的意义远大于军事上的意义,三个月后,停火协定签订,越南分成南北两边。在这段时间内,14 中队总共出击 1,422 架次,投掷炸弹 1,567 吨,发射 850 发火简弹和 13 万发 20 毫米炮弹,损失 6 架飞机和 2 名飞行员。1954 年 7 月 21 日,全面停火开始了,这些海盗被送还给美国海军,法国自己的 F4U-7 刚刚用贝洛乌号轻型航母从突尼斯运来,但很快又送回非洲。




1956 年 11 月,苏伊士行动中的海盗都涂有黄黑相间的识别色带

   此时阿尔及利亚游击队到处袭击法国驻军,另外三个中队的海盗(12,15,17)参加了这次行动。56 年 10 月,第二次中东战争爆发,这次战争又称苏伊士运河战争,以色列突然出兵西奈半岛,占据了运河区,幕后的英法两国出面调停,要求双方停留在既有地面上,埃及总统纳塞尔拒绝,战争继续进行。英法两国为了运河的使用权开始出兵干涉,英国从马耳他和塞浦路斯出动空军,海面上,三艘皇家海军的航母和法国海军的两艘轻航母(亚曼罗切号,拉斐叶号)也出动 36 架海盗攻击埃及本土(14 和 15 中队)。这次行动的代号是“火枪手”,恐怕也是有史以来英法两国海军首次站在一起行动,有些细节是值得一提的,法国人在这次战争之前完全知道以色列的举动,而英国一无所知。为表示欧洲列强对地区主权无意染指,英国人严令只准飞机挂装 250 磅炸弹,“以免彻底激发埃及人的反抗意识”。这次行动于 11 月 1 日发动,尽管埃及已经有了先进的米格-15 和伊尔-28,但对战争准备不足,到第二天中午,大多数飞机就全被摧毁在跑道上和机库里。画着黑黄色标志环的海盗杀气腾腾,沿着海岸线来回巡逻,击沉了埃及一艘鱼雷艇。在这次行动中法国人没有损失飞机,英国人有几架飞机被地面防空炮火击伤,11 月 7 日,在联合国的干预下英法宣布停火,尽管此时他们的伞兵和陆战队已经在埃及领土上了,但缺乏深入城市的勇气。靠着几十年来在埃及的影响,英国人总算说服埃及重新开放苏伊士运河,让国际货轮通过这条欧亚生命线。并不是所有海盗都从这次战争中生还,14 中队的指挥官在开罗上空被防空炮火击毙,考虑到海盗们每天 4 次的出击频率,损失还是很低的。在整个战役中 25%航母力量是海盗,这些海鸥翼的战斗机此后继续在法国海军服役了 8 年,一直到 1964 年法国舰载机也跨进喷气时代。实际上,正是因为海盗的出色表现,为沃特合并重组后的 LTV 公司赢得了下一笔订单,为法国海军提供 F-8E 十字军战士喷气式战斗机。




F4U-7 攻击埃及机场的情景

  从法国海军退役后,拉丁美洲是海盗最后一个落脚点。阿根廷海军有少量的 F4U-5,但并未参加实战,剧场在更远的北方展开幕布。靠着美国在 50 和 60 年代的军事援助,很多中美洲国家建立起了独立的国防力量,1959 年,10 架 F4U-5 从美国亚利桑那的里奇菲尔德机场打包,辗转 2,500 英里来到洪都拉斯的特古西加尔巴空军基地(Tegucigalpa),1960-1961 年总共又交付了 4 架 F4U-4,总共 18 架海盗;而萨尔多瓦则分到了固特异公司的 6 架 FG-1D。政治上文化上经济上的种种差异最终让这两个国家坐到战争的导火索上,1969 年足球战争爆发,关于这次战争的起因远比报纸所说的复杂,导火索也不是一场足球比赛引起的球迷骚乱这么简单。当战争爆发时,萨尔瓦多还有 7 架野马战斗机,但更多时候双方出动的都是海盗。海盗之间的空战,将为其传奇的一生画上圆满的句点。





阿根廷海军的 F4U-5,似乎还是夜战型

  7 月 11 日时,洪都拉斯空军将 4 架 F4U-4 部署在圣佩铎苏拉(San Pedro Sula),8 架 F4U-5 和 1 架 F4U-4 部署在特古西加尔巴,飞行员 24 小时轮班警戒中,这么紧张的过了两天后,14 日下午 5 点,特古西加尔巴基地的飞行员被告知可以回家拿些衣物,为今后的战斗做准备。就在他们快离开时,萨尔多瓦的“轰炸机”出现了,一架 C-47 运输机在腹部开了个方形口子,将一箱箱的炸弹扔下来。6 点 15 分,洪都拉斯的海盗起飞了,但这些飞机没有夜航设备,也无法追上敌人,只能在探照灯光指引下回家。




1976 年仍在使用中的洪都拉斯 F4U-5N,注意机翼下的火箭弹

  以后 4 天中这些海盗都在支援地面作战,15 日早晨,当 8 架 F4U-5 都出去巡逻时,萨尔多瓦的两架野马和一架 FG-1 出现在特古西加尔巴机场上空。当时在空中巡逻的只有蒙多萨中尉(Robeto Mendoza)的 T-28A 教练机,萨拉中校(Jose Sarra)飞快跑向跑道上剩下的一架 F4U-4 强行起飞,这架飞机的机炮还未装弹。蒙多萨试着做了个俯冲,用他的 0.3 口径的机枪击中一架 FG-1,那架海盗带着弹孔匆匆逃离战场。



萨尔多瓦的 FG-1 与 洪都拉斯的 F4U-5N 交战中,Hobby Craft 封绘

  部署在北部海岸线的 4 架海盗于早上 4 点 45 分起飞,挂在炸弹和火箭去袭击著名的咖啡港口阿卡胡特拉(Acajutla),他们摧毁了一座炼油厂,但洛佩兹上尉(Walter Lopez)的飞机被地面还击的火力击中受伤,往西紧急迫降在危地马拉,就在那里一直呆到战争结束。要说这场战争的舞台实在很小,最宽的地方不过只有 450 英里,但空战很少发生,萨尔瓦多在北方唯一的空军就是那架兼职的 C-47“轰炸机”,雷瓦拉中尉(Marco Tulio Rivera)在一次战斗中把它的机身打得全是窟窿,但没有击落。另外一次 2 架海盗在公路上击毁了 40 多辆公交巴士——那是萨尔瓦多地面部队的运兵车。

  17 日早晨,费尔南多·桑托上尉(Fernando Soto)和另外 2 架海盗起飞,前往边境地区扫射地面的敌军.上尉是洪都拉斯最老资格的海盗飞行员,在这种飞机上已经有 400 小时的飞行经验。快接近目标时,泽普达上尉(Francisco Zepeda)发觉机炮卡壳了,于是就拉高担任警戒,结果刚好发现两架野马正从背后悄悄接近,他赶紧向同伴呼叫。两架海盗飞快杀到,桑托上尉远远打了个短点射,两架野马左右分开,当时高度在1 万英尺以下,上尉对自己的海盗有绝对自信,他先咬住右手的野马追上去,“轻而易举的”抢到对方内弯,当然这也是飞行员的技术水平有差距——准确的三次点射将对方左翼撕下,那匹野马坠毁在洪都拉斯边境线一侧,飞行员都没来得及跳伞逃生。



费尔南多·桑托上尉

   这天下午他们再次起飞,这也是桑托当天的第四次出击,担任僚机的是阿克斯塔上尉(Edgardo Acosta),快接近目的地圣·米盖上空时,海盗编组发现北方有两架 FG-1 在巡逻。于是一次海盗之间的同室操戈开始了,洪都拉斯 F4U-4 立即抛掉炸弹开始爬升,当爬到 1 万 3 千英尺时,萨尔多瓦 FG-1 还在 2,000 英尺以下懒洋洋的巡航。桑托编组做了个破 S 机动,从后方猛扑下去,上尉首先将第一架 FG-1 打得起火,对方飞行员跳伞逃出,但他自己的飞机俯冲太快,一下子冲到第二架 FG-1 的前面。桑托上尉满以为僚机会料理剩下那架敌机,但当他回头看时,发现僚机不见了,而对方剩下那架 FG-1 正在他后方正猛烈开火。实际上阿克斯塔上尉发现又有两架 FG-1 出现了,但电台发生故障,无法告诉长机。




桑托座机模型,注意座舱侧面的击坠标记,桑托应该是全世界最后一个有击落记录的海盗飞行员了

  桑托作了个小半径急转,沿着山体俯冲然后重新爬升,当 FG-1 开始俯冲射击时,他用一个纯熟的破 S 迅速绕到另一侧,反而抓住对方的尾部。几个短点射过后,那架 FG-1 的左翼受创,副翼也被撕掉,开始扭扭摆摆贴近地面,上尉慢慢接近这架受伤的飞机,将它打得凌空爆炸。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完成,此时第一架 FG-1 飞行员的降落伞还在半空中飘着,这三次胜利是足球战争中唯一确认的三个战绩。



如今露天展出的桑托座机,有三个击坠标记

   这就结束了海盗的全部故事,嗯……就这么结束吧。最后感谢豹子和锤锤给我的帮助和建议;感谢 Barrett Tillman 大仙的支持和材料;感谢美国航空航天博物馆,让许多伟大的战斗机永远与我们同在。

本文曾刊登在《突击》8~12 辑,感谢 Chyvalries 的伟大工作,为我们再现了这种伟大的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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